金線紋繡的紅色衣袖下,白皙的手指用力攥緊,刺得掌心一陣陣疼痛。
顧如煙:“為什麼?”
明明她才是顧家大小姐,眼前的顧太後的親生侄女,又是太後親自點名她入宮伴駕。
顧如煙隻覺自己的人生,好像被人一刀砍做了兩半。前十幾年金尊玉貴,順風順水,除了在幕亓一身上栽過跟頭,人生從不知憂愁痛苦為何物。
可自從入宮以來。
她處處謹小慎微,做小伏低,避著鴻慶帝,日日伺候在太後身邊。
連昔日的丫鬟,現在也能壓她一頭。
這樣的日子……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呀?
顧如煙抬頭,一張小臉上滿是倔強,“姑母,煙兒才是你的血肉至親,為何姑母全不向著煙兒?”
得知她懷了孩子,顧太後甚至多一聲都不願問,便要褪她的外裳打她的板子,要那孩子性命。
現下,孩子沒了,顧如煙在床上躺了幾日,痛得日夜呻吟。
顧太後也隻遠遠地來看了一眼,著人來送了些藥。
僅此而已。
顧如煙定定看著顧太後,隻想要一個答案。
顧太後冷哼,“你做出這等不要麵孔的事兒來,難不成,本宮還要嘉獎你?”
顧如煙隻覺心口像破了個大洞,冷風呼呼地往裡灌,怎麼都捂不住。
明明從小到大,姑母待她親厚,怎麼會突然間就變了?難道,真就因為她跟嶽堅在一起,珠胎暗結,這一件事,就傷了顧太後的心?
不,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顧如煙緊咬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她不信,不信姑母真的會為了一個外人,就完全棄她於不顧。
這其中,必定有什麼。
她強忍著心中翻湧的情緒,端端正正跪在地上,“姑母,煙兒不明白,為何在您心中,煙兒的感受,反倒不如江書一個外人重要?”
顧太後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顧如煙,眼中沒有半分憐惜。本就是顧家對不住江書。
顧太後:“顧如煙,你還有臉問?江書她一片好心,念著舊日情分冒險來幫襯你,可你呢?你做了什麼?你險些害了她性命!顧如煙,你爹娘自小是如何教你的?你於心何忍,於心何忍啊?”
顧如煙眼中全是不甘,“姑母的意思,江書做的都對,煙兒……一無是處?”
“不然呢?”
顧如煙如遭雷擊,身子晃了晃。她慘笑一聲,“煙兒……知道錯了。”
顧太後依舊冷冷地看著她,沒叫她起來。
半晌,顧如煙:“煙兒……以後再也不敢了。”
顧太後這才哼了一聲,“知道就好。”
顧太後走後,殿內恢複了令人窒息的靜謐。顧如煙保持著跪伏的姿勢,許久未動。冰涼的地磚透過薄薄的衣料,激起一陣陣寒意,仿佛滲入了她的骨髓。
雲芝進來,連忙從地上扶起顧如煙。
摸到顧如煙冰冷的小手,雲芝心疼地幾乎要哭出來,“老主子怎麼能這麼對待小姐……”
她是自顧家跟顧如煙進宮的陪嫁丫鬟,依稀還記得往日裡顧太後對顧如煙的疼愛。怎麼為了江書一個外人,鬨成了這樣?
雲芝:“要奴婢說,那江……江妃,不過是小姐的舊仆,她為小姐做什麼,都是應該的。老主子如何能為這件事,叫小姐難堪?何況,小姐的身子,還未大好。畢竟,老主子和小姐,才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啊!老主子真是糊塗……”
“住口!”顧如煙轉向雲芝,“你剛才,說什麼?”
雲芝脖子一縮,“是奴婢失言……”
顧如煙卻沒有責備的意思,“本宮是說,太後和本宮,是什麼?”
看顧如煙臉色蒼白得嚇人,雲芝有些害怕,“是……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
而江書……
是個不知親爹是誰的……野種。
“雲芝,你即刻出宮,回顧家。”
“小姐?”
“去,快去。”顧如煙手指在雲芝白嫩的手腕上,留下一道青紫的抓痕,“去幫我差一件事。你去問本宮的爹爹,江書的爹,到底是誰。”
回到永壽宮。
這一路上,江書沉默得嚇人。
宜人心中也有些沒底,“娘娘,您跟顧妃這麼鬨開,她會不會再用那迷情藥的事,做文章?”
此事要是被鴻慶帝知道,她們永壽宮恐怕一個活口都剩不下。
“不會的。”江書沉穩搖頭,“她不敢。”
顧如煙知道她在皇帝身上用迷情藥,她也知道顧如煙和嶽堅的醜事。
孩子雖掉了,可顧如煙曾經懷過孕,太醫一查便知。
這兩件事,是她們彼此的命脈,不會輕易就掀出來。
江書:“現在要防著的,倒是那顧妃會出什麼新招兒。”她頓了頓,有些疲憊地向宜人:“你去內務府,把本宮的名牌先撤下來。”
這幾日,顧如煙,嶽堅,鴻慶帝,沈無妄的事兒堆在一起,江書覺得自己需要時間,好好理一理。
宜人答應著去了。
江書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眼角眉梢俱是掩飾不住的倦怠,昔日靈動的雙眸也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霧靄。近日,她漸漸覺得力不從心。
怕是曾經鴻慶帝喂她吃下的那些軟藥的餘毒還留在體內。
得想個法子除了才是。
隻是,許太醫到現在還不肯露麵,江書在太醫院裡沒有彆的信任的人,自然也不敢把自己的身體托付給他們。還是慢慢再尋機會吧。
待她調理好了身子,還該早日要一個孩子固寵。
隻是……
想到孩子,江書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她不像顧如煙,有真心喜歡的男人,心甘情願願意為他受孕育之苦。
她……怕。
鴻慶帝每次碰到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膚,江書都忍不住暴起戰栗。最初的陰影在心中盤桓不去。江書苦笑一聲,她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要孩子,又和誰要這個孩子……
不知為何,沈無妄的影子總在眼前晃來晃去。
江書苦笑一聲,從銅鏡前起身。
彆說沈無妄現在這麼厭棄自己。
就算是從前,他、他也是個太監啊!
她怎麼可能會有他的孩子?
正笑自己癡心妄想,門口暖簾一掀。
是宜人回來了。
宜人腳步有些急,“娘娘,奴婢在內務府打探到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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