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納蘭鏡聞所料,從災患開始到現在,地方官府並沒有做出一點行動,任由百姓凍死的凍死,餓死的餓死。
關鍵是,京師一點都沒得到消息,一個地方官府能如此囂張,那麼就是有人庇護,徐州的官府庇護四城,說不定再往上,依舊有人。
城門早已打開,百姓流離失所,納蘭鏡聞一行人的到來也無人察覺,他們隨便找了個尚且苟存的客棧住了下來。
納蘭吟打開窗朝下看,入目所及皆是屍骨,也沒人收屍,冬天也不會臭,納蘭吟又把窗戶關上。
納蘭鏡聞給自己換了身輕便的衣服,納蘭吟就坐在桌前撐著臉看。
“姐姐要出去嗎?”
納蘭鏡聞將千絲刃牢牢係在了手腕上,聞言瞥了他一眼,“今晚你好好待在房間彆出門。”
“姐姐不打算帶吟兒一起去嗎?”
“聽話。”
納蘭鏡聞的聲音重了些,又道:“把你身上的衣服換下來,沾了雪都濕了。”
納蘭吟勾唇,走到她麵前環住她的腰,“姐姐幫我換。”
納蘭鏡聞神色平靜地將人推開,“換好就下來吃飯。”
她說罷,轉身出了門。
柳清序已經收拾好了在樓下等著,看到納蘭鏡聞下樓立即站起身,欲言又止。
納蘭鏡聞抬手示意她坐下,“我知道你想回去看看,但現在不是合適的時候。”
柳清序神情黯然,“過了那麼久才回來,也不知道娘會不會怪我。”
“你娘不會怪你,她隻會欣慰,你沒有意氣用事,而是跨過千山萬水找到我,她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柳清序看著納蘭鏡聞,眼眶發熱,卻是笑了出來。
納蘭鏡聞倒了杯茶水遞到她麵前,“等晚些時候,我陪你一起去。”
柳清序一驚,“您也要去?”
納蘭鏡聞點頭,“你沒功夫,若是他們派人在你家蹲守,你該如何?”
“斬草不除根的道理,你不會不懂。”
柳清序愣了愣,苦澀點頭。
“我隻是覺得,我現在明明什麼都沒有,您還這麼幫我,我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您了。”
她現在這副模樣,都快讓納蘭鏡聞忘記她之前是個嘴毒暴躁的女子了。
“以身相許就行。”
納蘭鏡聞神色平靜地說出這句話,柳清序知曉對方的意思,深吸一口氣,眸光逐漸堅定。
“好!”
“我不準!”
納蘭吟快步上前,坐在了納蘭鏡聞身邊抱住她,虎視眈眈地看著柳清序。
“我不允許!”
“你們不能在一起!”
柳清序默默移開視線。
納蘭鏡聞不信他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抬手給了他一個爆栗,沉聲道:“胡說什麼?!”
納蘭吟瞪她,“你都沒對我說過這種話!”
他說著,又轉頭看向柳清序,警告道:“你離姐姐遠一點!”
柳清序欲哭無淚,表示冤枉啊,但又不好跟一個男子計較什麼,剛剛悲傷的氛圍被他一打岔,全散了。
納蘭鏡聞將人強行從身上撕下來,“坐要有個坐相。”
納蘭吟如今性子比之前活潑了許多,不再死氣沉沉的,動不動就想拉著納蘭鏡聞一起死,倒是許久沒說過死這個字了。
他扭過頭,同納蘭鏡聞賭氣,“所以姐姐根本不在乎吟兒對嗎?”
“行了,彆裝了,好好吃飯。”
她拉過納蘭吟的手,還是冷冰冰的,微微蹙眉,“你身子還沒好?”
納蘭吟眼神閃了閃,抽回了手。
“快了,隻是這天氣太冷,引發了之前落下的病根而已,不礙事。”
納蘭鏡聞沉默,納蘭吟之前在宮中確實吃了很多苦,落下病根很正常。
“等回去後,讓淒山幫你看看。”
柳淒山醫術精湛,治納蘭吟的應是足夠的。
納蘭吟不知想到什麼,臉色不是很好,想都不想就回絕了。
“不用了。”
“為什麼?”
納蘭鏡聞知道納蘭吟對她身邊人有敵意,但這不是理由。
納蘭吟還是不肯鬆口,無所謂道:“我沒事,反正那麼多年都過來了,早就習慣了。”
那麼多年所受的苦被他一筆帶過,說得無比輕鬆,就好像受苦的根本不是他一樣。
納蘭鏡聞聞言,語氣軟了幾分。
“聽話一些,回去後你就住我那。”
納蘭吟突然轉過頭望向她,眼睛都亮了,“姐姐說話算話?!”
“前提是,你要讓淒山幫你調養身子。”
隻是要辛苦淒山了,她會補償他的。
納蘭吟蔫了下來,沉默半晌,最終點頭同意。
“好!”
納蘭鏡聞又囑咐了柳清序一些事情,小二很快端著最後一道菜上來,雖說都是些素菜,可如今城中災患,能吃的東西幾乎沒有,也不知道這家客棧是哪來的吃食,還在災民肆虐的情況下,存活至今。
這家店的老板應該是有些手段的。
納蘭鏡聞心下思索一番,叫住了小二,從兜裡拿出一錠黃金放在她麵前。
“可否請問一些問題?”
小二眼睛都亮了,看了看周圍,然後不動聲色地將金子揣入袖口。
“您說,我一定知無不言!”
“這災情已經這般嚴重了,官府為什麼還不開倉放糧?”
小二聽罷,臉色有些古怪,小聲道:“其實最開始,官府是有施粥的,洪城山上有山匪,每次施粥,過不了多久那些山匪就能收到信,帶著人來把攤子砸了,甚至還放話說,要是官府再敢施粥,她們見一次砸一次,若是不聽話,連官府一塊砸!”
柳清序沉了臉,“這麼猖狂,官府不管?”
小二一拍手,“怎麼敢管啊?就那群酒囊飯袋,都不夠人家打的,就隻能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柳清序聽著來氣,“那陳家呢?她們也不管?”
畢竟現在做生意的,誰不想掙個善人的名號?醃臢之事做多了,便總是格外在乎那些虛名。
柳清序說的陳家,就是洪城首富,一直讓柳家排行萬年老二的陳家。
小二撇撇嘴,“她們?現在災民那麼多,哪有人會那麼善良,要說最開始的時候,陳家也和那些官府的人一樣,裝模作樣做好事,把樂善好施的名頭按在自己的頭上,可那粥啊,基本全是水,米都看不到幾粒。”
“後來災民越來越多,成本越來越高,她們一下子就變了嘴臉,讓人有多遠滾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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