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經過了前幾天的姐弟融洽相處,沈緹開葷之後忽然對她有了性彆意識這件事,殷蒔不是沒發現。
但這不重要。
就他們倆,年貌相當,都長得好看,他要是一直對她沒有性彆意識那才不對勁呢。
有才是正常的,說明他是一個性取向沒問題的健康少年。
相比起來,他可能初破不順利這件事才讓殷蒔擔憂。
這封建社會,古人們應該也不會敞開了談這種事。尤其沈緹這種骨子裡就很驕傲的小年輕,要是在這方麵遇到挫折,肯定羞於對彆人啟齒吧。
要是落下什麼心理陰影,以後影響一輩子□□可糟糕了。
殷蒔身為一個姐姐,可真是操碎了心了。翻來覆去煎魚似的。
想想終究她是來自不一樣時空的人,又年長,做不到對年輕弟弟的困境視而不見,所以終於還是開口了。
這麼一個雷劈似的問題,聰慧迅敏如沈緹都沉默了。
帳子裡寂靜了片刻,沈緹才緩緩問:“姐姐此問是何意?”
他撐著床褥,也坐起來了。
兩個人在昏暗中麵對麵。
眼睛適應了黑暗,能隱約看清輪廓。
少年的臉微側,能看到顴骨到下巴的線條。
殷蒔“咳”了一聲,道:“就是我跟丫頭了解了一下你的情況,她們說你因為馮氏和科考的事,姑姑姑父沒有給你安排通房。”
“然後躋雲你,人品高潔,我信得過你,你肯定不會去青樓瓦舍那種不乾淨的地方的。”
“我就猜,昨天之前,你應該是童男子。是不是?”
【人品高潔。】
【信得過。】
捧得人挺舒服的,讓沈緹的情緒緩和了一下。他問:“然後呢?”
雖然語氣語調還是一貫的不緊不慢,但其實殷蒔能聽出其中的隱藏的戒備。
確實,這個事……對男的來說有點敏感,跟自尊綁定得太緊了。
“我就當你認了哈。”殷蒔正色說,“其實,童男初次,一般都不太行,容易精元早泄。但這都是正常的。多試幾次,或者你可以在試之前先自行解決一次,降低敏感度,就不會那麼快了。你不必過於在意這個。”
沈緹又沉默了許久,反問:“我為何要在意?”
這次輪到殷蒔沉默了。
但都說到這兒了……
殷蒔移開視線:“你和馮氏昨天才圓房,今天你就冷落她。我以為是你昨晚不順利,所以今天怯了……”
“你以為錯了。”沈緹道。
他一腿立屈,一腿橫屈,手臂搭在立著的膝蓋上。隱隱約約的,殷蒔能看到這個輪廓。
輪廓看不出年紀,隻能看出是男人。
“我誤會了?”殷蒔摳摳臉,“那你今天怎麼不去馮氏那裡了?像你們這樣,不正該是蜜裡調油分不開的時候嗎?”
沈緹的輪廓好像仰起了頭,是她又說錯了嗎?
沈緹無語地看著帳頂,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
這表姐,真能胡思亂想。
“那為什麼呢?”她還追問。
沈緹地低回頭看她。
房中有暗燈,雖暗也有光。她麵朝外,他看她就比她看他背光更清晰些,能看到五官形狀。
談這種事,她毫不羞澀扭捏,甚至有點嚴肅。有長姐教導幼弟的架勢。
沈緹就更無語了。
但這個事,本來他就想和她說說的,烘頭發那時候被她打斷了。
“妾有寵即可,妻無威不立。”他說。
“……”殷蒔摸不著頭腦,小心地,“意思是……?
