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福客棧
會試雖然已經結束,但還是有大量的考生聚集在這裡,並未打道回府,算是多年來的頭一遭。
彆管你中沒中榜,大家都想看看後續事態會如何發展,京兆尹府的衙役每天都會過來轉幾圈,生怕這群人再鬨事。
連南平伯府都敢硬闖,還有什麼是這些人不敢乾的?
一群學子圍在客棧裡嘰嘰喳喳:
“哎,聽說禮部尚書崔敦禮已經下獄了,這次他算是完蛋了。”
“這個老東西貪贓枉法、徇私舞弊,他不完蛋誰完蛋?
不過說句不中聽的,拿下一個禮部尚書會試就公平了?萬一換上來的還是同樣的貨色呢?”
“有道理,要我看這些貪官都是官官相護,沒幾個好東西!”
“對!彆到頭來就抓了一個馮力,我打賭,絕不止他一人作弊!”
“沒錯!依我看起碼還有十幾人。這些人不抓了?”
眾人吵吵嚷嚷,他們的怒火雖然平息了,但可不代表此事就這麼過去了。
“哎,話也不能這麼說。”
人群中的杜成鳴聽著聽著就壓了壓手,朗聲道:
“諸位兄台,我杜某說句公道話,現在換上來的主考可是大名鼎鼎的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是何人?那是在前線浴血殺敵、保家衛國的好漢!
朝廷這些官老爺們在醉生夢死的時候可是他領兵征戰,拋頭顱,灑熱血。
這樣的人豈會徇私枉法?
再說了,這次連國子監祭酒宋大人都會參與閱卷,彆的人你們信不過,難道還信不過宋大人?”
“沒錯,杜兄說的是,大家還是稍安勿躁,耐心等著便好。”
杜成鳴的話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至少塵風主查鹽運案還是博得不少聲名的,再加上一個宋慎如,會讓質疑聲小很多。
“砰!”
客棧的大門突然被踹開,一隊刑部差役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大廳為之一靜。
領頭的官吏拿著幾張畫像滿屋子看,然後伸手一指人群中某個瘦弱漢子:
“拿下!”
幾名如狼似虎的漢子當場就撲了上去。
“乾什麼,你們乾什麼!我所犯何罪!”
“光天化日之下肆意抓人,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被抓的學子神色慌亂,大聲地吼叫著。
不過這喊聲怎麼聽都有種底氣不足的感覺。
刑部官吏冷聲喝道:
“此人名為趙軍,參與會試舞弊,證據確鑿,刑部奉命將其捉拿歸案!”
“還有那個家夥,抓了!”
一個個名字從刑部官吏的嘴中念出,很快就有七八人被蠻橫地拖出了客棧。
在場的學子們突然發現一件事,被抓的這些人似乎就是榜單上有嫌疑的家夥。
所有人心頭都冒出了一個念頭:
朝廷這次是動真格的了~
……
齊王府
塵洛熙端著一盆魚食在池塘邊緩步而行,時而手掌輕輕一拋便有魚兒躍出水麵,爭相進食。
“參見殿下!”
沒一會兒就有一名臉色陰翳的男子出現在了塵洛熙背後,腰中挎著一把長臉。
此人名為黑翼,齊王府護衛統領,也是塵洛熙的心腹之一。
塵洛熙一邊撒著魚食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回來啦,消息打探得怎麼樣了?”
“回殿下!”
黑翼躬身抱拳:
“咱們安插在禮部內的人手都被抓了,包括兩名同考官也是如此。
這兩天刑部與京兆府在城內大肆捉拿參與舞弊的考生,咱們照拂的那些人要麼下獄要麼逃亡。
東宮那邊的情況與咱們差不多。”
“嗬嗬,和我想得差不多。”
塵洛熙輕笑道:
“本王這個六弟啊,性子最為耿直,隻要犯了法落到他手裡就絕無翻盤的可能。”
黑翼微微皺眉道:
“王爺,他這麼搞似乎對要麼不利吧?
那些考生是王爺培植多年磨煉出來的,一朝儘喪。還有禮部那些官吏,當初為了把他們安插進去可沒少下功夫。
咱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
“當然。”
塵洛熙嗬嗬笑道:
“論人手,東宮的損失比咱們還要大;論官吏,我們那些人加起來也比不過崔敦禮一隻手。
至於工部侍郎何敬中,隻能算他自己倒黴,剛好被揪了出來,咱們也無能為力。
所謂此消彼長,隻要東宮的損失比咱們大,那就是好事。
說起來真正要吐血的還是那位太子殿下!”
“屬下明白了。”
黑翼輕聲道:“那投入咱們門下的那些門客呢,還管嗎?”
“門客?我齊王府可沒收這些門客。”
塵洛熙一把魚食撒進池塘:
“能殺的都殺了吧,彆留下什麼把柄。”
黑翼的臉色瞬間一寒:
“明白!”
……
一晃半個月的期限即將過去,貢院的大廳裡滿滿當當坐著數十號人。
除了宋慎如,剩下的十八位都是新選出來的同考官,在今天日落之前他們需要拿出一份三百人的新榜單。
一份考卷在眾人間傳閱,但凡看過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一直等到所有人看罷,宋慎如才微微抬頭,輕聲道:
“諸位大人覺得,這份答卷如何?”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是一位在京城頗有名望的老人開口道:
“宋大人,這個顧書硯詩詞歌賦確實功底深厚,論學識,此次春闈怕是無人能及。
可就是這篇策論……”
“無妨,有話可以直說。”
“那下官就直言了。
這次策論的題目為盛世已至,乃陛下欽點。
大家都知道,近年來燕軍多次犯邊,我朝連勝連捷,大有盛世來臨之風采。
雖說近一年來有饑荒、有流民、有鹽運貪腐案,可陛下的功績不可磨滅。
陛下取這個題目,無非是想彰顯大國之風。
這麼多份考卷,幾乎都是在讚揚陛下鴻德,誇獎我大涼的盛世安康。
可這個顧書硯在策論中卻指出,盛世之下乃國力衰退、四麵楚歌,這不是觸陛下的黴頭嗎?
甚至還引用“中興”二字,直言再不改變現狀,我大涼將會日暮西山。
說句心裡話,他的文采老夫是認可的,但這篇文章送上去,此人的腦袋保不保得住都是問題。
宋大人,您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是啊宋大人,咱們可得小心點,陛下如今可是在氣頭上。”
“要不再想想?”
老人的話語引來了不少人的附和,隻有看過這篇文章的才知道顧書硯的膽子有多大。
“我承認,他的文章是讓咱們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霾。”
宋慎如緩緩起身,麵色凝重的說道:
“可我想問問你們,他說的不是實情嗎?
各級官吏貪腐成風、結黨營私,這次春闈舞弊案就是證明!
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在座的都算是我朝大儒,你們看得難道沒有這個年輕人透徹?”
全場啞口無言。
看明白是一回事,可講給陛下聽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了,此事就這麼定了,真要出什麼事,老夫去向陛下請罪。”
宋慎如負手而立,一字一頓:
“此次春闈的會元,顧書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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