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齊桓晉文(1 / 1)

在因悲傷導致涕淚橫流和因心中悲痛導致兩眼一黑、眩暈過去,這兩個聽聞兄長劉瑁之死後的反應之間,劉璋選擇了兩眼一黑,身形往後一倒,眩暈了過去。

無他,劉璋作為一名被泥頭車創死到東漢末年的穿越者,和劉瑁並沒有任何的兄弟情誼,反而因為劉瑁視奴仆如草芥的行為,對劉瑁有不小的恨意,欲殺劉瑁而後快。

所以,在聽到趙韙說出劉瑁已死的消息,劉璋現在的心情如同放煙花一樣,是怎麼也哭不出來,他隻能儘力不在臉上露出笑意,不讓他人看出端倪。

“明公。”親衛身份的吳班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侍立在劉璋身邊的他大步上前,一把撐住了劉璋倒下去的身形,避免了劉璋自由落地撞擊在地上。

對於吳班的反應,緊閉雙目的劉璋在心底點了個讚,道了一聲好小子,沒有辜負平日裡他對吳班的優待。

“明公。”

“明公。”

麵對劉璋看似因兄長逝世而悲痛到暈眩的情況,中軍大帳內喚動‘明公’的聲音此起彼伏。

如黃權、吳懿,自認和劉璋關係非凡,有著姻親的關係,二人麵色緊張,大步上前查看了起來。

如張任、彭羕等人,若非劉璋的提拔,一個個都是屈身小吏,不得一展才華,這些人同樣麵色緊張到了極點,大步上前想知曉劉璋的情況。

場麵一下紛亂了起來,亂糟糟的如同菜市場一般。

這時候身為主簙兼中領軍的黃權站了出來,一麵令吳班帶著幾名親衛抬著劉璋到帳內休息,一麵指揮著的諸多文武各司其職,現下趙韙出降,大局是定了下來,但是還有很多收尾工作需要做。

一是關於趙韙所言劉瑁已死的情況,黃權沒有偏聽偏信,他安排著人手細細盤查趙韙帳下的部曲,以免出現劉瑁假死藏匿的情況,同時派人到塢堡內昨夜劉瑁所居住的彆院,死要見屍的收拾起了被焚毀的彆院,打算挖掘出劉瑁的屍體做印證。

二則塢堡內上上下下需要檢索一遍,防止出現一二名趙韙的忠誠下屬藏匿其中,日後生出是非來。同時隨著趙韙出降的部曲也需拆開分居看管起來,不使這些人出現聯合作亂的機會。

到了下午,一具焦屍從昨夜被焚毀的彆院廢墟中挖掘了出來,通過一枚劉瑁隨身攜帶的玉印,以及焦屍的根骨以及牙齒,這具焦屍的身份被認定為了劉璋的兄長劉瑁。

平複了心中欣喜、從眩暈中蘇醒過來的劉璋,這個時候,他不顧惡心臟亂的抱著焦屍痛哭了起來,隻是一邊哭,劉璋一邊打量著焦屍的身上,焦屍的骨頭上有著幾處不同尋常的地方,被他觀察到了,那是利器造成的損傷。

劉璋心裡歎了一聲,趙韙做事真是不利落,明晃晃的把柄都露出了出來,若不是他不想去細究劉瑁的死因,忽略了這些焦屍骨頭上的創傷,換做任意一個仵作來檢查屍體,趙韙都逃不掉一個殺人犯的嫌疑。

哀哉尚饗,魂兮歸來。劉璋悲憫兄長劉瑁,撕心裂肺痛哭的一幕,落到眾人眼中,令眾人不免欷歔惆悵。

隻不過令眾人更為唏噓的是中郎將吳懿的悲痛,吳懿此時正弓著身子埋著頭,身體不停的抖動,像是因為妹夫劉瑁的死,悲痛萬分的樣子。

“都說吳中郎將和三公子關係不太好,如今看來,所言皆虛。”校尉陰溥感歎了一聲,他之前聽聞劉瑁由於沒得到益州牧的位置,撒氣到吳莧身上,因此吳懿看劉瑁不順眼,現在看吳懿悲痛的樣子,陰溥認為傳言不可竊信。

然而校尉陰溥不知道的是,吳懿是因為見到劉瑁的焦屍,過於喜悅,但又不敢在劉璋悲情的時候露出笑意,因此隻好埋頭做出痛哭的樣子來掩飾。吳懿更是因為劉瑁一死,自家妹子吳莧同劉璋一起就不受羈絆,導致他整個人興奮到抖動了起來。

