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城新聞報道,新勢力超模宣洛日前持械傷人事件已有了新動向,昨日有爆料稱宣洛被判定精神障礙,目前已入院治療,其對受害人蘇濃設計迷奸的指控純屬臆造……”日了狗了,死都死了,地府還放八年前的新聞,怎麼信號不好,消息剛傳過來?宣洛耳根不得清靜,隻想抬手堵住耳朵,掙紮間恍然發現,自己四肢竟是一種血脈不通的麻木感。她睜開眼睛,燈光刺目,手腳皆縛著牛筋繩,係在床腳,動彈不得。死……沒死?宣洛偏頭看向四周,底色慘白的牆壁上痕跡斑駁,似乎很熟悉,直到對視門上小窗那一雙雙或呆滯或好奇,或幸災樂禍的眼睛,才從大腦空白中漸漸反應過來,畫麵從車禍開始倒退,電光火石之間,時間的車塵馬跡,被一場潮汐全部抹去,一切又退回了八年前。她還沒想明白,門口的一雙雙小眼睛倏的散開,鐵門“吱呦呦”的扭開,剛剛看清來人,“啪——”五指挾風甩在左臉,口中甜腥立刻喚回了意識,宣洛徹底覺出來自己真真正正的還活著。“整天好死不死的作妖,你這樣的我見多了,從這間屋出去,沒有不服貼的,趕緊滾起來!”手腳束縛打開,宣洛發現自己失去了支撐甚至連曲起雙腿的力氣都沒有,她勉強支起上身,緩了一會兒,穿上拖鞋走向了公共盥洗間。掬起一捧冷水埋進臉去,乾繃著的肌膚熨帖了許多,人也清醒多了。宣洛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細眉深目,高鼻薄唇,雖然蒼白瘦削,但朝氣未泯,怎麼看都是一張不受欺負的麵皮。前世活的真對不住這張臉。2010年9月,宣洛作為模特界初出茅廬的小牛犢,一舉砍下四大時裝周三十四場秀,成為業界破土而出的新勢力超模,名副其實的小秀霸,更是被時尚界的老佛爺欽點參加十一月份香奈兒上海大秀,期間雜誌采訪,一線品牌邀約不斷,一時間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風頭無量。可事實證明,吹儘黃沙始到金,輕而易舉得到的不過是塊沾了屎的磚頭,宣洛被砸的又臟又疼。香奈兒大秀開幕前一晚,宣洛試裝結束後,喝下姐姐蘇濃親手遞過的咖啡,接著便不省人事。醒來後的宣洛看著床上落紅,悲痛欲絕,前去找蘇濃爭辯,二人大打出手,不歡而散。幾個小時後,宣洛便醜聞漫天,還被反咬一口,被指控持械傷人,視頻中蘇濃跟她打鬥之後臉上便多了一條傷疤,可宣洛根本就沒有毀她的容,她抗爭控訴,申明自己被迫害的全過程,卻換來品牌商合作終止,男友斷義絕情,親爹把她逐出家門,還以監護人的身份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在那個煉獄般的熔爐中,她被折磨虐待,毆打流產,整整三年才好不容易離開。那時的她已然被磨平所有棱角與靈氣,心如死灰,沒心思報仇也沒精力重返T台,隻想著找份安穩工作平淡生活就好,所幸得遇良人,可惜好景不長,終於準備談婚論嫁時,宣洛又被強製給查出白血病的蘇濃捐了兩次骨髓。本想著這也就算了,權當她以德報怨,為子女積陰德,可沒想到惡人的下限永遠超過傻子的想象,蘇濃已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還看不慣宣洛家庭美滿,竟然串通醫生,讓她的生命結束在了手術台上。歲月回首,從前的宣洛竟活的一無是處,她閉了閉眼睛,眼底多了一份經年沉澱的底氣,自己是個軟柿子,就難免被人拿捏,還好柔善可欺的宣洛已經死了,雖然又回到了這噩夢一樣的囚牢,可總歸是活著的,活著,就一切皆有可能。