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促膝而談

他歎了口氣，說道：“皇上命我回京述職規定我隻能帶二百親軍隨護，看來有人拿章將軍的親衛軍做文章了。近來隴西由於經費充足，招兵買馬、兵強馬壯，治下百姓安康，政通人和。與其他州郡比起來，確實要好很多。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吾熬了十幾年，隴西郡剛有起色，便要離開，吾心不甘呐！溫徹小人，吾必殺之！”

李赫寬慰道：“府君，您不妨換位思考。如果您是皇上，您看到戍邊之臣擁兵數萬，實力雄厚，且這些兵都是地方自己招的，皇帝指揮不了。您想，是不是會夜不能寐呢？”

章裘和裴少府在邊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袁釗亦點了點頭。李赫接著說道：“所以，對皇上來說，最好的辦法便是將您調離，包括章將軍和裴將軍也一定會調離。其實調離也是對你們能力的一種認可。你們無論去哪，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袁釗聽他一席話，心裡頗寬慰。一掃心裡的鬱霾，臉上綻開了笑容，說道：“小赫子，我沒有看錯你。可惜我不能將你帶走，你們李家得把我祠堂給點嘍！哈哈，去吧，把眼下的事查清楚。今年舉薦孝廉，老子把你舉薦上去，這個名額把他用了。”

李赫也哈哈大笑，說道：“袁府君，您也太隨意啦，我李赫何德何能做孝廉啊，不過我還是蠻喜歡的，謝謝府君嘍。”

章裘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笑罵：“滾吧，兔崽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受傷的軍士還在南部邊防要塞，帶上你的軍醫華媢，給受傷的軍士好生慰問醫治。”

李赫走後，袁釗與幕僚們商議善後之事，敲定隨行人員。家眷先安置回京，親隨幕僚一定要一起動身，親兵倒是無所謂，二百人也不少了。袁釗原本想帶斥候營走，後細想想，還是不帶了，讓李赫隨著自己做個親兵隊長太屈才，影響他的前途，李家肯定也不願，就作罷了。

李赫從郡府出來，便直接到明月酒樓，將韁繩交到小廝手上，順便給了小廝幾個銅錢。小廝歡天喜地，將黑雪牽到後院，用上好的豆料喂給黑雪吃。

侍女帶著李赫走過酒樓東邊的門洞，穿過一個東西的穿堂。來到一個院落，裡麵有五間正房，兩邊廂房鹿頂耳房轉山，四通八達。雕梁畫棟，兩邊穿山遊廊的簷下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台磯之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侍女。她們看見李赫，連忙起身欠身行禮，臉上笑嘻嘻的問候公子好，沒有漢人女子那般故作矜持。

前麵是個閣樓，帶路的侍女道：“李公子，您自己進去吧，公主吩咐過，您來就直接帶到這兒。”李赫道謝，走進閣樓，粉色的帳幔用繩子係在兩邊。淡淡的檀香味充斥身旁，一張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細致的刻著生動的花紋。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的陽光，古琴豎立在角落，銅鏡置在木製的梳妝台上，處處顯露出女兒家的細膩溫婉的感覺。靠近窗邊，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擺著幾張宣紙，硯台上隔著幾支毛筆，宣紙上畫了幾株含苞欲放的菊花，細膩的筆法，似乎這位女主人也喜歡舞文弄墨。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幾叢竹子。不時有侍女穿過，腳步很輕，談話聲也極輕。

忽聞耳後一聲輕笑，一股清香撲鼻而來。辯味識人，李赫知道薑月已經在他身後了，便回過頭來說道：“你這裡真是鬨中取靜，挺雅致的。”

薑月回來剛換了身衣裳，身著銀白長裙，玫紅錦緞小襖鑲雪狐狸毛。頭發已經擦乾，隨意地攏在身後，顯得格外清麗脫俗。她聽到李赫誇讚，便莞爾說道：“你來了剛好，把近幾日所作的詩詞給我寫下來，我命人裱了掛在這裡，可以增色不少！”

李赫哈哈笑道：“公主有命，不敢不從。但某自小習武，未曾練字，我可以把它們寫下來，隻恐不太雅觀。”

薑月說道：“李郎旦寫無妨，妾身房間的東西都是閒來自寫自畫，美醜隻存在自己的心中。”

李赫讚道：“說的好，想不到月亮公主有此心性。吟詩對酒，共同品味著人世間的美醜與酸甜，充實了你和我的那一份心境。我相信在不同人的目光裡，真的各有不同的美醜，美醜不單單是外表，應該更多的是心靈深處所包羅的意義和價值。”

薑月伸出芊芊玉手鼓掌道：“山水之美，都經受風雨的洗禮。人性之美，都飽經苦難的磨練。久聞李郎才冠隴西，這幾日我親眼目睹，也親耳聽到。剛才這幾句話說到我心坎裡了，說吧，我該怎麼感謝你！”

“公主隻要不嫌棄在下的筆墨，李某就心滿意足了！”

薑月嬌笑道：“我看的是內容，而不是你的字。你寫的字，隻要我能認得出就行。彆人怎麼說我不管，他人視之糟粕，我視為瑰寶。”

李赫走到桌邊，擼起袖子，說道：“那我就獻醜了。”便拿起毛筆，蘸了墨汁，寫了起來。

一筆而下，雖沒有練過書法，但李赫從小練武對書法的意境突然有了另一種認知。舉筆信手而作，懷素如壯士拔劍，神采動人，回旋進退，莫不中節。大大小小、開開合合、線條粗細變化明顯，跌宕有致。最末一行寫歪了，歪的簡直要傾倒，但這樣的傾斜並不生硬，反倒更見自由，體現出他的任情自性的一麵，自成格調。一副《送彆》躍於紙上，徐徐生動。

薑月知人識字，看到李赫一撮而就的《送彆》，她頓時心花怒放，喜上眉梢，兩隻眼睛眯得像兩個小小的月牙兒。本想拿起欣賞，但墨汁還未乾透，便上前嘟著嘴，小心翼翼地吹著氣。

她由衷地誇道：“還說不會寫字，瞧你這字寫的和你的詩一樣精彩。”

李赫不好意思地說道：“還入你的法眼了？我真沒練過，難道我寫字也有驚人的天賦？”

“呸，你臉皮厚的真是堪比隴西城牆。經不起誇，隻是鼓勵你一下，你就要飛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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