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雜不雜的,前輩覺得,對於晚輩這種狀況來說,有什麼意義嗎?”沈鳳書麵對著臉色漲紅怒視著自己的謝青,一臉無辜慢條斯理的反問道。
“怎麼就……”謝青剛喊出三個字來,忽的想起了對麵這小家夥的身份。
名滿天下的小沈探花,除了文采風流妙手丹青棋藝超群之外,最大的名聲就是修行資質差,身上氣息駁雜。既然如此,那一支氣息純粹的法寶對於沈鳳書來說,還真的沒什麼意義。純粹也好,駁雜也好,沒區彆。
但不能不說,沈鳳書不講究氣息純粹,隻講究品質提升,卻是十分適合沈鳳書的狀況。不是最好的,卻是最合適的,這不就是修士們從一開始修行就要懂的道理嗎?功法要根據體質選擇最適合的,門派也是,難道法寶就不行?
資質所限沒辦法,就是可惜了這支本質極佳的生花筆啊!謝青的怒火來得快也去得快,轉眼間就變成了濃濃的遺憾和感懷。
這麼好的東西被沈鳳書使用,簡直就是明珠暗投,錦衣夜行啊!多少慨歎,多少欷籲,儘皆化為一聲悠長的歎息外加一連串的緩慢搖頭。
“前輩不管晚輩如何調皮胡鬨都能從容不迫泰然自若,卻因為一支身外之物大動肝火怒形於色。”沈鳳書笑嗬嗬的總結了一句:“君子使物,不為物使。如果前輩隻是這般心性的話,那這兩盤棋前輩必輸無疑。”
君子使物,不為物使?這一刹那,謝青根本就沒在意沈鳳書的態度,腦海中就如同哢嚓一聲響了個霹靂,將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琢磨明白的迷霧劈的乾乾淨淨,清清爽爽,隻覺得識海一陣清明,前所未有的舒坦,眼前仿佛已經出現了一條直通大宗師的康莊大道,隻等他邁步上前,走向大宗師的終點了。
在座位上呆坐了片刻,謝青忽然間就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衝著沈鳳書躬身鄭重施禮:“多謝先生指點迷津,謝青感激不儘!”
不光謝青在這裡琢磨有了心得,就連旁邊的不羈公子好像也若有所思的樣子,讓沈鳳書恨不能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叫你嘴賤!
管子的兩句話,這麼簡單不過的道理,怎麼就還能讓上九洲大宗門的兩個高級這樣呢?好歹管子放在地球上,怎麼也得算是個亞聖級彆吧?失算了。
給不羈公子聽到了也就算了,但竟然還讓璿璣書院的謝青有了領悟,這算不算資敵?自己可是毀了人家宗門的小天地畫卷的啊!
“晚輩胡言亂語,當不得前輩大禮,千萬擔待!”沈鳳書還能說什麼?隻能起身還禮,還得鄭重其事恭恭敬敬的,這也是沈鳳書不喜歡和書院這些家夥打交道的原因之一,就算是沒有小天地畫卷的緣由,總是這麼一本正經的,也不是沈鳳書的性格。
“小沈探花名不虛傳,一席話振聾發聵,讓在下茅塞頓開,謝青拜服!”謝青依舊還是執禮甚恭,微笑著回複一句,才接著說道:“不過在下還是要討教兩盤棋的。”
之前還自居前輩自號老夫,這會卻已經改成了在下,轉變非常明顯。
剛說完這句,謝青忽然覺得不對,不是三盤兩勝嗎?怎麼就兩盤棋了?這什麼意思?就是說自己從一開始就隻能下兩盤輸兩盤,根本下不到第三盤?能忍?
“雖然在下棋藝不精,卻也不能被先生如此小覷!”謝青立時再次爆發:“若是隻用兩盤結束,在下常用的一整套棋具法寶拱手相送。”
“這怎麼好意思?”沈鳳書立刻笑的眼睛都快眯的沒了:“請!”
