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1 / 1)

小白圭坐在門檻上,看著屋裡的娘親忙活,案上擺著雪白的大饅頭,濃鬱清香的米粥,還有咕嘟嘟冒泡,被燉得酥爛的紅燒肉。

給他看得肚子咕咕叫。

趙雲惜也看餓了。

她望了一眼大門口,想著張文明還不回來。

李春容以為她想相公了,頓時樂嗬嗬道:“我聽見村長家的狗叫了,估摸著文明快到家了。”

文明。

我還禮讓呢。

趙雲惜在心裡吐槽,麵上卻大大方方道:“相公半個月才休沐兩日,回來好生歇歇才是。”

兩人正聊著,就聽見灶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麵前男人身姿挺拔如修竹,五官俊秀斯文,清雅矜貴,瞧著寬肩窄腰,並不瘦弱。

趙雲惜鬆了口氣,男人長得好看、身材好能伺候人就行了,彆的不重要。

她也算是理解小白圭為什麼生的那般精致了。

爹娘都好看,崽自然好看。

當然,她家小白圭最好看,沒有之一。

趙雲惜放心些許。

她盯著多看兩眼,李春容頓時樂嗬嗬地把兩人往外推:“你倆回屋說說話,灶房裡忙完了,把娃子留給我帶就行了。”

她這金孫抱出去,誰都誇生得排場,有在灶房幫忙這時間,多培養感情再生一個才是。

趙雲惜卻沒動,把小白圭遞給張文明帶,笑著道:“肉已經燉好了,等爹回來就能吃飯了。”

張文明麵對妻子時神色冷漠,二人聚少離多,也就是個麵上情,他在縣學讀書,如今大有進益,對於隻識得幾個字的妻子,雖未嫌棄,卻也不會多愛重。

抱著軟嘟嘟的兒子就出門去了。

李春容瞧著就有些愁,當年成婚的時候,大郎也是點頭了的,這兒媳生的好看,十裡八村找不出她這樣的好顏色,又識得字,家裡也富裕,他當時沒過童生試,還真有些配不上這姑娘。

她歎氣,現在的年輕人不比他們以前了,見識多,心眼也多。

“趁年輕,再要倆孩子陪你。”李春容點了一句,聽見外頭男人逗弄小孩的聲音,臉上就露出笑,說了一句你爹回來了,就開始端菜。

趙雲惜睜著烏溜溜的眸子看著她,也跟著端菜端飯。

香香紅燒肉,她來了!

剛去堂屋,就見庭中立著一個身形偉岸的男人,穿著皮甲,內裡搭著棉衫,腰間挎著長刀,看起來威風凜凜。

“爹,吃飯。”她照著往常的習慣喊了一聲。

張鎮和張文明就去洗手,回來幫著撿饅頭。

“你倆忙一旬了,歇歇吧,我來就行。”李春容樂嗬嗬道。

張鎮這才很是威嚴道:“吃吧。”

把熱騰騰的饅頭掰開,夾上湯汁濃鬱的紅燒肉,再淋點汁水,鼓鼓囊囊地快要合不上,自家吃的肉,很是實在的大塊,肉汁浸潤饅頭,泛著油光。

張白圭捧著和他臉一樣大的饅頭,趁熱咬了一口肉,噴香的熱氣讓他輕嘶一聲,呼口氣,忍著燙也要解饞。

“娘,吃起來真香!”

他舉著胳膊,軟糯糯地笑:“娘也吃肉肉。”

趙雲惜看著他清澈的眼神,神色柔和下來,接過他手裡的饅頭,啊唔咬了一口。

給小孩一個肯定的眼神。

張白圭呲著小米牙笑了笑,忙著低頭吃飯。

張鎮在王府當侍衛,油水很足,才能養出這彪悍的體格,而張文明在縣學讀書,江陵繁榮,整日裡並不缺肉吃。

而趙雲惜兒時家裡是屠戶,也不缺肉吃,也就嫁過來以後,跟著李春容吃飯,她節儉,家裡銀錢不多,就算有也要給伢兒讀書,並不會拿去割肉。

真正缺肉吃的是李春容。

但她很能忍。

“小雲多吃點,你近來太瘦了。”她夾了好些肉給兒媳婦吃。

趙雲惜給她扒了一半:“娘一起吃。”

