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趙小禹回縣城上班,向趙丁旺請示了一下,就帶著李曉霞踏上了遠行的列車。
這是兩人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第一次坐火車,都有些緊張,李曉霞防著流氓,趙小禹防著小偷,他帶了不少錢,除了兩人外出的費用,還有送禮的錢,那時的銀行係統很落後,存取錢很不方便。
黃水酒廠的出差補助並不高,路費實報實銷,每天補助五十元,包括住宿、吃飯、市區交通費等,所以路途越遠越劃算,坐在火車上消磨幾天,每天白拿五十元。
但在一個地方待得久了,就顯得有些緊張了,省著花略有盈餘;稍微鋪張一些,就有點捉襟見肘。
轉了兩次火車,一次班車,曆經三天兩夜,兩人終於到了趙丁旺事先聯係好的那個酒廠。
廠部派人接待了他們,說他們可以隨便參觀,但不能亂動東西,不懂的可以請教工人師傅。
這個酒廠有招待所,但趙小禹和李曉霞隻是來學習,算不上貴客,不具備免費入住的資格,兩人問了問價格,覺得太奢侈,決定到外麵去住。
這是一座大城市,高樓林立,街道寬闊,各種叫不上名字的小轎車往來穿梭;還有電視裡常出現的立交橋,像天上的彩虹;人口密度也很大,街上到處是穿著華麗的人群,說著洋氣的普通話。
兩人初到此地,暈頭轉向,那是真的找不到北,甚至連路都不會走了,就像兩個從秦陵裡走出來的兵馬俑一樣,帶著歲月的塵土,滿麵煙火色,左顧右盼,亦步亦趨,隨便什麼新奇的事物,都能讓他們瞠目結舌。
兩人的第一要務,就是去報亭買了一張城市地圖,確定了自己的位置。
試探著問了幾家賓館,價格都偏高,於是就選了一個平房區的旅館。
旅館最貴的房間是20元每間,是單間,有一張床,有個小櫃子;兩人間是10元一個床位;大通鋪是5元每人。
趙小禹想自己住間20元的單間,因為他帶著錢,不宜和陌生人混住,還有一個原因他沒有說,他是“領導”,多多少少應該有些優待。
李曉霞不住單間,說她害怕;也不住兩人間,說她更害怕。
趙小禹問她:“那你想怎樣?”
李曉霞扭扭捏捏地說:“咱們兩個住在一起,住雙人間,每人隻要十塊就夠。”
趙小禹隻得同意,旅館老板讓他們出示結婚證,李曉霞說:“我們是表兄妹!”
旅館老板半信半疑,但還是給這對“表兄妹”開了一個雙人間。
雙人間的物品都是公用的,臉盆、暖壺等,隻有一個,隻能輪流使用。
李曉霞說她有潔癖,所以每天洗臉和洗腳都要她先來,悲慘的是,洗臉和洗腳用的是一個盆,所以她在洗之前,先要抹上洗衣粉,把盆認真地洗一遍。
有時趙小禹先一步用盆,李曉霞看見了,就跑過來說:“我先洗!”絲毫不給“領導”麵子。
趙小禹很是不舒服,有天對她說:“這個臉盆每天用四次,順序是你洗臉,我洗臉,你洗腳,我洗腳,第二天再重複一遍,你仔細想想,我洗臉用的是你洗過臉的盆,而你洗臉用的是我洗過腳的盆。”
李曉霞思考了一會兒,覺得有道理,就把順序顛倒了過來,趙小禹先洗,她後洗。
睡覺和起床也是有順序的,這點李曉霞沒明說,但她總是要等到趙小禹睡著後,她才睡;起床正好相反,她先起,趙小禹後起。
有一天趙小禹故意遲遲不睡,看雜誌看到淩晨一點多,李曉霞問了幾次,“你還不睡嗎?”趙小禹回答不睡,李曉霞終於忍不住瞌睡,沒脫衣服就鑽進了被子裡。
待她睡著,趙小禹忽然從床上跳下來,嚇得李曉霞尖叫一聲,從床上坐起來。
有天早晨,李曉霞在疊被子時,聽到當啷一聲,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從被子裡跌落到水泥地上。
趙小禹終於忍無可忍了,撿起水果刀,說:“你想占我的便宜,還他媽的用這個防著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以為自己是四大美女呢!”
隨手一甩,將水果刀紮在床頭櫃上,嚇得李曉霞臉色大變。
其實趙小禹更怕和異性同處一室,想起那個噩夢般的夏夜,他就不由直打哆嗦,如果不是看著李曉霞膽小如鼠,他是堅決不同意和她住一間房的。
其實李曉霞長得並不難看,隻是很瘦,目測隻有八十來斤,胳膊和腿像麻杆杆,兩側的胯骨都突出了,趙小禹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退一步講,就算她長得賽如天仙,就這樣的性格,趙小禹也不會對她有非分之想的。
趙小禹真後悔,招了一個女助手,要是男的就方便多了。
不過自那以後,李曉霞對趙小禹尊敬了許多。
再說吃飯問題。
因為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就不能任著胃口胡吃海喝,要節約,要整體統籌。
第一天,兩人走進一家麵館,李曉霞向老板提出了報飯的要求。
所謂報飯,是選定一家飯館,事先交一定的費用,因為要頓頓在這裡吃,所以價格上能優惠一些,等於是變零售為批發。
老板拿來菜譜:“那你們先選菜。”
李曉霞說:“就吃麵,我小碗,他大碗。”
麵館老板哭笑不得:“一共三塊五,你讓我咋優惠?”
但李曉霞還在懇求老板,趙小禹尷尬死了,說:“我的不用報,你報你的就行!”
老板更不樂意了,說:“就一塊五,我乾脆讓你白吃算了!”
報飯不成,李曉霞就改變了策略,買來一堆饅頭,和一袋蒜蓉辣醬,解決一日三餐。
她還不放心,問趙小禹:“咱們出差補貼是各算各的,還是一起算?”
顯然,她是怕自己勒緊褲帶省下來的錢,到時候被趙小禹瓜分。
趙小禹說:“各算各的,放心吃你的饅頭蘸醬吧!”
再說工作上的事。
這家酒廠和黃水酒廠的很多工藝不一樣,比如,黃水酒廠是在地下窖藏酒,這家酒廠是在外麵立起幾個鐵罐子窖藏酒;發酵工藝也不同。
在熟悉了酒廠的情況後,趙小禹給相關領導送了紅包,終於見到了他們一個重量級的領導。
和這個領導談了一下午話,趙小禹受益良多。
比如在瓶子設計方麵,完全不用找什麼設計公司,也不用花巨大的費用量產,到瓷都隨便找個小工廠,把要求說給他們,讓他們的老師傅自行設計,生產幾個樣品,擇優選一種,然後小批量生產試用,最終確定方案後,再反過來形成書麵資料,這樣就免去了試錯成本。
這樣一來,這個“大項目”,完全可以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輕鬆地投入運營,這也正是趙丁旺一直不敢尋求改變的原因。
這趟考察整體上還算是令人愉悅的,除了李曉霞。
還有一件事,令趙小禹很不爽,也和李曉霞有關。
那是他們剛來的兩三天,那時金海和陳慧也提前回縣城了,因為要上補習班,就住在趙小禹的住處。
有天晚上,陳慧打來電話,說她到學校住了,趙小禹問為什麼,學校還沒開學,陳慧吭哧了半天,說:“金海挺奇怪的,我不想和他一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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