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打通了,宣洛忽然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宣洛?”“啊?你怎麼知道是我?”宣洛腦袋裡劈裡啪啦炸開了花,難道溫如敘當年給的號碼是他們母子的專屬號碼,而宣洛是唯一知道的外人?“有事說事。”“哦哦,有事啊,我想跟你說點事,當麵說。”“嘟嘟——”手機裡變成了忙音,宣洛心裡咒罵一句,以為顧岐寒不給她麵子,便打開軟件準備訂明天的飛機票回北京,出來一趟,權當坑公司錢旅遊了。不對,如果她贏了,這費用是開雲報銷的,如果輸了就是公司買單,但現在W集團也成了開雲集團囊中之物,也就是她裡外裡都是坑了顧岐寒了。讓他那麼壞,活該。“宣洛。”宣洛一扭頭,竟然來了?宣洛坐在沙灘上仰視著顧岐寒,皓月為他如刻的五官鎏上月華,下麵湧動著深藍,上空流動著湛藍,海風微微吹動他的褲管和衣袖,當真是立若芝蘭玉樹,至於笑如朗月入懷就算了,顧岐寒可沒對她好好笑過。“找我什麼事?”“哦,”宣洛舔了舔唇,好像沒什麼事,但又有好多話想說。“我想跟你說會兒話。”顧岐寒眉心微蹙,找他說會兒話?是他們私交甚篤還是他看上去是很會聊天的人?“你說的對,確實不是什麼都可以頭腦一熱就克服的,我放棄了。”“好,合同無責解除。”說罷,顧岐寒便轉身要離開,宣洛一著急,伸手拉住了他的褲腳,又趕緊鬆開,顧岐寒垂眸看著她,“你喝酒了?”“沒……沒喝酒。”宣洛搖了搖頭,站起來跟上顧岐寒的步伐,“顧岐寒你對我有誤會。”“沒有。”“有,你覺得我不是個好人,你覺得我利用溫老師,利用你……我是利用了,但是我沒有想過損害你們什麼,而且我心存感激,你以後有需要我兩肋插刀,真的。”“如果你是要說這個就不用說了,我沒覺得你不是好人,也不需要你兩肋插刀。”“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壞?”壞?顧岐寒輕嗤一聲,自作多情四個字他不想說。“你彆這樣!你明明就對我不好,你看你,之前故意捧殺我,現在又要跟我解約,你還裝作很不屑的樣子,顧岐寒,我們怎麼也算是有點交情,你也幫過我,我都記得,你不攜恩求報那是你高尚,你也不能弄的跟我們有仇一樣吧?我怎麼得罪你了我?”“讓開。”“哦。”宣洛往旁邊一退,正好踩上沙子裡半個蚌殼,一下重心不穩跌在地上。“哎呦……”宣洛抓了抓頭發,這兩天她疲累的厲害,剛剛又喝了點酒,渾身發軟,此時都懶得站起來了,反正顧岐寒都走遠了,這兒也沒人乾脆順勢在海灘上一躺,睡一覺再走。“咳咳……咳咳……”宣洛剛躺下閉上眼睛,潮汐湧來一下浸濕了腦袋,海水都灌進了口鼻,差點一口水給她嗆死。“煩死了……煩死了!”宣洛一邊咳嗽一邊煩躁的刨了兩下海灘,難受的想哭。顧岐寒回頭並沒有看到宣洛跟上來,回望廣袤平整的沙灘,視野儘頭躺著個模糊的人影。他不認為宣洛會蠢到跳海自殺,但畢竟是一個喝多了的年輕女孩子,他就這麼不管了實在說不過去。走到跟前,他才看到宣洛渾身都被海水浸濕了,海藻般的長發裡裹滿了沙子,真像條擱淺了的美人魚。微微的顛簸讓宣洛睡的不是太安穩,她抬手蹭了蹭鼻子,眼睛睜開一條縫,這個人身上帶著海風的味道。“寧遠……”宣洛低喃,顧岐寒聽不清她說了什麼,隻覺得溫熱的氣息撲在耳邊實在是一種折磨。發絲上清涼的海水滴滴答答落在顧岐寒背上,忽然有一滴變得溫熱。“我好不容易活著的,我不想再死一回,可是我也不想輸,我憑什麼輸給蘇濃,她那麼壞,那麼蠢,她憑什麼……顧岐寒是不是瞎了,選她……”顧岐寒唇角牽動了一下,沒有言語,宣洛圈緊他的脖子,接著自言自語,“我以為我能拍好,眩暈嘔吐都可以忍受,可是我老是想起來……想起來身上的血都流乾的感覺,我聽得見流血的聲音,從身體裡流出去,安樂死其實一點也不好,那樣才恐怖,不疼不癢,可是就死了……聽得到感覺得到,卻動不了也無法阻止,那種感覺真的好難受,想起來就難受……”“你說什麼?”血流乾,死過一回……聽著宣洛前言不搭後語的表述,像是夢囈胡謅,可她說的這些又剛好對的上她心理性的暈海症。“我說……”宣洛拉著顧岐寒的耳朵,伸了伸脖子湊近了一點,神秘兮兮的,“我說我想吃糖。”“……”“好幾年沒吃糖了,上次吃糖是在精神病院的天台,一個好人給我一塊蛋糕,好吃死了,後來溫老師不讓我吃糖了,也不能吃辣,臉上長痘痘就完了……”耳邊還有咽口水的聲音,顧岐寒無奈抿了抿唇,看來是精神分裂。“老天爺怎麼對我這麼不好,我好辛苦,我想我的親親了,媽媽要輸了,解約了,媽媽沒掙到錢,嗚嗚嗚……”顧岐寒心累,“不下水拍攝,也未必會輸。”“不行,你不知道,還要在水上走T台呢,我走不了……”顧岐寒驚愕,水上搭建T台的想法他才剛剛想出來,並沒有跟任何人交流溝通過,宣洛怎麼會知道?“你怎麼知道?”“噓……我知道的事多了。”“你還知道什麼?”“我還知道……不告訴你了,困了。”宣洛打了個嗬欠,趴在了顧岐寒背上,忽然又想起什麼來,撅起嘴巴在顧岐寒耳朵上啄了一下。“你……”“寧遠,我也喜歡你。”寧遠?操,顧岐寒有種要把她扔海裡去的衝動。走到酒店附近,顧岐寒將宣洛放在長凳上,給助理安迪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接人。宣洛睡的迷迷糊糊,身體不自覺的就歪到了他身上。顧岐寒看著宣洛清瘦蒼白的臉龐,疑惑重重,她說她知道很多事,她說她死過一回,這些話聽起來玄的很,可放在她身上似乎說得通。初見她才十六歲,汙名染身,眾叛親離,那樣的經曆,平心而論,顧岐寒也不敢打包票說自己能逃脫出來。“七七……”宣洛夢囈,抬手抓了抓脖子,顧岐寒將那裡粘著的一縷發絲替她撥開,宣洛這才又安穩睡了過去。顧岐寒抿了抿唇角,縱然是幾經浮沉,已為人母,洞悉世事,她也不過是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女孩子。“顧先生,這……”安迪看著看在顧岐寒懷裡的人,頗有幾分意外,談戀愛就談戀愛,一夜情就一夜情,叫他來乾嘛?“把她送回酒店,這是房卡。”顧岐寒拿出之前七七落下的那張磁卡,重新塞回宣洛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