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遇向梁達坦明身份,又許他許多好處,梁達一聽這位就是那位名震天下的晉王,嚇得從椅子上跌落,而後又匆匆爬起領著一家老小給他行大禮。霍遇道:“今日同桌而食,老哥哥陪我乾了這杯,往後咱們就是兄弟。”梁達是把腦袋綁在褲腰帶上和他喝了這杯酒,喝罷連忙囑咐女兒梁嫣:“嫣兒,快給王爺添酒!”梁嫣十七年來躲在深閨,是父母掌中的嬌花,哪見過這樣的蠻人?躲在父親的身後邁不開腳,她母親嗬斥:“嫣兒,還不快給王爺添酒。”梁嫣被迫上前,可握著酒壺的手不停地顫抖,一個不慎便灑了霍遇一身。“不長進的丫頭!快給王爺賠罪!”梁夫人斥道。霍遇微笑著擺手道:“許是我這模樣嚇著了姑娘。”梁嫣急著搖頭否認:“是嫣兒冒失了王爺。”她急切地喚著婢女,“繡娟!快拿帕子來!”如花一般年紀的姑娘,做什麼都不惹人厭。梁嫣懵懂地抬頭,正對上霍遇一雙紈絝的笑眼。那雙眼眸幽深,像後院那口老井一樣神秘。除了家中長兄幼弟,她從未接觸過年輕男子,更彆說這般相貌堂堂的。夜裡梁嫣聽不得母親嘮叨,借口出來散心,見那位王爺站在月下,對著半邊月亮深思著什麼,梁嫣邁著怯生生的腳步向他靠近,直到燈下她的影子可以落在他視線內,她屈膝行禮:“民女見過王爺。”“梁姑娘啊……”他對付女人總有一招,輕輕佻起的尾音都能令一個小姑娘麵紅耳赤。“可是下人招待不周怠慢王爺?”“不是,更深露重,姑娘家還是不要在寒夜裡逗留太久。”她鼓起勇氣,向前一個步子,卻仍然是低著頭,霍遇低頭就能看見少女纖纖易折的脖頸。“王爺有要求就儘管跟我爹提,我府上還未沾染疫情,王爺可以放心待在此處。”她舉手投足間儘是小女兒嬌態,霍遇想,若是以前,自己早已收了這主動來獻殷勤的小女兒。是什麼時候突然對女人沒了欲望呢?女人和酒肉一向是他兩大消遣,他不知自己何時開始變得這般消極,紅袖添香在旁,也難動心。這場突然而來的仗他雖打贏,以己五千製敵八千,但顯然陷入了對方設置的陷阱中,可謂大敗。南統中原,北逐匈奴,一場場足以載入史冊的勝仗都是他用過去的一次次失敗換來的,勝敗兵家常事,他一向不在意,可這次卻不同。梁嫣被母親叫回了房,孟九不知何時來到身旁,在他腳下轉來轉去,轉累了便挨著他就地坐下。“孟九啊……這裡離咱們家太遠了。”孟九聽不懂沒關係,但會嗷嗷叫來回應他。這笨狗靈機一動,長嗷一聲,轉頭跑開。過了一會兒,他嘴裡叼著塊黑色的布甲過來,當著霍遇的麵用前爪撕破角落,一副邀功模樣對著霍遇叫。“本王的狗真是狗中博士!”他明白了孟九意思,不禁開懷地揉著孟九腦袋。孟九被他揉得暈頭轉向,無奈地嗚咽。卿卿昨夜曆經生死,又親手殺了人,撐到這時已經神誌不清,孟九遲遲不歸,她留燈不敢睡去,實在是熬不住,便趿著鞋子欲尋孟九,正當這時房門被從外推開,霍遇帶著一身寒氣逼近。“爺的甲衣破了,你若會針線活就給爺補一補。”她接過霍遇遞來的布甲,敞開一看,破了個巴掌大的口子。“我針線活可不好,若是補得難看你不許怪罪我。”她尋來針線,當即給他縫補了起來,看著那粗糙的針腳,霍遇蹙眉:“你這繡活和霍煊有的一比。”“才不是,煊姐繡活可好了,她繡的蝴蝶栩栩如生,她還給我繡過鞋麵兒……”“是嗎?我倒不知道。”卿卿悵然看了他一眼,說起情分,他和霍煊的不比自己少。“我隱隱記得她其實是掛念自家弟弟的,原來那時我就知道你了。”卿卿用牙齒咬掉多餘線頭,在尾端打了個結,將布甲交還霍遇。他的手在接過布甲時反握她一隻秀致酥手,綿綿玉骨,叫人愛不釋手。卿卿抽不回來,一雙琉璃眼瞪向他:“你鬆開我。”“若我沒逼死你父兄,你是否能少恨我一些?今日見那梁家小女兒嬌態,我就想,若你也有人庇護著,可否真心實意對我?”“王爺您喝多了,胡言什麼?”她記得除夕夜裡在秦府他喝了酒也是這般說著沒著落的話,看來這人酒品確實不好。霍遇一隻手按上她肩頭,將她推倒在床鋪上,一頓近似啃噬的親吻。卿卿故技重施,趁他不注意去咬他耳朵,這才逼得霍遇鬆開。她心裡暗罵了一萬遍龜孫子,麵上佯裝冷靜,湊近他道:“這是彆人的府上……不得顧忌著點……”“便放過你這回,等打完仗看爺怎麼收拾你。”她用袖子抹了抹嘴角:“爺一定要打勝仗。”他盯著她沉默了一陣才道:“京裡傳來消息,說晉王妃死了,想必你們的人這段時間為此事也是勞心勞力。”“何時?”“七天前的信兒,本王真是讓你們耍得團團轉,自成親到去世,竟沒能見到謝雲棠一麵。”卿卿心虛,不敢吭聲。“一輩子不見光明地活著總好過真死了,卿卿你說是不是?這樣也好,王妃位置空了下來,回去便將你八抬大轎抬進我晉王府。”他話中另有他意,讓卿卿不得不小心起來。她咬著唇下的嫩肉,在他下巴上一道細不可見的疤痕上啄了一口:“外頭鬨著瘟疫,你出去探查時千萬要小心。”她的心裡卻是巴不得他染上瘟疫。她願他路過山崖被掉落的石頭砸死,願他被暗箭射死,願他患病而死。他這樣的人,一千種死法都不夠。霍遇接受了這輕輕一吻,心情愉悅起來,將她放倒在床上,脫了外衣躺在她身側,同寢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