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月黑風高殺人夜(1 / 1)

朝天子 風塵落雨 1751 字 4天前

城頭上,遊峰駐足而立,目送大隊軍卒借著昏暗的夜色離開崇北關。

這是左屯城一場大敗之後的第一戰,這一次琅州衛要是再打不開局麵,怕是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三路兵馬:

苗仁楓這一路自然是苗字營主力,據說苗鷹更是將自己的親兵都交給了兒子,確保此戰萬無一失!

要知道苗鷹當了這麼多年的副總兵,麾下親兵都是實打實從戰場上磨煉出來的。

董壽則帶著壽字營外加麾下所屬的鄉勇出了城,直奔大石峰,兵力不少。

他這一路不聲不顯,大家好像都不怎麼關注。

至於何先儒嘛,除了自己的幾百親兵和鳳字營外,褚北瞻還帶上了來自北荒的幾百鄉勇。

這已經是何先儒與顧思年在崇北關能調動的所有兵力了。

為了副總兵一位,三位指揮僉事可是說傾儘所有。

月暗星稀,刀凜凜~

霜寒風起,血漫漫~

“唉~不想弄巧成拙啊。”

遊峰輕輕歎了口氣,麵帶憂愁。

本以為顧思年那一計是妙手,讓何先儒打最輕鬆的小石峰,這樣可以名正言順的接任副總兵,哪曾想被那個老東西識破了。

這次若是苗仁楓攻下了小石峰,那自己就算是打碎牙往肚子裡咽,也得讓他當這個副總兵。

到時候兩位副總兵都姓苗,遊峰想想就頭疼。

“額,義父,你說什麼?”

站在身後的遊康目光茫然,一個字也沒聽清。

“咳咳,沒什麼。”

遊峰打了個哈哈:

“擔心將士們的安全罷了,今夜不知道又得死多少邊軍將士啊。”

有時候遊峰很無奈,自己這位義子一心征戰,對往上爬那是半點興趣都沒有。

而且鋒刃營也沒有合適的人接手,不然遊峰早就提拔他往上走了。

“義父不用擔心。”

遊康很認真的回道:

“燕軍剛剛大勝一場,必定防衛鬆懈,此戰我們能贏。

鋒刃營全營已經集結待命,就算出了意外我也可以隨時增援!”

“嗯,做得好。”

遊峰悵然道:

“那就耐心等著吧,這會是漫長的一夜~”

……

距離淮川堡僅僅幾裡地的一片密林,就是偷襲大軍的藏身之地。

從外麵看,樹林中一片安詳,可有無數道淩厲的眼神正緊盯著四周的一切。

饒是被軍卒們團團護在中央,何先儒何大人依舊焦躁不安,時不時的用慌張的眼神看向烏漆嘛黑的叢林,轉悠兩圈就得發問:

“顧將軍呢,還沒回來嗎?”

“褚將軍也沒回來?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這地方安全嗎?離燕軍太近了吧?”

這還是何先儒第一次帶隊夜襲燕軍,這更是他距離燕兵最近的一次,樹林裡但凡有任何異樣的響動他都會以為是燕兵來了。

顧思年二人去摸淮川堡的地形了,留下來的秦熙儘可能地安撫著何先儒:

“大人就放心吧,兩位將軍絕不會出事的。

這裡雖然離燕軍近,但附近有咱們的人盯著,若是發現燕軍一定會示警。

大人彆轉悠了,歇會兒吧。”

何先儒擱著不停地轉悠,他都煩了。

“這,這我怎麼坐得住?”

何先儒愁眉苦臉:

“唉,倒黴,抽了這麼個地方,是我連累了鳳字營的將士們。”

其實顧思年這一計是和他通過氣的,考慮的頗為周全,隻能怪自己運氣差啊!

“何大人!我回來了!”

正歎著氣,顧思年與褚北瞻一溜煙地從夜色中竄了出來,微微喘氣的樣子估計是沒少折騰。

“哎呦,我的顧將軍,你總算是回來了。”

何先儒趕忙站了起來:

“打探的如何,有機會攻下來嗎?”

顧思年滿臉凝重的說道:

“能打倒是能打,但這一仗會很難。”

“此話怎講?”

“都過來,我們一起商議一下!”

顧思年手一招,幾名都尉全都圍了過來。

人群裡還有一張陌生的麵龐,滿臉赤色,他就是謝連山,那批北荒鄉勇的領頭。

借著昏暗的月色,顧思年用樹枝在地麵上一戳道:

“這兒就是淮川堡,以前是我琅州衛放在崇北關前沿的堡寨,後來漸漸就荒廢了,為燕軍所占。

堡寨立於山坡之上,兩麵是懸崖,兩麵是陡坡,從常理來看想要攻克堡寨,要麼從兩麵的陡然強攻,要麼用重兵圍死堡寨,活生生餓死裡麵的士卒。

但顯然,我們沒工夫去圍死他們,隻能攻!”