洗漱乾淨回到病房,那個如白色幽靈一樣的肥碩女人堂而皇之的躺在她病床上玩手機,宣洛記得她,套一句俗話,化成灰都記得。剛進精神病院那陣子,她為了證明自己沒病,沒日沒夜的鬨騰,終於關進了隔離病房,就是這位房大姐專門負責她的病程陪護。所謂的陪護無異於在病人頭上懸了一套刑具,不吃飯掌嘴,不吃藥挨戒尺,不睡覺也渾身給擰的沒一點好地方,沒病都給她整瘋了。宣洛感慨自己上輩子活的實在是太窩囊,好在老天爺給她這個逆世而生的機會,必然得將這虧待了她的魑魅魍魎,逐一收拾妥帖。“取藥啦!”輪值護士喊話發藥,宣洛反應了片刻,抬腿走向護士站。排隊的時候宣洛忽然發覺之前一直鎖著的單間竟然開門住人了。伸頭往裡看了看,一四十多歲的阿姨,坐在輪椅上目光呆滯,不出來拿藥也沒人催她,果然是單間待遇啊,換了彆人早挨罵了。宣洛收回腦袋,又忍不住探出去看了一眼,好像是不認得吧,看著還有點眼熟,再看一眼,床頭上寫了“溫喻”兩個字。“溫喻……啊……”腦子裡忽然蹦出的名字讓宣洛一下子咬了舌頭,溫喻是本名,大眾更熟悉她的那個名字應該是——時尚教母溫如敘!中國的一代超模溫如敘,最早走向國際的國模,之後還創辦了如今中國最大的奢侈品牌“W”,簡直就是中國版的Cocoel……她怎麼也進來了?宣洛震驚與好奇之中邪惡的摻雜了一分驚喜,她決意日後還要做模特,要是能得溫如敘指點一番,還愁不仕途大開?宣洛這樣想著取了藥回到隔離室,此時房大姐手裡還多了個紅色的小盒子。“知道這是什麼嗎?”宣洛搖頭,房大姐瞪著眼睛衝她伸了伸頭,笑的猙獰可怖,“喜糖哈哈哈,你姐姐蘇濃和你姐夫周揚已經訂婚了,你姐姐惦記你,特意給你送的糖,還有這個破東西,聽說是你以前送給你男朋……不,你姐夫的?”“還給我……啊……”“老實點!還想從我這兒拿東西,做夢!”宣洛伸手去拿,反被狠掐了一把。那可不是破東西,寶珀限量款的機械表,當年宣洛花光了時裝周的所有收入買給周揚的。宣洛握緊藥片的手抑製不住的輕輕顫抖著,不是因為結婚,畢竟她跟周揚的感情前世便早已消殆。可是,蘇小姐……不就是那個誣陷她傷人,騙她有病,害她流產,囚禁她三年,取走她骨髓,然後用過量麻醉劑將她送上西天的……殺千刀的蘇濃!“發什麼愣,趕緊吃藥!”房大姐剝了一塊巧克力塞進油乎乎的嘴巴,看著宣洛神情呆滯的將藥片送服下去。“趕緊睡覺,不聽話我查房回來收拾你!”宣洛爬上床去,連腦袋一起捂進被子裡,聽著房大姐摔上門,再睜開眼睛,眸色猩紅。她拿出藏在袖口的幾個藥片,分辨得出來安眠藥和致幻藥。她一背手,摸到房大姐來之前放到桌子上的茶杯,一鬆手,手心的藥片落進杯子裡,茶色濃釅,水麵上什麼也看不出來。一連半個月,宣洛都將藥,都如法炮製給大姐喂下去了,眼看著房大姐日漸憔悴,精神恍惚,脾氣也越發暴躁。俗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大姐縱橫精神病院這麼多年,惡事不知道做了多少,總該有那麼幾個做夢也不敢夢見的人,這點藥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晚上宣洛打了飯冷眼看著房大姐歇斯底裡一般在走廊裡欺負病人,算著時間藥效都差不多,萬事俱備,該動手了。“洛洛,在這兒呆的怎麼樣啊?”聞聲,宣洛猛然扭過頭去,腦袋裡盤根錯節的齒輪一下子轉動起來,像一部老舊默片,無聲放映著前世的血腥往事,隻聽得見鐵鏽簌簌掉落的聲音,蘇濃揚起的嘴角像一根火柴,一下子點燃了所有思緒,她一張嘴,就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