居然還有額外的好處?沈鳳書當然是卻之不恭了,當場答應下來。
說實話,到目前為止,沈鳳書用的棋具其實也就是一般貨色,好一點的那個棋盤還是個慢慢吞吞的飛行法寶,被小青拿著使用,棋子棋奩也就是比凡間的貨色好一點點,本質上也就是經過一些精心打造,可以說是精品器具,卻根本稱不上法寶的地步。
璿璣書院首席清流君子使用的一整套棋具法寶,能稱為法寶,想來也不是什麼普通玩意,本來隻是贏一次正宗手法煉製生花筆,還能多得一套法寶,賺大了。
謝青也沒讓沈鳳書失望,當場拿出了他的那套棋具。一塊萬年雷擊桃心木雕琢的自帶棋盤的棋桌,兩個同樣材質雕刻煉製的大肚圓形棋奩,一整套三百六十一顆黑白雙色玉子,黑子一百八十一顆,白子一百八十顆。形製十分美觀,也符合沈鳳書欣賞的工業美感。
兩人分開坐下,棋盤卻自動飛到了兩人中央,棋奩也分彆飛到了左右最趁手的位置。
這也讓沈鳳書一陣暗暗的吐槽,怪不得自己原來的那塊大棋盤就是個飛行法寶呢?原來是大家都有這種使用需求啊!下棋的時候平穩的懸在弈棋人的中央,即便沒有平坦的地方也能自如下棋,果然還是需求產生市場,自己終究還是鄙視錯了一次。
淺薄了!不應該啊!自省一次。
不過既然上了棋局,那故事的發展就不由謝青了。
用一句簡單的話來形容第一局的整個過程,那就是一開始兩人都很輕鬆,然後一個人繼續輕鬆,另一個人開始凝神長考,長考的時間越來越長,期間伴隨著冷汗潺潺而下,偶有一絲竊喜,但總會在某一招之後臉色灰拜,煎熬到中盤後期,投子認輸。
緊張的那個根本沒精力關注彆的地方。輕鬆的那個人從頭到尾都十分輕鬆,甚至還有閒心輕描淡寫的吃茶,不時偶爾欣賞一下旁邊那個賞心悅目火辣佳人的笑語盈盈,不知道有多愜意。
當然,沒人說話。觀棋不語真君子,麵前的這位,可是名教學院出身的正兒八經的清流君子,對這些禮儀十分看重,沈鳳書最多也就是表現的輕鬆一點,卻不會失禮。
雙方沒約定長考時間,所以這一盤棋,直接從剛過中午下到了夜裡。這裡是沈宅,主人當場就安排大家先住了下來。
“前輩有些累了,歇息歇息,明日再戰。”沈鳳書一句話都沒提輸贏結果,很客氣的安頓謝青。
謝青也沒客氣,客隨主便,一起規規矩矩吃了點晚飯,住下不表。
不羈公子也沒有多說什麼,有事也隻會等謝青離開後再說,他們是熟人,不羈公子在這裡住的時間長了,不差這幾天。
第二天早上用過早餐,雙方再戰。
謝青今天換了一個棋風,昨天他還是習慣性的用那種謙謙君子迂回的手法,不短兵相接,不爭一城一地之失,卻沒想到被沈鳳書用更迂回的應對殺的大敗而歸。要不是果斷投子認負,說不定到官子的階段自己會差距極大,輸的灰頭土臉。既然迂回不行,這一盤就換成了貼身肉搏,短兵相接。
果然,一看謝青是這樣的路數,沈鳳書馬上用同樣的風格回敬,上來就是步步緊逼,血戰到底。
兩人咄咄逼人的棋風隻持續了不到一百子,謝青的那股氣就已經撐不住,先行泄了。沒辦法,哪怕謝青的修為再高,抬手就能秒殺沈鳳書這樣的幾十個,可在棋盤上,他卻連一絲便宜都占不到。
沈鳳書棋風之犀利,讓謝青和觀戰的不羈公子加上眾女一個個歎為觀止。
謝青非但占不到便宜,簡直就是被按在棋盤上摩擦。說的好聽點,叫棋逢對手針鋒相對,但也僅限於前麵的二十幾手,三十手之後,謝青就因為實力不濟,被迫戰略性撤退。說的不好聽點,直接就是屠殺,一邊倒的屠殺。
阿爾法狗最擅長的就是這種每一步都要爭取最大勝利結果、拳拳到肉、刀刀見血的風格,被加強了不知道多少個數量級的伏羲加上阿爾法狗,麵對一個高級圍棋愛好者級彆的謝青,那真是一個古斯塔夫巨炮打蚊子,關鍵是打的極準。幾十噸的炮彈集中在蚊子身上爆炸開來,就是那個形象。
第一盤迂回的時候沈鳳書還稍稍的客氣了一下,第二盤謝青的風格一變,沈鳳書才剛剛來了點興趣,謝青就被斬於馬下,讓沈鳳書都有點不夠過癮。
伏羲的算力連億萬分之一都沒用出來,敵人就沒了,一拳打在空氣上的感覺,很難受。
但最難受的還是謝青,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當年怎麼也是可以和棋癡抗衡的主,就算不能旗鼓相當,但十盤裡麵也能贏兩三盤,可沒想到,在沈鳳書麵前,他竟然連堅持到一百子的能力都沒有。
現在回頭想想,沈鳳書連贏棋癡三百多盤恐怕並不是吹牛。
“那個小老頭叫棋癡。”謝青很爽快的認輸,然後兌現賭注:“老夫隻是好奇,他的棋力也不會比老夫高出太多,先生你怎會陪他下三百多盤棋?”
“他每盤棋輸了都能帶我去一個風景絕美的地方畫畫,我的畫技就是那個時候突飛猛進的。”沈鳳書麵不改色心不跳的說出了這個理由,部分事實,簡直就是完美的借口。
謝青越發的恍然大悟。每盤棋換一個風景絕美的地方?每時每刻都行啊!在小天地畫卷裡,棋癡可不就是能隨時弄出點美景給沈鳳書看嗎,這下就越發的合理了。
不是小沈探花,小天地畫卷的毀滅,和小沈探花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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