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陛下儘早決斷,徐州之患,刻不容緩。”
……
馬車內。
輪子滾過宮道發出軲轆轆的響聲,襯得車內格外得安靜,納蘭鏡聞闔眸凝思,鏡池則在一旁,正襟危坐,隻是那視線控製不住地往納蘭鏡聞身上飄去,他很隱蔽,可實在耐不住看了如此多遍。
納蘭鏡聞終於睜眼,正對上那雙睛藍的眸子,眸子的主人臉上閃過錯愕的神情,隨即立即低下了頭,耳廓很快漫上了粉紅色,聲音急切。
“屬下無意冒犯,還請王爺責罰。”
納蘭鏡聞神色淡漠,盯著他半晌沒有說話,鏡池見她不語便不敢抬頭,直到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水,納蘭鏡聞終於大發慈悲,開口道:“之前你說,你要找的那人,可找到了?”
鏡池不知她為何提起此事,隻是如實道:“回王爺,還未。”
納蘭鏡聞並未有太多意外,神色如常。
“你說,你們族中人,若是同凡人行那床笫之事,對方便會承受不住你們的力量,爆體而亡,你說的可是事實?”
鏡池微愣,抬起頭對上納蘭鏡聞漆黑的眸子,裡麵像是一潭幽深的潭水,令他看不清,也琢磨不透。
“……是。”
說罷,他又低下頭,不敢看她。
納蘭鏡聞眼中劃過一絲暗芒,素手拿起杯盞喝了口茶,等到口中浸滿茶葉的清香,這才緩緩道:“那本王為何聽說,此條規矩隻針對你們族中男子呢?並且爆體而亡的,也是男子呢?”
話落,低著頭的黑衣男子猛地抬起頭,瞳孔驟縮,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王爺,是聽誰說的?”
他說完,又覺得自己太過失禮,放緩聲音道:“不知王爺,可否告知屬下?”
納蘭鏡聞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你隻用回答,是,或者不是便可。”
鏡池低著頭,感受著上方那道釋放出絲縷威壓的視線,抿唇不語。
他無法對納蘭鏡聞撒謊,便隻能沉默。
“你不說話,那便說明,本王說的,是真的。”
“鏡池,你為何要騙本王?”
納蘭鏡聞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平靜,可鏡池卻偏偏聽到其中夾雜的危險嚴肅。
“屬下……”
他雙唇囁嚅,卻隻吐出兩個不輕不重的字,納蘭鏡聞以為他會同她解釋,可等了許久,他仍垂著頭,保持著那個姿勢,沉默不語。
納蘭鏡聞眼神晦暗,指尖輕點,嗓音微沉,“當初,你是為了驗證本王是否是你要尋之人而接近本王,而後來又賴在本王身邊不走,你所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喜歡本王?”
一瞬間,那人氣息亂了,垂在身側的手顫了顫,又很快緊握成拳,以此來掩飾內心的慌亂。
納蘭鏡聞聲音不大,卻是肯定的語氣。
“鏡池,你好大的膽子!”
黑衣男子迅速起身,跪在了納蘭鏡聞麵前,手背的青筋暴起,指節泛白,聲音低沉,“屬下不敢玷汙王爺。”
納蘭鏡聞俯下身,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鏡池仰頭看著她,麵龐堅毅,眼睛泛紅充血,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似的。
“若是本王當真要你陪床,你是不是也不會拒絕?”
在最開始她不知曉是何情況時,鏡池一直想爬上她的床,去驗證心中所想,哪怕自己會爆體而亡,而後來被她發現,他才說會爆體而亡的是她。
可若她當真是隻顧自己風流,不顧性命之人呢?
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倘若她就是如此這般呢?
那麼鏡池是不是也會由著她?任她隨意妄為?
“說話!”
鏡池嘴唇微張,那雙無比純澈的眼睛望著她,像是無雲的碧空,乾淨到讓人生不出半點旖旎的心思,太純淨了,令人無法直視。
“是。”
“王爺之令,屬下不敢不從。”
到底是不敢不從,還是壓根不打算違抗命令?
“哪怕代價是自己的性命?”
“哪怕代價是屬下的性命。”
他甚至沒有任何猶豫,斬釘截鐵,眼神堅定。
納蘭鏡聞的手微頓,隨即鬆開他的下巴,重新恢複了慵懶的姿態。
“那如果,本王說,跟在本王身邊,便永遠不能回到你的族中呢?”
“換句話說,本王,和你要尋之人,你選誰?”
鏡池瞳孔微縮,震驚地看著納蘭鏡聞,腦中一片空白。
馬車停了,外麵傳來成禾恭敬的聲音,納蘭鏡聞掃了他一眼,下了車。
“你好好想想,什麼時候想好了,再來找本王。”
鏡池跟一座雕塑似的,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納蘭鏡聞走到門口時,看到一道紫色的身影,冷風吹起他的衣擺,凍得他瑟縮了一下,眼神卻一直看著外麵,神情期冀,翹首以盼。
納蘭鏡聞腳步微頓,隨即加快步伐走到那人身邊,取下披風,披在了他身上,摸了摸他冰冷蒼白的臉,眉頭微皺。
“怎麼在這?”
寬大的披風將人捂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錦瑟仰著臉,朝著納蘭鏡聞露出一個柔柔的笑容,雙手環住她的腰,靠進她的懷中。
“想早點見到王爺。”
納蘭鏡聞抿唇不語,將人摟緊了幾分。
她去看了容衡玉,也看了柳淒山,唯獨沒有去看他,後來又被一旨召入宮去,看他的時間又被耽擱,不論如何,心中多少有點愧疚。
錦瑟很是乖巧,知道自己的身份,並且時刻牢記,以他的身份是不敢出現在容衡玉麵前的,怕自己玷汙了他們的眼,隻能在自己的院子等著納蘭鏡聞來,翹首以盼,知道那薑湯是納蘭鏡聞派人送來的,沒人知道他心中有多歡喜。
他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同他們去爭些什麼的,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從不奢求能夠分得納蘭鏡聞多少的愛,他隻求納蘭鏡聞能偶爾想起他,來看看他,那便足夠了。
他實在是太想她了,知道她入宮後,便到府門口等著,哪怕是冷風不住地往他領口吹,冷的瑟瑟發抖,隻要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納蘭鏡聞。
他便覺得高興,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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