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攻流風坡的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天,涼軍從四麵八方進攻燕軍大營,上萬燕軍分頭阻擊,死命抵抗,這兒的戰事始終處於焦灼狀態。
戰鬥越激烈,說明燕軍引誘涼軍的意圖越明顯。
拓跋烈既然選擇了自己來當這個誘餌,就要付出血一般的代價。
涼軍帳中,褚北瞻正在詳細彙報著一天的戰況:
“今日各路鄉勇與望北營、陷陣營、白羽營互相配合,輪番衝擊了燕軍陣地,雖有所斬獲,但燕軍陣地還是很牢固,輕易突破不得。
夜裡先登營甚至發起了兩次夜襲,但還是沒能奏效。”
“這是塊硬骨頭,難啃是正常的。”
顧思年雙手抱胸道:
“此前燕軍大營在這裡安紮,很多工事、營牆都是現成的,稍微一加固就能用。雖然是丘陵地形,但那麼多的拒馬鹿角、陷坑壕溝對騎軍衝擊的阻礙也不小。
再加上燕軍主力齊聚於此,兵力不弱,這場仗不好打啊。
怎麼樣,咱們的褚僉事有什麼法子破敵嘛?”
顧思年雖然身在軍中,但他還是把圍攻流風坡的指揮權完全交到了褚北瞻的手上,因為褚北瞻已經在上一次大戰中展現了自己排兵布陣、運籌帷幄的能力。
“法子倒不是沒有,但也算不得輕巧的方法。”
褚北瞻在地圖上指指點點道:
“流風坡由大大小小好幾塊丘陵組成,其中流風坡主坡就是燕軍防守最嚴、同時也是咱們進攻最猛烈的地方。
這裡是一個緩坡,幾乎無險可守,隻要攻下這裡就能長驅直入打爛整個流風坡防線。
眼下燕軍集中了大量兵馬在主坡的坡口,分為兩層拒馬陣,步軍在前騎軍在後,咱們隻要能集中兵力攻下主坡,那流風坡上其他的燕軍必然會不戰自潰!”
“有道理~”
顧思年抬頭看向褚北瞻:
“那你的意思是?”
“明日開戰,可讓白羽營四處遊弋,步卒輪番出擊,吸引燕軍的注意力。
而望北營、陷陣營外加剛剛成立的鄉勇騎兵全部集中到主坡的位置,強攻兩座拒馬陣!
咱們的騎兵既然多於燕軍,何不放大自己的優勢呢?”
之前青沙山一戰涼軍繳獲了大量的燕軍戰馬,顧思年回城後就把這些戰馬賜給了有戰功的鄉勇,足足拉起了一支近兩千人的騎兵部隊。
大涼邊關的男子,幾乎人人會騎馬,無非是戰鬥力比起營兵差了點罷了。
“可以一試!”
顧思年冷聲道:
“總之就一句話,三天之內定要全殲流風坡上的燕軍,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值!
若戰事遷延日久,隻怕會出變故啊
燕軍那支援軍,離葫蘆口可不遠了。”
“將軍。”
第五南山輕聲問道:
“壽字營雖然擁有兩千兵力,但燕軍足足有五千騎,靠他們一營兵馬,怕是很難守住啊~”
“你說得對,所以我把鋒刃營擺在了壽字營的身後,今晚就會送去軍令,讓遊康開拔,增援壽字營!”
一開始鋒刃營的任務是切斷燕軍的退路,確保不讓一人漏網,但從現在開戰的結果看,燕軍壓根沒有突圍逃跑的跡象,鋒刃營再守在原地就沒意義了。
“那就好~”
兩人同時放下了心中的擔憂:
“有董壽與遊康在,葫蘆口防線應該能守住!”
“他們在阻擊,流風坡這邊也得加把勁。”
顧思年豎起兩根手指道:
“兩天,兩天之內務必攻克流風坡!”
“諾!”
……
“快,動作都快點,每個人攜帶三天的乾糧就夠了!”
“你們,把戰馬全都檢查一遍,關鍵時候千萬彆掉鏈子,上了戰場,一點點差錯都能要了你們的命!”
“動作快,再有一個時辰,大軍立刻開拔!”
鋒刃營駐地內一片雜亂,一隊隊騎卒正在夜幕中出營列陣,準備開拔,遊康的大喝聲回蕩不絕。
顧思年的軍令剛剛送到了遊康手中,命令鋒刃營全軍即刻趕赴葫蘆口,聯手壽字營阻擊燕軍,這位遊將軍是半點也不敢耽擱,立刻動員全營士卒。
這次大戰遊康一直守在後方,早就摩拳擦掌準備與燕軍好好的乾上一場了。
“將軍,將軍!”
一名士卒穿過混亂的人群一路擠到遊康的身邊:
“有人找你,正在軍營中等著!”
“找我?”
遊康眉頭一皺:
“何人?”
“咳咳。”
這名士卒欲言又止,急聲道:
“將軍就彆多問了,小的不方便講。”
“這有什麼不方便講的,走,去看看!”
遊康十分困惑,直接走向了軍帳的方向。
等他掀開簾幕、大步入帳時整個人都是一愣,坐在他位子上的那位赫然便是名義上的琅州衛總兵遊峰!後麵還站著他的親兵護衛杜德,披甲扶刀。
“義父,您怎麼來了!”
遊康大喜,快步上前:
“義父現在自由了?無罪了?”
