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桂香聽趙小禹說了趙天堯和董淑蘭的糾葛,也是滿臉的不可思議,但她還是給出了明確的建議:“那就讓他們認吧,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天給你的,你不接受,就要遭雷劈。”
那時趙小禹已將趙筱雨送回城,又專程回來跟孫桂香說了這事。
說的途中,金海過來了,便也聽了個大概,反正這事趙天堯已確認,不需要保密了。
這時金海糾正了孫桂香的用詞:“那叫‘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
孫桂香問:“那是什麼意思?”
金海說:“意思是說,上天賜予你的,你不要,反過來就會遭到上天的責怪;時機到了不行動,就會自己遭殃。”
孫桂香白了他一眼:“那和我說的不一樣?”
金海說:“不一樣,我說的是哲學,你說的是迷信。”
自從李曉霞事件以後,金海就有點不敢麵對趙筱雨,中途給她寫過兩封信,她一封也沒回,想必她已知道了他和李曉霞的事。
那天趙筱雨含淚坐上趙小禹的車而去,黃昏時回來,兩人卻是有說有笑的。
金海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乾了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趙小禹趁他上大學這段時間,對趙筱雨沒少下功夫,趁火打劫,趁虛而入,截了他的胡。
但當聽說了這檔子事後,金海心底又不由燃起了希望,所以又補充說:“那他倆不是成了兄妹嗎?”
雖然不是親兄妹,但他想,媽媽的思想守舊,很在意倫理名聲,說不定會阻止他們。
孫桂香卻沒理他,邊想邊說:“這倒確實是個天大的緣分,不管怎麼說,總該讓他們見一見,在一起不在一起另說。”
但她還有顧慮,“可是我總覺得那個姑娘不靠譜,像個騙子,她和你同名,頂了你上學的名額;現在又莫名其妙地成了你爺爺的外孫女,巧得就像說書唱戲似的。”
趙小禹解釋道:“媽,真的不是她頂的我,就是個巧合而已。”
金海也附和:“是啊,他少考了一門課,怎麼也不可能考上三中!”
趙小禹又說:“其實也不巧,她叫那個名字,就是我爺爺當初想讓子孫後代延續他的‘堯’字往後排,再說那丫頭和我爺爺已經相認了,我爺爺精明了一輩子,還能讓一個小丫頭給騙了嗎?再說人家騙他什麼呢,要錢沒錢,要色沒色。”
孫桂香終於相信了趙小禹的話:“那就安排他們見一麵吧,這個緣分不能浪費了。”
趙小禹提出了自己的顧慮:“媽,你覺得我爺爺能承受住這麼大的刺激不?”
孫桂香說:“放心,你爺爺不是紙糊的,他是鐵打的,子彈都打不穿他,能讓幾顆淚蛋蛋打垮?”
金海也慫恿兩家相認,第一,有個有錢親戚沒壞處;第二,說不定他和趙筱雨還能再續前緣,當然,這些理由他沒說。
趙小禹終於做了決定:“好,那就讓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說不定還能給我生個叔叔出來呢!”
但事情沒那麼順利,兩位老人都不願意相認。
趙天堯說,這麼多年不見,乍然見了,怪不好意思的,還是算了吧。
董淑蘭的態度卻很堅決,說她改嫁了,不宜再見趙天堯。
兩個小趙猜不透老人們的真實想法,也不敢自作主張,硬把他們往一塊湊。
趙筱雨也沒向爸爸征求意見,料到爸爸必然會反對,那樣姥姥就更不可能同意了。
這事就這麼拖著。
趙筱雨進入了高考衝刺階段,學習任務很重,每天學得昏天黑地,也就無暇顧及這事了。
兩位老人的身體每況愈下,眼瞅著沒多少日子了,仿佛那件事並沒有喚起他們的活力,反而讓他們失去了等待的信念,她知道他還活著,他知道她活得還好,似乎再無彆的奢求了。
高考後的一天下午,院子裡鋪滿了陰涼,兩個花池裡的花開得姹紫嫣紅,無所事事的趙筱雨和張姨正在修剪著枝葉。
趙丁旺不僅讓家裡的人按照他的想法生活,還讓院裡的花花草草按照他的想法生長,長得個頭太高的,或者漫延出花池邊緣的,顯得突兀的,都要被修剪掉。
他家已經搬進了三層彆墅,這幢彆墅的造型很奇特,不知是哪個奇葩設計師設計的,齊齊整整,四四方方,外表掛著灰色的花崗岩,不是中式風格,也不是歐式風格,很像古代的碉堡,在趙筱雨看來,它就是一座活死人墓,不是比喻,是真的像。
尤其是在夜深人靜時,家裡的燈火熄了以後,從外麵看它,竟讓人有點頭皮發麻。
趙丁旺卻說,這是風水格局,有助於家業興旺。
家裡有時熱鬨得像集會,讓人不勝其煩;有時卻冷清得像與世隔絕,讓人倍感孤獨,趙筱雨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她常常騎著摩托車滿街瘋跑。
這時的院子裡很安靜,時而能聽到一兩聲剪刀修剪枝葉的哢嚓聲,在寂靜的空間裡被放大,更加突顯了寂靜。
忽然傳來幾聲啵啵的響聲,趙筱雨張目四顧,卻什麼也沒看到。
她的目光從寬大的玻璃窗上掃過,看到玻璃後麵貼著一張異樣清晰的臉,是姥姥,但趙筱雨卻嚇了一跳,玻璃又啵啵響了兩聲,是姥姥在敲玻璃。
趙筱雨回了屋,去了姥姥的房間,姥姥住在一樓,此時她拄著拐杖站在窗戶前。
“姥姥,”趙筱雨問候了一聲,“你叫我嗎?”
董淑蘭遲鈍地轉回身,似乎有點不認識趙筱雨,但她還是認了出來,她的嘴唇蠕動了幾下,終於發出了聲音:“帶我——去見他。”
她的聲音很低,氣息不足,但趙筱雨還是聽清楚了,這一刻,她的心裡並沒有一點欣喜,姥姥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點點頭,掏出手機給趙小禹打電話:“老九,開上你的小破車來我家,我姥姥要見你爺爺。”
在等趙小禹過來的時候,董淑蘭坐在床沿上,指揮著趙筱雨給她找衣服,在衣櫃底部的被褥下麵,壓著一些非常舊的衣服。
董淑蘭說:“把那件紅褂子給我拿過來!”
那是一件款式非常古老的紅條絨外套,很多地方磨白了,還打著幾塊同色的補丁。
趙筱雨將衣服抖了幾下,說:“姥姥,這件有點厚吧,今天氣溫27度。”
董淑蘭說:“沒事,人老了,耐熱不耐冷。”
當趙筱雨給姥姥穿上那件衣服時,姥姥竟然露出了一絲少女般的淺笑,她的臉也被紅褂子映紅了。
“姥姥,我給你梳頭吧!”趙筱雨說。
“哦,好。”
趙小禹開著夏利到了酒廠對麵,給趙筱雨打電話,說他到了,趙筱雨說:“那不是有幢三層樓嗎?你把車開到門口,我和姥姥馬上出去。”
掛了電話,趙小禹疑惑,這不是趙廠長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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