其實這地方是處要害,要不是琅州衛兵力不足,老是打敗仗生怕被圍,不然絕不會放棄此地。

褚北瞻接著補充道:

“要命的是燕軍駐守淮川堡的兵力分成了兩撥,一撥守在山坡頂端的堡寨裡,一撥在山坡下安營紮寨,扼守住了咽喉,一上一下互為犄角。

根據情報,燕軍的總兵力應該在八百左右,兩百人守在上麵,剩下的全在下麵。”

“這真要命了啊~”

鐵匠拖著下巴嘟囔道:

“山坡下的守軍好對付,咱們隻要摸得近點,發起偷襲,能解決。

但是隻要戰端一開,山頭上的燕軍必定會發現端倪,從而死守堡寨,因為我們不可能在悄無聲息間解決六百燕軍。

從下往上攻,山坡又陡,很難打。燕軍隻需要架起密集的弓弩,咱們就得付出很多人命。

時間拖得久了,附近的燕軍必定蜂擁而至,到時候咱們彆說攻下淮川堡了,就是想撤出戰場都難。”

幾名都尉同時陷入了沉默,這可真是處險地啊,關鍵他們隻有一夜的時間。

“這,這根本就沒法打啊。

山下一動手,山上就死守,我們就算殺光山下的六百燕軍也是徒勞無功。”

開口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何先儒身邊的親軍都尉鄭龍,也就是當初帶著幾百兵馬和顧思年一起奪回右屯城的那位,此前還是花寒的頂頭上司呢。

何先儒的臉色徹底黑了,滿心的慌亂,忙不迭的開口問道:

“顧,顧將軍,你跟我說句實話,能不能攻下來?

要是攻不下來咱們就放棄吧,撤回崇北關,副總兵這個位置就不要了。

彆為了我把命搭在這裡,不值當啊~”

這位何大人看出來了,撤走起碼能保命,一旦開戰,生死就不是自己說了算了。

“大人彆急啊,辦法也不是沒有。”

顧思年無奈道:

“最好的辦法就是上下兩路同時發起戰鬥,一路攻堡寨,一路偷襲山坡下的軍營!”

“顧將軍在說笑吧。”

鄭龍目光愕然:

“怎麼攻山上的堡寨?鳳字營的士卒會飛不成?”

“會飛倒不至於,但我們會爬!”

一直沉默寡言的秦熙突然開口了:

“大哥,你是不是想派人從兩側的懸崖攀岩而上,對山頭上的堡寨發起突襲?

淮川堡這兒的地形此前我看過一次,雖然是懸崖,但不是特彆高,爬上去倒不是不可能~”

“你說對了!”

顧思年重重一點頭:

“派一支精銳,從峭壁攀岩而上,人不能多,多的話動靜太大,最多一百人。

主力則偷襲山下的燕軍營寨,兩邊都打起來,他們就無暇顧及對方。

山下的主力一旦解決六百燕軍,那就會第一時間衝上去增援,山上的兄弟隻要堅持住就是勝利!”

這計策,講究的無非是一個奇字,燕軍肯定不會猜到涼軍能從懸崖上來。

“額,這~”

何先儒躊躇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將軍說的好像輕巧,但是,但是一百號士卒即使能從懸崖上山,發起突襲,可燕軍人多勢眾啊。

萬一,萬一頂不住,山下的援軍又上不去,這一百號兄弟就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太危險了吧~”

雖是文官出身,但好歹入軍這麼久了,何先儒對打仗多多少少懂一點。

“富貴險中求!我鳳字營打的險仗還少嗎?”

顧思年環視全場:

“誰願意帶隊爬懸崖?”

“我去吧!”

秦熙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咧嘴一笑:

“咱以前可是山大王,論穿林爬山,上樹下河,怕是沒人比得過我。”

明明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秦熙輕鬆的話語就好像準備去踏春。

“好!”

顧思年也不扭捏,隻是滿臉凝重的叮囑道:

“挑些身手好的兄弟,記住,一旦得手就放火為號。

然後死守,一定要堅持到援軍上來!”

“放心!”

“其餘的人各自準備,鳳字營傾巢而出,隻有山上一起火,立刻偷襲燕軍營寨,要以最快的速度打爛燕軍的營防!

鄭都尉,你留下保護何大人,謝連山兄弟,你手下的兄弟也留在林子裡,守著咱們的側翼。”

親兵加鄉勇,足足八百人留下來保護何先儒,畢竟這一仗就是為了他啊

“明白!”

所有人都抱拳應喝。

顧思年手掌輕揮:

“出發!”

……

“刺啦刺啦~”

火苗微微悅動,刺啦作響,燕軍那位九皇子殿下此刻正駐足軍帳之外,仰望星空。

身披錦衣、雍容華貴的樣子倒是風度翩翩,若不是身處戰場,誰能想到他手上已經沾滿了涼軍的血。

紮西木措輕手輕腳的走到了他的身後,恭敬的抱拳:

“殿下,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好了~”

“嗯~”

申屠空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再無任何回應。

紮西木措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

“殿下,光靠兩名俘虜的一麵之詞就出動這麼多兵馬,萬一是假話呢?”

“嗬嗬。”

申屠空微微一笑:

“這種事情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照本殿吩咐的做就行了!”

“諾!”

紮西木措不再多言,緩步退下。

而這位九皇子一揮衣袖,慢悠悠的走進了大帳:

“月黑風高,殺人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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