自從上次兵敗後遊峰就被奪了兵權,他可是已經很多天沒見過自己義父了。
“那倒還沒有。”
遊峰麵無表情的說道:
“我是偷偷跑出來的。”
“額。”
“偷偷跑出來的?”
遊康滿臉震驚:
“義父,那您今日來營中,所為何事?”
他已經察覺到了有點點不對勁。
遊峰目光微挑,輕聲道:
“我隻想問問那個顧思年是不是給你下了軍令,要讓鋒刃營去葫蘆口阻擊來援的燕軍?”
“是!”
遊康重重點頭:
“營中一千五百騎卒已經整頓完畢,隨時可以啟程出發。
義父,您是有什麼吩咐嗎?”
遊峰沉默許久,問了一句:
“康兒,現在為父被奪了軍權,理論上講軍中事務與我無關,你還願不願意聽義父的話?”
“當然!”
遊康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答道:
“父親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我想讓你按兵不動,鋒刃營不去葫蘆口。”
“什麼,不去葫蘆口?”
遊康目瞪口呆,支支吾吾的說道:
“義父,據情報所說,馳援的燕軍至少有五千人,壽字營滿打滿算也不超過兩千兵馬,他們獨自守在葫蘆口,幾乎是必死無疑啊!”
遊康是個聰明人,隻要多看幾眼地圖就會知道葫蘆口這次會變成吃人的地方。
“我知道。”
遊峰微微點頭,說出了一句極度冷漠的話:
“但我依舊要這麼做,壽字營就算是全軍覆沒,你也不能動!”
“這,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遊康看向遊峰的眼神已經變了,十分的不理解。
“因為我要顧思年死!”
遊峰滿臉陰寒的握緊了拳頭:
“當初他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個螻蟻罷了,是我提拔了他,成了鳳字營參將,如今卻爬到我的頭上來了!
這次仗若是真被他打贏了,為父這總兵的位置絕對保不住!所以我們要讓他輸,讓他輸的乾乾淨淨!
壽字營區區兩千人,絕對攔不住燕軍,到時候燕軍突破葫蘆口便會長驅直入流風坡,顧思年必敗無疑!
他一敗,葛老不僅不會升他的官,還會要他的命!”
遊峰咬牙切齒,滿臉殺氣凜然,自從他被奪了兵權之後茶不思飯不想,就想著怎麼扳倒顧思年。
總算把機會等來了!
遊康怔怔然,下意識的扭頭道:
“不,不行,鋒刃營必須依令去前線!”
“不準去!”
遊峰的語氣中已然出現了絲絲怒火:
“難道你連義父的話都不聽了?”
“義父,我不理解!”
遊康低吼道:
“顧總兵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是靠著一場場勝仗積累出來的,我服,大家都服。
而且據我所知,顧總兵從未有過與您為敵的想法,為何義父偏偏要抓住他不放,非要往死裡整?
若是我鋒刃營不去葫蘆口,到時候燕軍殺入邊關,那就是數以萬計的老百姓死於燕人的屠刀之下。
我遊康,做不出這種事!”
“你!”
“咳咳咳。”
遊峰被氣得隻咳嗽,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難道守衛琅州邊關就隻靠一個顧思年嗎?
義父我戰戰兢兢這麼多年,沒有功勞地有苦勞吧?兵權說拿就拿走了,這一切都怨顧思年!
你可是我的義子!胳膊肘怎能往外拐!”
遊康顫顫巍巍的退後兩步,整個人就像失了神一般,渾身乏力,再也打不起精神。
“義,義父,您怎麼變成這樣了?”
遊康失魂落魄的說道:
“曾經的您是沙場中一等一的豪傑,常常領著兄弟們衝鋒陷陣,出生入死,康兒當初就是被您的英雄氣概所折服。
可今時今日您怎麼變得如此看中權力?貪戀官位?
為了殺一個顧思年,要搭上無數將士的命,值嗎!”
遊康到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眼角滿是淚花,他感覺自己認不得這位義父了。
“遊康,你放肆!”
遊峰沒有說話,但站在他身後的杜德卻喝道:
“你彆忘了,你是遊總兵一手提拔起來的,可不要做忘恩負義的小人!
還有,鋒刃營是當初總兵大人一手帶出來的,說白了這就是大人的親軍!
你憑什麼違抗遊總兵的命令!”
杜德的語氣十分嚴厲,再也不給他一點麵子。
遊康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似乎清醒了許多,他先看了看杜德,最後又望向遊峰。
“撲通~”
這位在戰場上殺人如麻的鐵血將領跪倒在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塊兵符:
“義父,杜將軍說得對,我遊康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全靠義父一手提拔,義父的大恩大德,康兒沒齒難忘。
但這次大戰,恕遊康難以遵照義父的命令辦事!
沒錯,鋒刃營是義父起家的嫡係,我遊康隻不過是代為管轄罷了。
現在,康兒就將鋒刃營還給義父!
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遊峰的心臟狠狠一顫。
“砰砰砰!”
遊康將手中的鋒刃營兵符高高舉起,然後輕放在地,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三拜之後,遊康再度起身,臉上再也沒有一絲留戀:
“義父,康兒去了!”
看著逐漸遠去的堅毅背影,本來怒火中燒的遊峰卻長歎了一口氣:
“唉~”
那一日,遊康一人一騎,趕赴葫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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