“娘吃,娘的娘也吃。”張白圭滿臉嚴肅:“聽話。”

李春容又是感動又是好笑,這又是學他爺爺了。

吃完飯,各自洗漱睡下。

隔日,張文明就帶著在縣學時抄寫的啟蒙小帖,又帶上李春容準備的紅糖包、四色點心、一罐酒,湊成四禮,拿著去看望老丈人、丈母娘。

趙雲惜牽著小白圭的手,跟在後頭,聽他脆生生地背著千字文。

她有些驚訝,才三歲的孩子,昨天三字經今天千字文,也太厲害了。

“束帶矜莊,徘徊瞻眺。孤陋寡聞,愚蒙等誚。”

等瞧見屠戶家時,他剛好背到最後。

走在最前的張文明這才回頭看,小兒還未過三歲生辰,能背成這樣已經難得:“不錯。”

“小雲!張相公!小白龜!”

劉氏立在門口,樂嗬嗬地打招呼,她連忙迎上來,看看三個小輩,越看越喜歡。

“好孩子,來都來了,還拿東西乾啥。”

她接過竹籃,幫忙擓著。

聽見她的大嗓門,屠戶也從院裡出來,笑嗬嗬地喊:“賢婿來了,快請屋裡坐。”

張文明這才從懷裡掏出他寫好的小帖,拱了拱手,這才回:“先前嶽丈所托,治卿已辦妥。”

趙屠戶麵上笑容一滯,他這女婿一開口就令他感受到對讀書人的敬畏。

“好好好,這幾個舅倌不成器,隻愛殺豬不愛讀書,好不容易這小的想讀書認字,實在麻煩你了。”

張文明客氣一笑。

院裡又迎出來幾個陪客,擁著男人一道進堂屋去了。

而趙雲惜和小白圭被劉氏拉著去東屋聊天了。

“聽說你身子不美氣,臉還黃著,那紅糖你等會兒拿回去,再提一籃子雞蛋,每天煮個荷包蛋,衝上紅糖水。”

“咋瘦成這樣?不行,再割一刀肉回去,煉熟了多放點鹽,現在天還不熱,能吃好幾天。”

劉氏摸著她細滑的小手,有操不完的心,再摸摸她小臉,這才鬆了口氣。

“你婆子麻利,愛乾活,又不刻薄人,我那時候挑了很久呢,婆婆不好一輩子受罪,也是你長得好看,又能挑婆子又能挑男人。”

“小時候讓你讀書,竹竿打斷好幾根,才有現在的造化,我跟你說,你家小白圭讀書也多上心。”

劉氏有說不完的話,擔心的不行。

趙雲惜靜靜地聽著她說,偶爾迎合兩聲,笑著道:“娘,你放心,張家人厚道,待我還成。”

“娘,我想琢磨著做個買賣,秀才娘子的名頭雖好,但是糙米飯真的很硬,光靠公公養一家子,有點吃力,而且小白圭會背三字經和千字文了,我看也是要走讀書科舉的路子,我不想吃半輩子糙米飯,賭他爺倆能在我閉眼之前發達,叫我頓頓吃白米飯。”

“娘,你見識廣,給女兒出個主意唄。”

趙雲惜眼巴巴地看著她。

她心裡有很多想法,但是對這個時代不了解,對江陵的了解也沒有原住民透徹,還得聽聽老年人的意見。

劉氏聽見她說要做生意,一句老子信了你的邪就脫口而出。好好的秀才娘子不當,非得去拋頭露麵。

當麵子光,裡子可憐,她閨女穿的都是舊衣裳。

人也瘦成這樣,一看就是吃穿跟不上。

“要不,你去江陵賣糯米包油條,甜口的簡單,撒點紅糖就行,鹹口的弄鹹菜,娘給你弄兩壇子。”

“糯米包油條?”這簡單粗暴的起名方式,讓趙雲惜瞬間就想出來製作方式了。

“江陵賣得好,你就算賺不了多少,也不會賠錢,等你去縣城見識多了,自然知道賣啥。”劉氏一拍大腿:“你要弄,我讓你仨兄弟都去幫你,等你上手再回來。”

糯米家裡就有,搬一袋就行,這油條要現炸的才好吃,鹹菜家裡也有。

劉氏越想越覺得可行:“你會炸油條嗎?”

