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父子天性(1 / 1)

第178章父子天性

荊州來的使者蒯良,感覺到了成都城內的氣氛突然有些不太對勁,換句話說,成都城內有一股凜冽的風氣刮過,當然這不是在說時節入冬後的天氣變化,而是蒯良在拜訪成都令董和的路上,感受到的成都士庶的麵色變化。

以往的成都士庶的臉色,是輕鬆和快意的,天下雖是亂做一團,可蜀地依仗山川險隘,將蜀地外的狂風暴雨拒之門外。故而成都士庶生活上不像蜀地外的百姓,整日精神緊繃,惶惶不得終日,唯恐一個不慎,就落個家破人亡。

但現在不一樣了,蒯良難得的看到了成都士庶臉上露出憂心忡忡的神色,似是有什麼大事在發生一樣,不過一向在驛館內安安分分、閉門讀書的他卻是不知眼下的局勢。

尋到董和這位老鄉問上一問,蒯良打定了主意,雖然派人往成都士庶中間問上一問,也能得到答案,知曉現下成都發生了什麼變故,但士庶間的傳言,哪裡比得上董和這位成都令知道的清楚。

‘嗯。’蒯良皺起了眉頭,目光瞟向前方,心中有點暗自吃驚,他已是斷定了成都有大變故。

行進到此處的蒯良,麵前出現了一隊叟兵,成都令董和兼著中護軍的職位,手下能調配指揮兩千叟兵,而成都作為州治,向來平安無事,也就用不上這些叟兵。

隻今日,成都的地麵上竟然是出現了叟兵巡視,那就說明,成都出現了變故,也不一定在成都城內,但一定離成都很近,而且這個變故不小,才惹出了叟兵來彈壓地方,以免出現什麼亂子。

帶著滿腹的疑慮,蒯良來到了成都令董和辦公的官寺。

“董縣令出城,不知去往何處了。”蒯良向著接待他的書佐問道,打著拜訪董和想法的他,從書佐處得知了董和出城的消息,這讓他不免有些失望,他還想著從董和這裡知道成都發生的變故呢。

書佐對蒯良的態度很是尊敬,一方麵蒯良是荊州名士,另一方麵蒯良是荊州的使者,身份貴重,容不得他輕視。可即是如此,書佐依舊沒有言明董和的去向,隻是大略的回複道:“小人卻是不知,隻知董縣君昨日晚時出了城。”

書佐說他不知道,蒯良自然是不信的,但以蒯良的身份,也不好強逼著書佐道明董和的去向。

要不要問下書佐成都發生了什麼,隻一念過後,蒯良排除了這個想法,如今的成都城內沸沸揚揚的,行人交頭接耳,發生的事情看起來已是很明朗的情況下,去問書佐的話,隻怕會被人看輕,書佐又不是董和那一類的實誠君子,大抵都是奸猾之人,後麵傳揚出去隻怕會跌了自家顏麵。

所見非良人,蒯良也就沒了繼續待在官寺的想法,他依著君子之風,客客氣氣的做足了禮數,對著作為小人物的書佐告辭了。

出了官寺,蒯良打發了一名為人精細的仆從,讓他去成都士庶裡探聽消息,而他自己,則是回到了驛館。

現在成都局勢晦澀不明,他作為荊州的使者,身份是很貴重,但同樣很惹人嫌疑,這個時候,還是老老實實的待在驛館為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不多時,探聽消息而回的仆人,來到了蒯良麵前,一字一句的向蒯良回稟道:“言是昨日,和德中郎將趙韙挾持了三公子劉瑁往巴西郡出逃了,如今中領軍、主簙黃權,正在都統眾將去追趕阻攔趙韙。”

“趙韙,確定是趙韙嗎?”蒯良眉頭緊鎖,不敢確信的問道。

這名精細的仆人肯定的點了點頭:“確定,小人刺查了好幾處,都是這麼說的……成都百姓議論紛紛,都在說劉益州待趙韙十分的恩厚,在益州隻彆駕王商可以追比一二,而趙韙卻是狼心狗肺,乾了這等的悖逆之事,言語間對趙韙甚是不直。”

“還有其他的議論嗎?”蒯良追問了一句。

仆人繼續補充道:“有人說劉益州今年時運不太好,先是大兄和二兄為涼州賊李榷、郭汜所殺,接著故益州牧劉焉過世,現在僅剩劉瑁這一位至親兄弟,卻又被趙韙挾持,不知生死如何,如是趙韙喪心病狂的話,三公子劉瑁命不得保,劉益州隻怕要孑然一人了。”

再問詢了一些話後,蒯良擺了擺手,讓這名仆人下去領賞了。

‘趙韙。’蒯良喃喃著這個名字,趙韙他是知道的,稱得上是劉璋手下第一大將,是第一個有稱號的中郎將,不止在劉璋主政的時期,在故益州牧劉焉主政時,趙韙就已經是重臣兼領兵大將了。