“終究姐姐才是我的正妻。”沈緹說,“我和姐姐才新婚,若便沉迷妾室房中,家中仆人、族中親戚,難免有趨炎附勢、碎嘴無德之人,或捧高踩低,或嘲笑挖苦。姐姐以後要做後宅主母,若無威信,難以立足。”
殷蒔壓根就沒想做主母。她隻想當米蟲。她想著把沈夫人和沈緹都哄好了,繼續過輕鬆好日子呢。
也因此,她腦回路跟沈緹就這麼岔了。原來他考慮的是這些,她一腦子黃色廢料。
也不能全怪她。天天早上一睜眼,就能看到年輕男孩子一柱擎天,龍精猛虎,衣襟鬆開,胸膛半露。實在是很難不想到這些。
哪知道他納妾之喜,與戀人初次之歡的時候,腦子裡居然想的是府裡族中,是主母威嚴,是如何禦下呢。
這回輪到沈緹給殷蒔弄沉默了。
殷蒔剛想開口,沈緹打斷她,道:“還有洛娘,她冒犯了姐姐,這是她的錯,我代她向姐姐道個歉。今天不去她那裡,也是因為她做的不對,該罰。”
殷蒔沉默的更久了。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是馮洛儀僭越,管她叫“姐姐”這件事。
當時,他倏地轉頭看她。她雖然沒轉頭,但餘光看到了。
“但你不會糾正她,是吧。”她一語道破,“你用不留宿來懲罰她。可我猜,你甚至不會告訴她為什麼。”
沈緹輕輕道:“是。”
他就知道殷蒔是個明白人。她怎麼會不懂呢,她那時毫無慍色,恰是因為她什麼都明白。
“洛娘小小年紀在京城淑媛中便有才名,頗受追捧。京城官宦人家訂親早,母親下手快,早早求娶,才為我訂下了她。”
“誰知人生傾覆,她如今淪落賤籍,隻能與我為妾。喚姐姐為‘姐姐’,應是心中承受不了這落差,還依然覺得自己仍是官宦家閨秀。”
“你不忍心戳破。”殷蒔笑了,“所以買金鐲子讓我開心,讓我彆跟她計較。是這意思嗎?”
沈緹舒了口氣:“我就知道姐姐是明白的。多謝姐姐大度。”
“小事而已。”殷蒔說,“你隻要持續給我買金鐲子我就可以一直大度。”
大家各取所需——馮洛儀獲取精神慰藉,她增加私房財產。
雙贏。
不不,沈緹雖然花錢了,但他也獲得了他想要的妻妾和睦,後宅安寧。
所以,三贏!
但是沈緹並沒有笑。
他依然很嚴肅,道:“姐姐既嫁給了我,不管我們圓不圓房,都是夫妻一體。我的即是姐姐的,洛娘那邊我會單獨給她。你們兩個人,我都不會虧待。這些銀錢上的事,姐姐不必擔心。”
殷蒔道:“好。”
這個話題,殷蒔覺得可以結束了,她甚至想重新躺下了。
但沈緹還沒有結束的意思,他還有話要問。
“姐姐原是誤會了,我的床笫之事,姐姐不必勞心。”他緩緩道,“我倒是想知道,姐姐是閨閣女子,不出二門,不見外男,是如何懂得這麼多的?”
殷蒔撩起眼皮。
屋子裡有暗燈,微光透帳。
但他背著光,完全看不清麵孔,隻於黑暗中勾勒了一個輪廓。
手臂搭在立起的膝蓋上。
有種壓迫感撲麵而來。
不僅是來自麵前質詢她的年輕男人,更是來自時代,來自這時空的整個社會。
但殷蒔敢於開啟這個話題,便是早有準備。
“我讀過《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你沒讀過嗎?”她含笑反問,“我還讀過《黃帝內經》,這個你肯定讀過的。裡麵都寫了什麼,不用我多說吧。”
黑暗中聽見沈緹抽氣的聲音。
他有些惱怒地問:“你怎麼能讀那種東西!誰給你的!”
殷蒔嗤地一笑:“這一聽就知道你也讀過了。你能讀我為什麼不能讀。那種事,本就是男女兩個人一起的,憑什麼男的就該什麼都懂,女子就要一無所知。”
“我讀的書其實不少,但很雜,沒有什麼正經學問。”殷蒔說,“所以我常說我是個沒什麼學問的人,你讓我作詩我不行的,我頂多聯個句子,玩個飛花令,多了就不行了。”
在這裡,狹義的學問指的就是四書五經。擴展一下,詩詞書畫。要按這個論,殷蒔都止於皮毛,確實沒什麼“學問”。
“但,不代表我什麼都不懂。”
“恰好相反,我懂的還挺多的。有些可能是你認為我不該懂的。”她說,“你最好能習慣。”
她迎著光,雖微弱,但那光還是落在了她眼睛裡。
沈緹在黑暗中,能看到她瑩瑩的眸子,竟有些逼人。
殷蒔這個女子,在娘家給自己打造了敦厚老實友愛孝順的麵具,在沈家不過才幾日,就立起了溫婉明媚端莊恭謹的形象。
這些沈緹都知道。在懷溪的時候,他打聽過,成親後,他也留意過。
但實際上,也隻有沈緹才知道,這位表姐有多銳利。
一年前在東林寺,她一眼識破他,不留情麵地戳穿了他的虛偽和幼稚。那種靈魂的驚悚和皮膚的刺痛感,沈緹至今都不能忘。
殷蒔這個人,絕不是她表麵上表現出來的模樣。
那嘴角噙著的笑,哪有什麼溫婉明媚,明明是冷豔。
與她白日裡的樣子,絕然不同。
或許,沈緹想,這才是她真正的模樣。
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那麼表姐,”沈緹抬眸,沉聲問,“可還是處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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