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聽見聲響,下意識地藏起手中帶血的帕子,望向來人。
“今日怎麼這般早?”
柳淒山拿著紙鳶走過去,臉上帶笑,眼睛亮晶晶的,“今日的活我都乾完了,便來得早些。”
納蘭鏡聞第一次見柳淒山有神的雙眼,如她想象中的一樣漂亮,如懸掛天上的明月那般,熠熠生輝。
柳淒山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漂亮的眉頭微微皺起。
“你這病還沒好嗎?臉怎麼這麼蒼白?”
女子笑得溫柔,眼中如萬年雪山融化,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頰,柔聲道:“很難看嗎?”
柳淒山搖搖頭,隨手拉了張椅子坐在她的身邊,將手中的紙鳶放在她腿上。
“隻是覺得你的臉色看著有些嚇人,我不喜歡。”
女子沒有在意他話中的無禮,垂眼看著腿上的紙鳶,做工很是粗糙,明顯是自己做的。
她眼神溫柔,帶著些許悵惘。
“快了,等秋天到了,我的病便會好了。”
柳淒山有些懷疑,不過他也不知她這是什麼病,便也隻能信她。
“當真?那等秋天,你陪我去棲梧山上看楓葉好嗎?”
“聽他們說,秋天的落葉好看極了,就跟畫似的,可娘親說男子不能去那麼遠的地方,容易遇到危險,所以等你好了,你帶我去可好?”
女子看向他,眼中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纖細蒼白的指尖撫上他柔順漆黑的發。
她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笑得溫柔。
“你十六歲的生辰便是在那個時候吧,到時我送你份禮物好不好?”
柳淒山呆呆地看著她那雙溫柔的眼,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讓人忍不住沉溺進去。
他有些慌亂地彆開眼,揮揮手不在意道:“不用,娘親說了,男子不用過生辰,也不需要禮物。”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神情有些失落,眉眼低垂。
“娘親說,我十六歲便可以嫁人了,可我不想嫁人,還是我不認識的人……”
女子的手微微一頓,收了回來。
“淒山長得如此漂亮,定會有許多女子喜歡,挑一個家世好又待你好的,也算金玉良緣。”
柳淒山突然轉頭,星眸定定地看著她,“那你娶我可好?”
女子抬眸,同他對視,沉默不語。
柳淒山再次彆開頭,故作鎮定道:“我開玩笑的,你家世顯赫,我哪能高攀得起?”
看不見他的臉,可是語氣中卻帶著自嘲和失落。
“娘親早已給我看好了人家,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但人還算不錯,等生辰一過,便可以嫁過去了。”
“我聽說那女子隻有一個夫侍,人也老實,娘親說嫁過去我也不會吃虧。”
女子靜靜地聽著,抬眸看著他精致的麵龐,問道:“你願意嫁給她嗎?”
柳淒山垂著腦袋,神情懨懨,“娘親說,男子是沒有選擇的權利的,願意又如何?不願意又如何?沒有人會將我的意願當回事。”
他們從出生,之後的一切便都被規劃好了,由不得他們反抗。
“你願意嫁給她嗎?”
女子再一次詢問。
“我不願。”
女子點點頭,“既然不願,那便不嫁。”
柳淒山看著她蒼白的麵龐,笑得苦澀,“這由不得我。”
“你才十六歲,還有大好的人生,不應該就被困在宅院中,男子又如何,你可以去做任何你喜歡之事,隻要你願意。”
“我可以幫你。”
“你信我嗎?”
女子望著他,那雙溫柔的雙眼中仿佛蘊含著力量,讓他溺斃在其中。
他呆呆地望著她,點點頭。
“信。”
女子勾起唇角,笑得溫柔,漂亮得令人晃了眼。
柳淒山慌亂彆開眼,白皙的臉上染上一層淡淡得紅暈,“你前兩日教我的,我已經學會了,今日可以學彆的了嗎?”
“好。”
女子站起身,身形晃了晃,搖搖欲墜,柳淒山慌忙扶住她,語氣中些許凝重。
“你是不是又瘦了,這兩日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你不吃飯,這病得何時才能好?”
女子微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輕輕搖頭。
“無礙,不過是坐得有些久了,頭有些暈。”
柳淒山神色微沉,到底沒有多說什麼。
他們來到桌案前,女子被扶著坐下,柳淒山則在一旁替她磨墨,帶著融融暖意的陽光照射到二人身上,頗有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她執筆在紙上寫著,手隱隱有些顫抖,若是不仔細,是看不出來的。
“九月西風興,月冷霜華凝……”
柳淒山看著她一筆筆寫下,口中低低念著,眉頭微皺,似有些不解。
“這是什麼詩?”
女子停下筆,在紙上吹了吹,讓墨水變乾。
“這首詩,名為長相思。”
柳淒山看著這詩,眼中閃著光亮,指著其中一句道:“這是什麼意思?”
女子順勢看去,輕聲道:“人言人有願,願至天必成。”
“意思是,人若是有心願,隻要心夠誠,上天必助其實現。”
柳淒山眼睛微亮,道:“真的嗎?”
女子笑著點頭,“你可有什麼願望?隻要你誠心許願,上天一定會聽見的。”
柳淒山歪著腦袋思索著,隨即搖搖頭,“我沒有願望。”
他自從遇到她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以前很想上學堂,可是男子是不想上學堂的,所以他連字都不識幾個。
可是遇到她後,她溫柔地跟他說,可以教他識字,教他背詩,隻要他想學,都可以。
他很喜歡她,也很感謝她不嫌棄自己笨,願意不厭其煩地教他。
柳淒山頓了頓,又道:“那就希望你快快好起來吧,這樣我們就可以去棲梧山看楓葉了。”
女子身形微滯,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可要學字?”
柳淒山點頭,“好!”
女子讓開,將座位給他,柳淒山毫不客氣地坐了下去,隨後女子站在了他身後,像是抱住他一樣,握住他執筆的手,一筆筆寫著,神情認真。
他們隔得很近,氣息相融,發絲掃過柳淒山的麵頰,他被弄得有些癢,剛側頭便碰到了女子細膩的肌膚,他愣在了原地,心神皆被近在咫尺的麵龐勾去。
真是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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