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還有兩個人,張姨和陳子榮的司機。
張姨也很高興,站在那裡笑著。
陳子榮的司機舉著手機,錄著陳子榮和趙丁旺共進午餐的溫馨場麵。
見趙小禹進來,陳子榮招呼道:“小禹,過來一起吃!”
趙小禹又搬了一個床頭櫃過來,增大了“桌子”的麵積,把自己買的飯菜,也擺了上去,讓張姨和司機也吃。
張姨過來坐下了,司機說他吃過了,仍舉著手機錄著像。
張姨說:“好多年沒見趙廠長這麼開心了。”
趙小禹不知道,在他來之前,陳子榮和趙丁旺聊了什麼,有沒有坦白身份,便也不敢多嘴,不過從兩人的互相稱呼上來判斷,他們並沒有相認。
趙丁旺仍叫陳子榮為子榮,陳子榮仍叫趙丁旺為趙廠長。
但趙小禹看出,陳子榮對趙丁旺的態度很親昵,而不像過去那樣隻是尊敬,甚至在趙丁旺流下鼻涕而不自知時,他都會毫不嫌棄地拿紙巾幫他擦掉,這說明,他從心裡接受了趙丁旺這個父親。
趙丁旺問陳子榮:“是不是一直沒成家?”
“是啊,”陳子榮說了兩句詩文,“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過儘千帆,一切惘然。”
趙丁旺又問:“是從沒找過,還是後來分了?”
陳子榮苦笑一聲:“小禹知道,讓他說吧。”
趙丁旺看向趙小禹,趙小禹看向陳子榮,看到他點了點頭,便清清嗓子說:“爸,我大哥以前成過家,他和我大嫂還在老酒公司上過班呢,賣酒的,後來兩人離婚了,都辭職了。”
趙丁旺一愣:“還有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趙小禹切了一聲:“誰知道你每天忙什麼呢,把個破公司扔給我,錢不給,人不來,電話不打,一到年底分錢的時候,跑得比兔子都快。”
趙丁旺哦了一聲:“那為什麼離婚呢?有孩子了嗎?”
陳子榮搖搖頭。
趙小禹說:“你管人家為什麼離呢,過不下去就離唄。”
趙丁旺惋惜地歎口氣:“你這個歲數,按道理,都該抱孫子了。沒有個兒孫,你這麼大的家業,將來誰來接班?小禹,趕快給你大哥找個對象。”
趙小禹嗬嗬一笑:“你讓我一個全市首負,負數的負,給真正的全市首富找對象,您老人家太看得起我了,我自己還打著光棍呢。”
又一語雙關地說:“你管兒子就行了,還管什麼孫子啊?”
吃完飯,陳子榮要走,趙丁旺搖搖晃晃地把他送到門口,眼含熱淚,握著他的手不放,嘴唇囁嚅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陳子榮說:“趙廠長,我有空再來看你,咱們後會有期。”
“好,好,後會有期。”趙丁旺終於鬆開了陳子榮的手。
趙小禹把陳子榮送到樓下,司機料到兄弟二人可能要談私事,早知趣地跑到車上去了,還把車往遠開了開。
兩人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站住,趙小禹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大哥,你們說沒說那件事?”
陳子榮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我希望到此為止吧。”
“大哥……”
“不用說了。”陳子榮擺手阻止他說下去,“他隻能是趙丁旺,不能是李存思。”
見趙小禹不解,又說:“李存思是死刑犯,而且是那種死刑犯,我猜當年,應該是他後來的嶽父,也就是那個柳三,悄悄動用了軍方關係,才搞出這麼個李代桃僵之計,我不想讓這事變得太複雜,名分不重要。”
趙小禹懂了,其實他也曾有過這樣的猜測。
關於那段曆史,趙丁旺偏偏遺忘了最關鍵的一環:在當時的官方文件上,李存思分明已被槍決,並做為一個反麵典型被到處宣傳,他卻說不出其中的細節來,這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他改名換姓容易,要想讓那個膽大包天的反動分子李存思公開銷戶,永絕後患,卻並非易事,沒有特彆關係很難做到。
可能是趙丁旺確實不知情,也可能是他故意隱瞞。
當年柳三雖是逃兵,並沒有犧牲在風哨口戰役中,但過去的老戰友得知實情後,一定還是願意幫他的,畢竟他所謂的逃兵,也是為了執行老班長的命令。
好吧,既然陳子榮說了“名分不重要”,那就表明了他的態度,他願意認這個父親。
這事確實挺複雜的,陳子榮又是公眾人物,一旦把當年的事翻出來,對誰都沒有好處。
雖然這事可以不公開,但難防隔牆有耳。
就是嘛,名分就是個稱呼而已,自己對趙丁旺的稱呼,也好不到哪去,高興的時候叫他爸,不高興的時候直呼老趙,生氣的時候罵他老東西,這幾天甚至罵他老個泡。
他點點頭:“好吧,尊重你的決定,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多來陪陪他,咱們再忙,時間還長,他的時間卻不多了,陪一天,就少一天了,所以要爭分奪秒。”
“嗯,我知道,我會常來的。”陳子榮動情地拍了拍趙小禹的肩膀,“我走了,你保重。”
說完,向著自己的淩誌570走去。
趙小禹望著陳子榮高大的背影,一股溫情湧上心頭。
大哥,終究是大哥。
陳子榮快走到車跟前時,又折了回來,問:“小禹,你這幾年一直沒見過你大嫂嗎?”
趙小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前幾天遇見魏巧梅的事說了。
“哦,她一直在定東市啊。”陳子榮的神色有點黯然。
“對,大哥,你要去見她嗎?我帶路。”趙小禹說。
陳子榮麵無表情地沉思了一會兒,說了聲“算了”,轉身走了,這回沒折回來,上了車,車開走了。
趙小禹覺得,大哥還是放不下魏巧梅,不然以他目前的身份和財富,想找什麼樣的女人都容易得很。
魏巧梅一定也放不下大哥,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感情的事,很難理性權衡,這點,他深有體會。
陳子榮又來黃水縣醫院看了幾次趙丁旺,每次來,兩人都相談甚歡,儘管始終沒有父子相認。
趙丁旺的身體一天強似一天,走路不再搖晃了,能自己“刹住車”了,精神狀態也逐漸恢複,雖然有時也糊塗,但起碼不像前段時間那樣“簡直喪失人性了”——這是趙小禹生氣時罵他的話。
半個月後,趙丁旺終於出院了。
名義上,他還是房宇集團的一把手,實際上,他對公司裡的所有事,不發表任何意見,連開會都不坐主席台。
有人對趙小禹有意見,向他告狀,他往往沉思半天,來一句:“你和小趙總商量吧。”
有天上午,趙小禹敲開了“巧梅托管中心”的門,對滿臉詫異的魏巧梅說:“大嫂,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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