劉璋並沒有哭泣多久,他很快收起了淚痕,安排人手去打造一副上好的棺材,以及招來相士為劉瑁去尋一處佳穴,再擇一個吉日埋葬劉瑁。

日落西山,眾鳥歸林的時候,劉璋沒有在中軍大帳內,他這個時候立於一座山丘上,舉目看向遠處將小半邊臉隱匿到了大山後的太陽,蒼山如海,殘陽如血,有時候,劉璋自認日落比起日出,更有一份淒切的美感。

“登高望遠,遊目騁懷,明公好雅興。”一側侍立的和德中郎將趙韙恭維著劉璋。

聞言劉璋嘿然一笑,回首看向被他招來的趙韙:“說起來今日能有如此的雅興,還需多謝趙卿,若不是趙卿為我除卻心腹之患,我哪來這麼好的興致。”

趙韙低著頭,卻是沒有答話。

“趙卿不想說些什麼嗎?我兄長到底是怎麼死的。”劉璋追問了一句。

“三公子是因失火而死。”趙韙肯定的說道,接著他平淡的敘述了起來:“當然也有一種可能,三公子或許是因為不甘心自身被我挾持致使明公放不開手腳,故而引火自焚。”

“噗呲。”劉璋臉上露出微笑,露出壓製不住的笑意:“趙卿,你如何改了性子,成了愛說笑的人了。”

趙韙麵露微笑,有些諂媚的說道:“討明公的歡心,是我做臣子的本分。”

“你可不是什麼安安分分的臣子,也不是什麼忠心的臣子,如此媚顏奉上,失卻了你的本心。”劉璋搖了搖頭,感歎了一聲。

“時移世易,成王敗寇,這個時候老臣如何還敢充體麵,當然是說什麼話能討好明公,我就說什麼了。”趙韙一副認輸的樣子。

見趙韙這幅表現,劉璋默然不語,趙韙閉口,陪同著劉璋一起沉默了起來。

良久,劉璋問起了一樁事情:“趙卿是什麼時候有謀逆的打算的……前麵那我雖是削去了趙卿的權柄,可對趙卿是十分的優待,就如此享受榮華富貴,難道不好嗎?”

劉璋道出了他肺腑之言,對於趙韙不夠忠誠的情況,他根據曆史上趙韙反叛一事是知曉的,但是否要除去趙韙,他是有過猶豫的,一開始他削去了趙韙的權柄,想著趙韙安安分分的享受富貴,他也會一直優待趙韙,用作他厚遇功臣的招牌。

見劉璋挑明了,趙韙自知謀逆大罪,逃不過刀斧之刑,這個時候他也說出了肺腑之言:“故益州牧在的時候,我就有謀逆的念頭了……故益州牧為人強項,不肯稍讓於人,為了震懾蜀地的世家豪強,鞏固自身的權勢,無故屠戮豪族王鹹、李權等十餘家,那個時候我就在想,要是我也能掌握如此權柄該有多好。”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亦不可一日受製於人,仰他人鼻息,看他人臉色行事,何如自己做主。”趙韙雖是身為囚虜,但豪氣不減,趁著臨死之前,他一吐胸懷。

“現在天下紛亂,宇內喧囂,正是英雄出頭之日,豪傑逞強之時。高皇帝昔年不過一亭長,趁著秦末大亂,建有漢家天下,而光武皇帝更是不過一稼夫,逢著王莽篡逆的亂局,為漢家續了二百年天下……想我安漢趙氏,世為郡望,家中子弟,遍布州郡,兩千石亦有不少,家世顯赫,垂名巴土,在當下的局麵,我如何不能做一番事業,上則為齊桓、晉文,下不失為河西竇融……若是能再進一步,當可再為一白帝。”

‘齊桓、晉文、竇融。’劉璋心中默念著這三個名字,漢代的英雄豪傑莫不以齊桓、晉文為榜樣,想著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稍次之諸多軍閥也是打算做竇融,意圖上下相親,晏然富殖,然後歸順天命之主,一門顯貴。

所以這東漢末年亂做了一團,是個有理想的人都有搏一搏的念頭,世家子弟有,閹宦子弟有,宗室子弟有,武將子弟有,誰都不服誰,還都挺能乾的,到最後,更是三分天下,竟是無一人開創出一個新時代來。