趙雲惜靦腆一笑:“不會。”

利索媽總有個笨閨女。

前世今生都不會。

劉氏一噎。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她一拍大腿:“等你相公走了,你就來,娘教你,活人還能叫尿憋死,老子不信。”

趙雲惜靦腆一笑:“那我回來跟婆母商量一下,畢竟小白圭還得人帶。”

才不到三歲,這裡也沒有幼兒園。

劉氏擺擺手,知道頭頂一座大山的難受:“想當初我嫁給你爹,就憑這一身膘水,硬是學會殺豬砍骨,你奶瞧見我屁都不敢放一聲,你婆子性子好,反而不能來硬的,要敬著。”

趙雲惜心有戚戚然地點頭,也是想著先試試,要是不行了還能拿回來自己吃,頂多廢點功夫,但是老百姓的時間、功夫最不值錢。

“吃飯了!”隨著聲音響起,家裡的老媽子就端著菜往堂屋裡去,灶房也留有一份。

趙雲惜習慣性起身。

“咱娘倆在灶房吃,他們一群男的,沒意思。”劉氏隨口道。

看著親娘那理所當然的神情,她突然想起來這是“男女不同席”的古代。

“哦。”她從善如流地坐下了。

菜品確實一樣,她娘沒打算苛待她。

“多吃點,瞧你瘦的,那腰細的跟筆杆一樣。”

“吃肉,老媽子的手藝好,你小時候愛吃。”

……

在她念叨聲中,趙雲惜吃了個肚圓,此時也能聽到堂屋熱鬨的氣氛。

娘倆又開始蛐蛐,從在哪擺攤,到幾點去,都一一捋了捋。

正聊著,就見幾個男人往外走,張文明懷裡抱著小白圭,臉頰微紅但眼神清明,看起來沒喝多。

“嶽丈止步,治卿要回去了。”

他頗有禮節地欠身,看向灶房的娘子,又拍了拍張白圭,聽他奶裡奶氣地叫人,這才要走。

然後……

手裡就被塞了沉甸甸的籃子。

“拿回去給小白圭吃。”劉氏笑眯眯道:“這是嘎嘎(外婆)疼他的,可不能推辭。”

說著又掏出長命鎖戴他脖頸間,仔細端詳過,這才樂嗬嗬道:“好白圭,這是嘎嘎給你壓腰的。”

趙雲惜眼圈都要紅了,她娘也太好了。

張文明頓了頓,有些無奈道:“娘,不必如此見外。”

劉氏嘿嘿一笑:“不見外不見外。”

兩人這才走著回家,等人都走遠了,劉氏這才回院裡去。

她五個兒,就這麼一個閨女,從小就生的玉雪可愛,在她眼裡比小白圭還精致,她稀罕得很,嫁人了,一年難得見幾回,人一走,她心裡跟刀割一樣。

趙雲惜心裡也有些不得勁,但走路上時,她還是試著跟張文明提她想做生意的事兒。

想著他要是敢說一句有辱斯文,她就一拳給他搗個青眼窩。

“我最近都在琢磨著,相公如今辛苦,又是抄書又是讀書,家裡緊巴巴,給相公買程文的錢都不足,想著做點生意,我跟娘商量著,做糯米包油條,容易備貨,人也乾淨,你覺得咋樣。”

她說完有些忐忑,扣了扣手。

“去唄。”張文明聲音依舊冷淡,卻很平穩。

趙雲惜有些意外,給他加了一分,這才猶豫著又道:“是去江陵賣。”

“那我帶同窗去給你捧場。”他直接道。

趙雲惜這才驚訝了。

他竟然不覺得丟了他讀書人的麵子。

看來也是個務實派。

誰知,她以為他是最大的挫折,竟然不是。

www.biqu70.cc。m.biqu70.cc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