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懵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看著宣洛歎氣,終於無奈點了點頭,“明天再說,我陪你,好嗎?”“好。”宣洛點了點頭,微微揚了揚嘴角,接著轉身往前走,事情有了有了緩和的餘地,心裡緊繃的弦也便鬆了些許。寧遠剛剛的表白漸漸在心裡回溫,雖然嘴上不說,但她心裡已經在感激寧遠的陪伴包容了。一回頭有人在背後守護的感覺,真的很溫暖。翌日清晨,宣洛和寧遠兩人不到六點鐘便出海,如果可以克服,再通知工作組過來就可以在十點之前開始拍攝,如果不行,那就不必勞煩大家興師動眾的跑一趟了。“騎摩托艇吧,試一試。”寧遠指了指附近出租的摩托艇,不同於遊艇,這種水上摩托會讓遊客直接和海水打交道,對暈海症的宣洛來說,光是想想已經頭皮發麻。“不……不行,我不行。”事情到了眼前,宣洛忍不住退縮起來,甚至開始盤算,暈海就暈海,大不了這次就不拍了,輸一次能怎麼樣,她有大把的機會去贏回來,人生海海,何必在意一時沉浮呢?“寧遠,我不去了,我們回北京。”寧遠不聽她說,已經兀自穿好了救生衣,又將小號的一件遞給她,“你昨晚可不是這麼說的,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如果就這麼走了,你不會後悔嗎?”宣洛遲疑片刻,“那也不要摩托艇。”“咱們兩個乘一輛,你抱緊我就好了,如果害怕,就閉上眼睛,乖。”摩托艇漸漸駛離海岸,向海麵遠處航行,碧浪在腳下不斷割裂著,宣洛驚慌失措的閉上眼睛,緊緊環住寧遠的腰部,卻阻止不住耳邊的呼嘯的海風,激蕩的拍浪,沉悶而喑啞的帶著粘稠感的水流聲……聲音在腦中不斷放大,重合,宣洛覺得頭都要炸了……“不行……真的不行……”宣洛猛烈的搖了幾下腦袋,如何也驅不散耳畔的嗡鳴,一瞬間天旋地轉宣洛下意識抬手捂住了耳朵——“啊!”雙手剛剛鬆開寧遠的腰,摩托艇便一個急轉,宣洛瞬間被甩進了海裡。“救命……寧遠……救命……”即使穿著救生衣,宣洛仍是忍不住恐懼的掙紮叫喊,明明會遊泳,此時四肢毫無章法可言。寧遠回頭看了獨自掙紮的宣洛一眼,狠心離開。未知的恐懼最是可怕,因為如影隨形卻無處捕捉,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她看清楚,未知的惡魔,其實不存在。惡心,壓抑,痛苦,暴躁……黑色情緒在腦中不斷的堆積,而周圍的環境又讓她無處爆發,鹹濕溫熱的液體流入口中,她分不清是海水還是眼淚。曾幾何時,她不會為了生活的艱難困苦掉一滴眼淚,因為想辦法比哭來的實際的多,可有些時候,精神崩潰了,真的除了哭,沒有彆的辦法——比如現在。幸而,從頭至尾,宣洛都沒有把自己當成有資格任性的人,哭也哭完了,發泄也發泄完了,她該去麵對現實了,又不能死,眼睛一閉是很舒服,可她不願意這麼窩囊。微微動了動剛剛掙紮到酸痛的雙臂,還好沒有完全脫力,強壓下胸口的翻湧和腦袋中的暈脹,她還有力氣遊回去。海岸遠沒有看上去那麼近,縱使有救生衣,宣洛依舊遊的筋疲力儘,在水暖沙白的大東海上,六點鐘出頭,太陽已經從海麵上探出一半腦袋,金色光芒滲入藍色的水紋中,交映出鎏金瓷器一般的波光,耳畔的水聲似乎也沒那麼令人焦躁了。這在她眼中看似黏稠壓抑的一汪水,其實清涼愜意,不會吞噬掉誰,淺海也不會孕育出什麼綠眼獠牙的怪物。宣洛漸漸放鬆下來,一路披戴著波瀾壯闊的日出,感受著微波搖曳的愜意,不停的告訴自己這片海是多麼美好,可剛到岸邊,還是難以自持的劇烈嘔吐起來。顧岐寒說的對,她克服不了,即使那麼美好,一點也不可怕,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會喚醒她的記憶,讓她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對不起。”寧遠有些自責,本以為宣洛抵觸的情緒僅僅來自於海本身,而忽略了“心理性暈海症”的前綴,他終究想的太簡單。“沒關係,多試幾次未必沒效果,而且我發現,其實我是可以在水裡堅持很久的,或許適應一陣子,我就可以控製住負麵情緒呢。”宣洛擰開漱口水漱了漱口,淡淡的薄荷味驅散心頭的濃霧,令她整個人清爽許多,還可以大戰三百回合。她在海上漂了一天,身體都泡鹹了,宣洛毫不懷疑她能在太陽底下曬出鹽粒來。閉氣深潛,海麵漂浮,這些拍攝會用到的一切她都準備的十分充足,唯一的短板,也是致命傷,不論做什麼,她都是在壓抑情緒,內心始終沉浸在沉痛的回憶中,無法進入拍攝狀態。半夜睡不著,宣洛打電話叫了瓶酒,越喝到杯底越是灼心灼肺,渾身燥熱無力,打開窗子,海風吹的也不儘興。想出去走走,宣洛打開冷藏櫃,猶豫片刻還是選擇了無糖可樂。嗤——氣泡爆破的尖叫劃破難得寂靜的海灘,宣洛仰頭猛灌幾口,胃中有些刺痛,半晌打了個淺淺的嗝。她嗜甜,但溫如敘說要對自己苛刻,她已經四年沒吃過甜點了,每次得一點甜頭,都是來自無糖可樂。宣洛舔了舔瓶口的氣泡,一樣的甜,但甜味劑始終不是糖。海洋館也有水,終究不是海。就算她去海洋館拍片,勉強贏了蘇濃,那大秀怎麼辦?顧岐寒親自來三亞,逗留數日,很難說不是為了大秀場地而來,如若她沒記錯的話,這次AlexWang一飛衝天的大秀,是搭建在兩艘遊輪之間的,她現在的樣子,暈海症,怎麼走?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給溫斯賢後,宣洛低頭重重歎出一口氣,盤腿坐在沙灘上,放棄,還真是很輕鬆呢。好像又不是那麼輕鬆。鬼使神差的,宣洛拿出手機給顧岐寒打了個電話,撥打的並非名片上的號碼,而是當初溫如敘給她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打通,況且現在是淩晨兩點半,就算打通了,可能也會被他凶一頓。“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