說到這裡的趙韙神情沮喪了起來,他歎息了一聲:“卻是天命在漢,宗親中有明公這樣的人物,是又一光武也,日後定能中興漢室,為漢家再續脈統……《春秋讖》有言,漢家九百二十歲後,以蒙孫亡,授以承相。代漢者,當塗高也。……漢家如今不過四百餘年天下,當是還有五百餘年國祚,可見讖不虛發。”

“往日董扶向故益州牧言稱益州有天子氣,所以故益州牧棄交州而往益州,當是我還以為這天子氣當應在我身上,故而追隨故益州牧入蜀,現在看來,當是應在明公身上……以明公的仁德,文武全才,加之益州天府之土,戶口百萬,去謀奪天下,易如反掌。”

“璋不知天命,但知人心,人心順意,天命歸之。”麵對趙韙所言,說他有天子氣的話,劉璋給出了他的念頭。

趙韙搖了搖頭笑了笑,卻是沒有反駁劉璋,而是回答了劉璋的後一個疑問,為何不安享富貴:“明公所言富貴,可富貴雖好,何如權柄在手,無權而享富貴,不過浮萍爾,疾風驟雨下,必將失卻富貴。”

這點劉璋是認可,他點了點頭,試探的問起了趙韙現在是否有悔意:“若是能回到過去,趙卿,你還會做出今日的事來嗎?”

“未可知也。”趙韙拋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聞言劉璋和趙韙目光對視了一眼,二人相視一笑,將恩怨拋到一邊,縱情歡笑了起來。

“明公,日落西山,長夜將至,將是寒風驟起,徹骨生寒,還請回營休息。”趙韙勸諫了一句。

打量了一眼天色的劉璋,自無意外的點了點頭,他向著趙韙問道:“趙卿,侍奉二主,擁立之功,璋未嘗忘記,如今你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劉璋話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作為首惡的趙韙是逃不過刀斧加身的,不過念在趙韙過往的功勞,劉璋給了趙韙一個機會,說出他未了的心願。

趙韙一臉的淡然,言語平靜的說道:“明公,老臣聞君子不絕人嗣,我年邁,膝下唯有一獨子趙熙,還望明公寬待他的罪過,免其死罪,但流放爾。其次趙氏子弟,多是為我所惑,故而引兵造逆,實是無罪,一並望明公寬宥之。”

“皆如卿意。”

入夜。

趙熙盤腿坐在牢籠中,原本身為貴公子的他,此刻坐下不是暖和的布衾,而是一堆亂七八糟的乾稻草,他身處的這處營帳,亦不同往日奢華的屋宅,而是四處漏風,寒意逼人。

可是對於這些外物帶來的身體上的不適,趙熙全然不在意,他眼下隻在意一件事件,那就是他父親趙韙的生死。

昨夜趙韙羈押他在屋內,而後領著甲士走了,臨彆前,低聲對他耳語道,會為他求一條生路。當時趙熙不解,塢堡外被劉璋大軍四麵重重包圍,他父子是插翅難飛,早晚為劉璋所擒。而作為禍首,他父子應當皆是被劉璋梟首的結果,沒有其他任何生機才是。

等到第二天,也就是今天,陪同趙韙一同出降的趙熙,想著他父親可能以出降為條件,換取他的一線生機。但趙熙對於這樣的生機,沒有任何的慶幸,他情願同趙韙一同受刀斧之刑,於黃泉路上作伴。

這時候,營帳門口的幕布被挑起了一隻腳,趙熙麵無表情,他不以為意,不管來的人是誅殺他,亦或是宣布他逃過一劫,他都不在意,他隻想知道趙韙的消息。

隻是下一刻,在幕布被全部挑起後,趙熙看清了來人,他立即從地上跳起,衝到牢籠門口,他的語氣中有著無比的欣喜:“爹,你還沒死啊。”

本以為以趙韙的罪過,今日就會被梟首的趙熙,看到來的人是趙韙時,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臉上儘是開心歡喜的神色。

聽到趙熙話的趙韙皺起了眉頭:“說的什麼混賬話,你這是盼著為父死嗎?”

“不是,不是。”趙熙又是開心,又是慌亂的否認道:“孩兒本想著,以我們的罪過,今日就要被殺,沒想到還能見到爹您……”說到這裡,趙熙止不住的痛哭了起來,痛哭的他臉上卻全是笑意。

見到趙熙這幅表現,一貫嚴厲的趙韙麵色由剛毅變的柔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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