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趕來之時,便見如此情形。
納蘭鏡聞置若罔聞,仿佛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到來,繼續將那些屍體一個個扒開,直到最後,仍是沒有看到柳淒山。
眼中氤氳著無儘的風暴,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渾身繃著,垂眸不語。
眾人看了看地上淩亂的屍體,朝著納蘭鏡聞跪下。
“王爺!那位公子恐怕……”
後麵的話不說,大家也心知肚明。
納蘭鏡聞背對著他們,那如火般的身影,身上纏繞的是陰鬱窒息的氣息。
她緩緩走到崖邊,山風拂麵,風沙太大,讓人紅了眼。
腳步一頓,那道身影停了下來,彎下腰像是撿起了什麼。
納蘭鏡聞突然笑出了聲,垂著頭看著手中的青玉簪。
那笑聲沙啞壓抑,鬱氣纏繞,讓人不吝而寒。
她細細摩挲,青玉簪上出現了一道裂痕,一絲血氣進入,如心口朱砂般滾燙炙熱。
她閉上眼,沉默了很久,再開口時,已是平靜,隻是那雙猩紅的眸,仍未褪去。
將青玉簪放到懷中,轉身道:“到崖底搜,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用儘全力說出來的。
“是!”
他們雖是容衡玉的人,但如今他們的主子不在,主子又交代要帶王爺回去,他們便隻能聽王爺的話。
納蘭鏡聞站在山巔之上,雲霧之中,被袖袍遮蓋的手隱隱顫抖著,心臟處像是被剜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可她麵上平靜,無人看得出她有多痛。
柳淒山。
她一定會找到他!
他即使是死,也是她納蘭鏡聞的人!她定會用儘一切辦法,哪怕神形俱滅,也一定將他複活!!
既然她能死而複生,從一個世界穿越另一個世界,魂魄附在這具身體之上,那便一定有複活之法,踏遍千山萬水,黃泉奈何橋邊,撕碎時空裂縫,也定將他的魂魄抓回來!!永生永世綁在她身邊!!
眾人搜了有多久,納蘭鏡聞便在山巔之上站了有多久,心臟早已麻木,渾身冰冷一片。
“王爺,我們儘力了。”
所有人跪在她身後低著頭,身上皆是塵土,沒日沒夜地在崖底尋找,即使他們訓練強度極強,也仍舊感到疲憊。
崖底沒有柳淒山的身影,隻有血跡,要麼就是沒死,要麼就是被野獸叼走了。
而這座懸崖,深不可測,摔下去必死無疑,沒有一絲生還的機會,大家都心知肚明,找不到屍體,便隻有被野獸叼走這一種可能。
納蘭鏡聞睜眼,眼中漆黑一片。
突然,臉上有些涼意,她抬手,便見白色的雪下得紛紛揚揚,淒涼刺骨,如泣如訴。
這春三月竟下起了雪!
納蘭鏡聞靜靜地看著這場雪,白雪沾上她的墨發,覆在她的眼睫之上。
絲絲涼意浸入骨髓,冷得她顫了顫,竟讓她生出絕望之感。
柳淒山……
淒山……
山風淒冷山木悲,虎不敢嘯鬼夜啼。
當真是情深不壽。
她轉過身來,繞過地上跪著的一群人,直接下山。
“走吧。”
丟下一句,便不再管他們,自顧自地離開。
眾人迅速起身,跟了上去。
納蘭鏡聞回到了家中,她和柳淒山的家,院子一片狼藉,所有拿出來曬的草藥都被打翻在地,一片狼藉。
屋子牆麵破損,大門被卸了下來,丟在一旁,屋內淩亂。
她沉默著將木架拾起,將院子內所有被打翻的東西收拾好。
眾人想過來幫她,被她攔在了院外。
她不希望這個地方再被外人踏足了,這裡隻屬於她和柳淒山。
她花費了整整一天,將所有破損修補好,不放過一絲一毫,可很多地方,不是她想要複原便能複原的。
站在躺椅前,麵容沉靜。
柳淒山閒時總愛躺在躺椅裡讀書,安安靜靜的,聽話極了。
而她總愛將他撈起來放在自己懷中,躺在躺椅中,讓他在自己懷中讀書,每每這時,他雖會臉紅著推她,見推不開,便也乖乖的不再掙紮,一起窩在這張小小的躺椅之上。
她最愛他紅著臉的模樣。
想要斥責她卻又舍不得的模樣。
納蘭鏡聞輕聲笑了笑,再次躺了上去,手中是他時常拿在手上的書,細細摩挲,感受著柳淒山的氣息。
她到底是太裝模作樣了,哪有什麼最愛,柳淒山任何樣子,她都分明喜歡的不行。
這裡所有,都殘留著柳淒山的痕跡,曾經那麼鮮活的人,現在竟不知生死,下落不明。
捏著書的手漸漸收緊,力道大的像是要將書撕碎。
又很快回過神來,將書重新放回架子上,動作小心極了,仿佛是什麼珍寶。
站起身走到門口,眼神將屋內所有都掃過一遍,似是要將這屋內的一切刻入腦海之中。
最後轉身退了出去,親手關上被她修好的門。
背影決絕,不帶有一絲留戀。
院外是一眾等著她的人,見她出來,下意識想要上前,後又想起什麼,生生停住了腳步。
納蘭鏡聞的目光從他們每個人身上淡淡掃過,眾人隻覺得周圍空氣都凝滯了,壓的他們喘不過氣,頭低了下去。
與此同時,不免感到心驚。
這是京師人人喊打,不學無術的紈絝嗎?!豈會有如此強大的氣場?他們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竟輕易就被拿捏住。
雖心有所想,麵上卻是冷肅,未曾表現出來。
納蘭鏡聞收回目光,眾人隻覺得身上的重壓一下子消失不見,皆不由得呼出一口氣。
最初那女子上前一步詢問。
“王爺,可要屬下派人守好這裡?”
納蘭鏡聞瞥了她一眼,並未多說什麼,“不用了,回京吧。”
說完便抬腳離去。
她並不是不珍惜這裡,這裡是她和柳淒山的家,怎麼會不珍惜呢?可他們是她那所謂王夫的人,是容衡玉的人,她不了解容衡玉,更信不過他們。
她要發展自己的勢力,隻有自己的人,才能多信幾分。
納蘭鏡聞離開這,什麼都沒帶走,仿佛一切都沒有變,唯一帶走的,便是那根青玉簪。
那是她同柳淒山的定情之物。
總有一天,她會再次為他戴上這根簪子。
再次回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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