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成何體統?(1 / 1)

黃昏分界 黑山老鬼 1624 字 4天前

“哈哈,胡老弟,你們族中祭山大事,卻不送貼子給我,不夠意思啊!”

那兩路人馬,都是騎了馬的,來的也快,眼見得他們到了跟前,勒韁下馬,大笑著走上前來。

一個灰須飄飄,蒼首闊背,一個麵白無須,目光狹長,卻赫然便是如今白甲軍中的左路大將軍孫通孫老爺子,以及大善寶綽號鐵鏊子的湯老壇主。

相比起保糧大將軍來說,寨子裡的人不知道他們二人的底細,倒是對他們不怎麼害怕了,但是周圍的一眾江湖頭臉人物,見著這兩個人,卻頓時都大吃了一驚,紛紛的上前來拜會。

“我……我的天……”

而在斜刺裡,寨子裡的老族長、二爺,以及那鐵手彭等人,則早已是驚的身子都僵了。

保糧大將軍這等人物,怎麼也肯屈尊來大羊寨子裡觀禮?

最關鍵是,這胡家小子連個官都沒做,怎麼這保糧大將軍的夫人,倒向他行禮?

“壞了,壞了……”

而更遠些的地方,那鐵手彭才剛剛擠到了寨子口前麵,便已經直接傻了眼,一口氣吸了進去,半天不敢吐出來。

他旁邊的徒弟也都意識到了不對,慌忙道:“師父,這兩位看起來都像是咱們這一門道裡的,隻是他們這身本事如何,我瞧不出來,你……你可認得?”

“那,那是……”

鐵手彭說話都有些結巴了起來:“那可是袞州的大守歲孫老爺子啊,旁邊那位便應該是大善寶的湯老先生了,他們兩個,都是入了府門的大宗師,是咱們這一門裡的頂尖人物……”

“他們,他們怎麼也會到這裡?”

“……”

這廂,那孫老爺子與湯壇主與胡麻、保糧將軍見了禮,孫老爺子便笑道:“胡老弟,我早就想來你們寨子裡拜會高人,卻不知你家師傅,周老先生,如今可在寨子裡?”

胡麻笑著,扶了二爺過來,道:“這位便是我家師父,周二爺。”

孫老爺子頓時一臉驚訝:“當真?”

“這還有假?”

胡麻笑道:“我隻拜過這一位師父,如假包換!”

“哎呀……”

孫老爺子二話不說,立時一撩長袍,便要下拜:“老前輩在上,受我一拜。”

二爺唬得臉都變了色,急道:“不可,不可,受不起哩……”

“應該的。”

就連胡麻都覺得,孫老爺子不該有這一拜,畢竟他那歲數,可是瞧著比二爺還大,這一拜,多少顯得彆扭。

但卻不料,孫老爺子是老輩人,最講規矩,正色道:“我與胡兄弟平輩論交,且服他這一身本事,早就說了要來拜見高人,如今是頭次見了長輩,又是趕上了祭山這等大事,怎能不拜?”

說著,便即恭恭敬敬,行這一禮。

而旁邊的楊弓見了,倒也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他出身苦些,小時候沒人教,但這些禮數不熟,但卻不拿那虛架子,見這人是胡麻的師父,便跟著跪下,笑道:“原來是教出了我兄弟這等厲害人物的師父,那我也得磕個頭。”

隨著他們跪下,二爺攙扶不住,這寨子口處,不知道多少人,全都已經傻了眼。

四下裡倒像是無數的脖子被掐住,連個出聲的人都沒有。

大羊寨子以及鄉鄰的百姓們,自然是直接給嚇的麻了不少人都在偷偷掐自己大腿,懷疑自己是不是大白天裡做夢。

那如今正被胡麻扶著,受了這麼幾位大人物一拜的二爺,怎麼看怎麼還是那個熟悉的周家老光棍的模樣,但是為何,如今倒仿佛是頭一次認識他似的?

“亂了套了,亂了套了……”

而那鐵手彭,更是一把白胡子在風中綾亂,這會子直接連氣都不敢喘了。

臉上一時青,一時白,隻覺脖子都變得涼颼颼的。

“師父,咱們這……”

旁邊的弟子也是看的瞠目結舌,道:“要不要也上去打個招呼?”

“我的老天爺,保糧大將軍,守歲大宗師,都向了你這個徒弟磕頭,您老這麵子,豈不是要上了天了?”

“……”

“打個屁的招呼……”

可是鐵手彭聽著,卻是心驚膽顫,抬起袖子遮了臉低聲道:“快走,趁著還沒人瞧見咱們,快走吧!”

“啊?”

旁邊的弟子吃了一驚:“您不是說要占了名份,以後才好說話?”

“那是之前!”

鐵手彭已經往人群裡擠,壓低了聲音訓著,倒像是帶了懊惱的哭腔:“論理說,隻要他叫咱一聲師父,那就是占住了道理。”

“但功大欺理這話你沒聽過?”