這樣一個人突然的謀逆,難怪今日成都街麵上的士庶大抵都有些不安的情緒。

不過趙韙謀反出逃,沒有來奪成都城,成都眼下倒是沒有什麼問題,隻是趙韙挾持三公子劉瑁出逃巴西郡的話,那位劉益州的麻煩隻怕要大了。

蒯良思索到這裡,他拿出一張絹布,寫明了如今成都城發生的事情,喚來仆從,打算傳遞到荊州去。

作為荊州的使者,蒯良在擔著和益州結盟的任務的同時,負著刺探益州消息的任務,事無大小巨細,他都需要傳回荊州。

——

吳懿領著親衛奔馳在道路上,隻是眼下他的動向不是往成都而去,而是往牛鞞渡口而去。

從蜀郡江原縣到成都的半道上,吳懿遇到了劉璋派遣來的使者,使者向他告知了趙韙和劉瑁合謀造反,以及劉瑁派遣王生一行人欲圖殺死吳莧一事。

這裡劉璋存著小心思,官麵上他所講的是趙韙挾持劉瑁,但派遣給吳懿的使者,自然是實話實說,有利於吳懿忠誠度的提升,死心塌地的追隨於他。

聽到如此驚心動魄消息的吳懿,自是憤怒至極,吳莧是他親妹,是他的掌上明珠,是他往日精心護著的對象。而劉瑁竟敢做出傷害他妹子的事情,這不由的他不暴怒。

因此吳懿立即改變了前往成都的打算,改為直趨牛鞞,渡過沱河,追趕往巴郡而逃的趙韙、劉瑁一行人。

麵色陰沉,有如夏日暴雨前沉重鉛雲的吳懿,在看到了牛鞞城後,麵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他沒有進入牛鞞城,而是直接到了牛鞞所在的沱河渡口處。

“吳中郎將,是否要渡河?”牛鞞的守將劉璝此刻正值守在渡口處,他認出了打馬而來的吳懿,並直接了當的問起了吳懿。

吳懿同樣直接了當,沒有和劉璝客套一番:“正是要渡河,不知眼下局勢如何,劉校尉是否收到什麼消息。”

劉璝先是招手安排了一名小吏去準備吳懿渡河的船隻,而後向吳懿說明了情況,他的語氣中透著輕鬆:“昨日趙中郎將被張校尉追上了,驚慌失措下,趙中郎將奪了一處塢堡據守,如今兵曹參軍彭羕領著兩千樓船之士,以及校尉陰溥帶著三千人,還有張校尉帳下千餘騎卒,將那處塢堡團團圍住了……料想趙中郎將已是插翅難飛了,隻能束手就擒。”

“如此甚好。”吳懿撫掌讚了一聲。

“吳中郎將要不在牛鞞休息片刻,我好設宴招待,然後再去也不遲。”劉璝客套了一下,想儘一下地主之誼,以免被人說成刻薄無禮。

吳懿笑著拒絕了:“軍情緊急,懿還是先趕赴陣前,日後若有機會,同校尉暢飲。”

“那就日後再說。”劉璝是個明事理的,沒有強求吳懿留下來。

此時渡河的船隻準備好了,吳懿向劉璝拱手告辭後,登上了船隻,目光眺望向遠方。

‘可恨。’良久後吳懿心頭歎了一聲,就算劉瑁是真的謀反,在如今劉璋隻剩下劉瑁一個兄長的情況下,估計劉瑁還是能逃脫責罰,安安穩穩的在州牧府圈禁度過下半生,卻是殺不得的。

——

站在塢堡城頭上的趙韙,看著城下的敵兵士卒忙活著,忙活著在塢堡的四周立起連綿不絕的柵欄,以及挖掘寬闊難以越過的壕溝,眼見將要把他困死在這處塢堡內。

這個時候,他應當是派遣精銳士卒出城,趁著敵軍忙於搭建柵欄,挖掘壕溝的時候,殺傷一批敵軍,同時破壞掉敵軍想將他困死在塢堡內的打算。

可趙韙看了看領著騎兵在四處巡視的張任,不得不放下了出城的打算。就算他能瞥見城外騎兵的空子,派遣一批精銳的士卒殺出城去,但一來可能被城外敵軍纏上,二來張任所統騎兵侵略如火,百分百能趁著他手下人退回城的時候掩殺過來,甚至趁機拿下城門,那樣他的大事去矣。

因此,趙韙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城外敵軍不急不緩的搭建柵欄、挖掘壕溝,將他困死在這座塢堡內。

