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連山與郝柏站在病床前,用一種極為古怪的目光打量著床榻上躺著的男子。
男子年紀不大,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下巴上滿是胡渣。
雖然在昏迷中,但依稀可以看出眉宇間帶著一股戾氣,手掌心有厚厚的老繭,一看就是常年握刀的手,絕不是什麼尋常人物。
這是昨天奔雷營破城之後從牢房中救下來的。
天狼關內有一座大型監牢,幽州之地反抗北燕統治的義軍一旦被俘,大部分都會送到這裡來,修城乾苦力,一直乾到死。
奔雷營從牢房裡足足放出了一兩千人,其他人都是集中關押,獨獨這個家夥是一人一間囚牢,被五花大綁地捆在一根木樁上,身上新傷舊傷不計其數,不知道遭受了多麼殘酷的折磨。
謝連山他們很好奇,這家夥到底乾了什麼事,惹得燕人不殺他,偏偏要往死了折磨。
隨軍的醫官已經給他上了藥,左一圈右一圈的紗布纏得嚴嚴實實,醫官說此人一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了,全憑一口氣吊著。
郝柏雙手抱胸,饒有興致地說道:
“有意思啊,打成這樣都沒死,真不知道是燕軍故意留他一命還是這家夥命硬。”
“身子骨倒是不錯。”
謝連山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天生當兵的料。”
“嘎吱~”
兩人正聊著,萬風推門而入,輕聲道:
“打聽清楚了。”
“噢?”
兩人齊齊一轉頭:“怎麼說,此人什麼來曆?”
萬風有條不紊地說道:
“我找了不少從監牢放出來的俘虜問清楚了,此人名為李陌寒,幽州本地人,是天狼關附近深山中的一個馬匪頭子。”
“馬匪?”
兩人大為驚奇,燕軍不是最喜歡吸納馬匪流寇成為荒軍嗎,這家夥怎麼被打得這麼慘。
“額。”
萬風撓了撓頭,苦笑道:
“嚴格意義上說也不算馬匪,他不搶百姓、不搶富商,專搶荒軍與燕軍。
據說這些年來他聚攏起一批人,持續襲擾天狼關以及周邊縣城,殺了不少燕兵,燕人對其恨之入骨。
而且這家夥被抓過好幾次,每一次都跑了,跑了之後很快就又拉起一批人,接著與燕軍乾,在天狼關周邊很有名氣。
聽聞他祖輩是鎮守幽州的將門之家,後來家道中落,但他應該也習得兵法,總之燕人在他這吃了不少虧。”
“原來是這樣,竟然還是將門之家。”
謝連山恍然大悟:
“怪不得燕人對其恨之入骨,原來是覺得他們不得安生。”
“嘖嘖,這性格我喜歡,是條漢子。”
郝柏嘖嘖稱奇:“都是靠他這樣有血性的漢子,燕人這些年才遲遲不敢吞並北荒,隻能提拔那些荒軍賣國賊。”
“很好。”
謝連山大手一揮:
“告訴軍醫,此人一定要救活,顧將軍應該會很喜歡他!”
“諾!”
……
“乒鈴乓啷!”
“咣當咣當!”
天狼關城頭熱鬨非凡,許多人揮舞著鎬頭釘耙在修繕城牆,加固磚石。
謝連山幾個漫步城頭,指指點點:
“天狼關咱們拿下了,按照軍令,咱們得駐守在這。
保不齊燕軍什麼時候就會攻過來,咱們要守得住。
安將軍正在率望北營橫掃幽州全境,南麵遭遇攻擊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咱們的重心要放在城北。
百裡曦用兵一向狡詐,大家都得提防著點。”
“明白。”
郝柏點了點頭:
“咱們從牢裡放出來的那些人基本是都願意穿上邊軍軍服,為收複北荒出一份力。
城中的百姓也自發地組織起來參與修築城牆,短短兩天,咱們就已經動員了近萬人。
加之天狼關底子不錯,城防工事堅固,就算燕軍派兵上萬來襲,咱們也有信心守得住。”
“很好。”
謝連山愜意地舒展了一下腰肢:
“這麼算的話,整個幽州就隻剩一座幽州城了,甕中之鱉,就看褚將軍什麼時候把他們吃掉!”
眾人同時一笑,心情鬆快。
一名軍卒急步走了過來,低聲道:
“那個李陌寒醒了,要見將軍。”
“唔,真活下來了?”
謝連山開心地笑了笑:“走,咱們去見見。”
“那個,他自己過來了。”
“啊?”
郝柏大為錯愕:
“傷成這樣還能自己走,真是把硬骨頭。”
“那就請過來吧。”
“諾!”
很快李陌寒就在兩名士卒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出現在他們麵前,微微抱拳喊了一聲:
“在下李陌寒,謝過兩位將軍救命之恩,這位想必就是謝將軍了吧?”
謝連山驚奇道:
“你認識我?”
“琅州赤臉將軍嘛,自然聽說過。”
李陌寒的傷口似乎有些疼,齜牙咧嘴地回了一句:
“涼軍剛剛揮師北伐的時候我還沒被燕人所獲,將軍領兵奇襲嘉隆關名動北荒,李某的耳朵可不聾。”
“那咱們就算是認識了,這位是奔雷營副將郝柏郝將軍。”
謝連山笑道:
“李兄的事跡我們都聽聞了,這些年來反抗燕賊,實乃胸懷大義,我們佩服得很啊,都說將門虎子,李兄沒有辱沒先祖的名聲。”
“都是北荒人該做的。”
李陌寒輕聲道:
“隻要活著一天,就要多殺一個燕賊,值了。”
“說得好。”
謝連山沉聲道:
“不知李兄有沒有興趣入我邊軍,兩朝大戰之際,軍中正需要你這等人才。”
“還是算了吧。”
出人意料的是李陌寒竟然搖頭拒絕:
“我李陌寒性子直,有話直說,北荒失陷這麼多年,那個大涼皇帝不管不問,我信不過,咱還是自己乾。”
謝連山眼眸一凝,這家夥還真是性子直,什麼話都敢說:
“李兄,話說得不假,但當個馬匪你能殺幾個燕賊?軍伍沙場才是你大展拳腳的地方。
朝堂上哪些人不想收複北荒,咱們當兵的管不著,但我可以告訴你,顧將軍與他們不一樣,跟著顧將軍,收複北荒指日可待。”
李陌寒沉默了,有些猶豫,顯然他聽過顧思年的名頭。
“我謝連山向你保證,邊軍來去自如,日後你要是覺得邊軍不行想走,沒人會攔你。
都是頂風尿三丈的漢子,乾不乾給個痛快話!”
既然李陌寒說自己性子直,那謝連山乾脆也快人快語。
“成,我乾了!”
李陌寒很直接的點頭道:
“不過咱是有本事的人,讀兵法、習兵書,要乾就當個將軍,大頭兵咱不乾。”
短短一句話就讓幾人滿臉錯愕,好家夥,此人的性子倒是極為高傲。
謝連山雙手一攤:
“咱也實話實說,我謝連山可沒資格封你為將軍,再說了,我邊軍一向以戰功論功行賞,李兄無尺寸之功,就算當了將軍心裡也不踏實吧?
但是我做主,從現在起,天狼關新編入軍的民夫青壯都歸你指揮,城防也由你負責。
乾得好,大將軍自然會給你封個將軍。
就是不知道李兄願不願意統領步卒了。”
“成!”
李陌寒極為痛快的咧嘴一笑:
“不瞞謝將軍,我李某祖輩可就是步戰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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