“誰知道這大羊寨子祖墳燒了什麼香,竟是有了這等體麵這就不是咱能上趕著講這理兒的了,硬是往上貼,那反而是要給自己招來大禍了……”

“快走吧,這官身你不用想了,明州府城也不能呆了,爺幾個一起去彆處討生活吧……”

“……”

一邊說著,一邊早已不動聲色的擠出了人群,這就要走,都不敢走寨子口,要從後麵柵欄上翻出去。

臨走前,他還忽地想到了什麼,低聲問小弟子:“給伱留著琢磨的把式圖,在不在你身上?快拿出來,把這活兒留在寨子裡。”

“以後,便說不定是能留條命的人情哩!”

“……”

眾弟子見他說的如此嚴重,也慌忙拿了出來,放在了那席麵上,忙忙的找地方溜出寨子去了,馬車與轎子都扔在這裡了。

而胡麻則也是邀請了眾人,回到寨子裡麵坐下,保糧大將軍與孫老爺子,湯師爺等,都在這外麵的流水席上坐,保糧將軍夫人,則是在裡間,由幾個寨子裡的婦人陪著說話。

雖然大家都是知根知底,但保糧大將軍的身份在這,自是該他坐上座,隻是楊弓又哪敢搶胡麻師父的位子,倒是把二爺這個主家,推到了貴客的座上。

這麼多大人物把自己捧起來,二爺都心虛了,一個勁的偷眼看胡麻,胡麻則是低頭吃酒,怎麼說呢,還是挺樂意看二爺如今這窘迫模樣的。

老頭子那身江湖豪氣,如今怎麼不見了,倒跟個小媳婦似的羞羞噠噠?

而招呼之間,他也目光略一掃,倒是沒有再看到那個鐵手彭,隻是看到了一卷特意留下來的圖簿,便不動聲色,讓周大同收了起來,卻也不急著告訴二爺。

如今是喜事,不急著找場子,反正知道了鐵手彭的名號,也不怕到了明州府找不著他。

倒是二爺,也有心問問那鐵手彭,便胡麻卻隻讓他放心便是,再加上身邊的人皆陪了二爺說話,便也漸漸衝淡了這心底的不快。

這一天,乃是大羊寨子有史以來,最為光彩的時候,不論是那保糧大將軍,還是一個個威風凜凜的孫老爺子,湯老壇主,以及各個以前聽能聽說,從未見過的體麵老爺,全來了寨子。

不僅其他村寨裡人,都徹底服氣了大羊寨子祭山的資格,就連大羊寨子裡麵的族人,也都跟做了夢似的,喜氣洋洋。

如今再偷眼去看胡麻,總算明白了周梁與趙柱兩個人說的話。

而這一場飲宴起來,整個寨子裡麵,卻是人聲鼎沸,喜氣洋洋,燈火通明之間,便連這深邃幽靜的老陰山,都仿佛變得詳和了許多。

“二爺說人氣能擋災,喜氣能避禍,雖然是鄉下的老見識,但如今這寨子裡的情景,倒真像是啥事都能擋似的。”

胡麻都不由得想到了二爺的話,一時直覺的有些相信了二爺的話,一時又心間哂笑,若是真這麼容易,當年自己原身的父親,怕也不用丟了條命了。

而在飲宴之間,氣氛漸漲,眾所周知,保糧大將軍最愛講犖段子,隻是如今娘子在側,他不敢講,眾人便也說些明州左近的形勢,天下事,滿桌子鐵血殺伐之氣。

偏也在這時候,忽然桌子中間點的蠟燭,忽地連爆了幾朵燭花,打斷了說話的興致。

眾人皆是怔了一下,便笑道:“燭花爆,喜事到,這可真是應景。”

話猶未落,忽然之間,那居中的蠟燭之上,燭花又爆了一下,旋即燭火微暗,竟是漸漸的熄了。

一時眾人無聲,遠遠的有陰風吹了過來,風透骨涼。

“嗯?”

胡麻看了一眼這枝熄掉的蠟燭,目光瞬間變得冷了許多,緩緩轉頭,向深山方向看了一眼,心間已是微生了警兆。

而在這股子陰風吹來的方向,眾人跟著望去,赫然便見陰影裡,不知何時,竟無聲的走來了幾個身體僵硬,臉色鐵青的人來。

最前麵的那個,正是鐵手彭,隻見他背了雙手,緩緩踱步,一點一點,來到了席麵之前,目光森森從眾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了二爺的臉上,陰聲道:“周槐,你好不懂禮數。”

“早些年既在我跟前磕了頭,叫了師父,便是我的徒弟,如今師父在這裡,你設宴卻不來請,還大喇喇的坐在了上座,這成何體統?”

“教出了幾位徒弟,卻沒有一個過來跟我這個當師爺的磕頭,這又是哪門子的規矩?”

“……”

四下裡已是死寂一片,無數目光齊齊望來,如此深夜之中,竟是每個人都覺得心間生寒,有種莫名的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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