‘嘶。’趙韙隻覺一陣牙疼,昨日他打著占據這座塢堡用來休息,然後今天派遣人出城查探張任所統騎兵數量的想法,若是張任所統騎兵人少,那他大大方方的出城往東而去。

可隻在一夜之間,城外出現了千餘騎兵,外加五六千步卒,將他這座小小的塢堡圍了個水泄不通,一點空隙都不留給他,現在更是立起柵欄、挖掘壕溝,做著困死他的舉動。

趙韙用手輕輕拍著雉碟,他知道,如果等城外的柵欄立好後,壕溝挖寬挖深後,他就沒有一丁點機會,能逃竄出去了,他就像是籠中鳥、網中魚,任由劉璋拿捏。

他現在隻有趁城外還沒有立好柵欄的時候,出城殺出一條血路,不過這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敵強我弱,敵軍又有千餘騎卒,跑的也比他快。趙韙不奢望能殺出一條血路,出城求生隻會白白流乾他趙氏兒郎的血。

不能出城,那就隻能守城,想到這趙韙隻覺口中有些苦澀,且不說這小小的塢堡難以據守,此外外無援軍,遲早城池中糧草會被吃完,然後落個淪陷的結果。

‘張魯。’趙韙對派遣到張魯處的使者,引來張魯的援軍沒有多大的把握。如今已是入冬了,不是用兵的好時節,再者巴西郡有安東中郎將高沛鎮守,張魯能一路殺到廣漢郡的這裡,幾近不可能。

這時一陣寒風過後,趙韙隻覺身心俱寒,整個人像是落入了一座冰窖中一樣。

“爹,天涼了,披上這件裘衣吧。”在趙韙內心寒如冰鐵的時候,趙熙的出現給了趙韙一絲溫暖,令趙韙不至於徹底沉喪下去。

趙韙沒有推辭的披上了趙熙遞來的裘衣,這件用狐狸皮毛製成的裘衣一披上身後,他隻覺無有寒意,整個人開始慢慢暖和了起來。

他沒有回頭,繼續打量著城下敵軍的動靜,同時開動口舌問起了話:“劉瑁那裡有什麼動靜。”

“哼。”趙熙先是冷漠的哼了一聲,表達了對劉瑁不屑,才開口說起了劉瑁的動靜:“虧我往日見他精明強乾,以為他是個能任事的人,但今日劉瑁聽聞塢堡為大軍圍困,竟是慌張的不能動身,連我邀他上城樓觀察形勢都不敢……孩兒看他已是喪膽,害怕因謀逆一事被殺,故而戰戰兢兢,不敢有什麼舉動。”

“不會的,劉瑁怎麼都不會被殺的。”趙韙搖了搖頭,否認了趙熙所言劉瑁會因謀逆被殺。

趙熙麵上露出疑惑,他追問了一句:“爹,這可是謀逆罪,是夷三族的大罪,更何況劉使君和劉瑁生有間隙已久,兩人早就互相看不順眼,劉使君抓住這個把柄,怎麼可能放過劉瑁,肯定是殺之而後快。”

“夷三族,劉瑁謀反,連著劉使君一起夷滅嗎?”趙韙這個時候竟然談笑了起來。

趙熙訥訥而言:“這怎麼可能,那有夷三族,牽連到主君身上的。”

趙韙歎了一口氣,向趙熙解釋了起來:“若是殺了劉瑁,劉使君固然心裡痛快了,可一來這就背負了殺兄的罪名,二來劉使君父親死了,大兄二兄死了,就劉瑁這麼一個兄弟了。劉使君雖是厭惡痛恨劉瑁,但以劉使君之智,當不會做出殺害劉瑁的舉動……以為父看來,頂破天,劉使君至多不過是將劉瑁囚禁起來,如同蓄養牲口一樣,養著劉瑁,直到劉瑁無疾而終的那一天。”

聞言趙熙深思了片刻,左思右想下,他認可了趙韙的說法:“爹,你說的是,看來我們這位三公子,當真是好命。”

“他是好命,可你我父子就沒有這個運數了。”趙韙的語氣中帶著些淒涼,他舉目遠眺,天高雲淡,林間一片蒼黃,正是萬物凋零的時候,一陣強風過後,無邊的落葉飄零而下,像極了他父子二人的命運。

趙韙自覺謀逆的事情做了就做了,受死也沒什麼關係,可當他回頭看著趙熙的時候,目光中柔情婉轉,他唯有趙熙這一個獨子,怎麼也不想著趙熙同他一起殞命。

扯著趙熙到了近前,趙韙低聲耳語道:“今晚為父派騎卒護送你出城,現在城外柵欄還未完全立好,你有機會逃出去,逃出去後記得直往北向漢中而去。城外的敵軍大半都是防著我們往東去巴郡安漢,北邊的封鎖應該會疏漏一些。”

趙熙眼前一亮,但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爹,你呢?你不同我一起嗎?”

“為父老了,奔波不動了。”趙韙搖了搖頭,言明自家將會留下來,同趙氏的子弟一起堅守。

www.biqu70.cc。m.biqu70.cc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