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棠直到第五天才看到譚屠。
譚屠失蹤的這些天,因為楚州城隍沒有下達新的命令,其他鬼軍畏懼地府來的人,紛紛龜縮在古井之下不敢冒頭,所以僵屍的生活稱得上平靜無波——啥也沒發生。
當然,這要排除他們貼著牆,嚇跑了很多鬼差的惡劣影響。
鬼差小吏向上麵告了狀,然而有頭有臉的城隍屬官都在奔忙,哪裡顧得上這樣的小事?
嶽棠發現大家都避著這邊走之後,偷聽不到消息,他立刻帶著僵屍們換了個位置,美其名曰尋找新的陰氣濃厚地點,然後又嚇飛了一群鬼。
如此反複數次,折磨得楚州陰司眾鬼每次拐彎時,都疑神疑鬼。
於是譚屠一出現,就聽到了同僚與小吏的“悲憤告狀”。
譚屠:“……”
意外,卻又不是很意外。
代入僵屍的思維很好理解,受傷就得養傷,就要吸納陰氣與月華。
地底下沒有月華,既然有精純的陰氣那就站在原地吸啊!
“快走,彆在外麵逗留。”
譚屠板著臉說。
他隻跟嶽棠說話,因為彆的僵屍聽不懂他的意思。
嶽棠模仿其他僵屍,直直地盯著他。
譚屠臉色慘白如紙,魂魄萎靡,體內的鬼神敕封也黯淡了很多。
——他去地府了?
嶽棠的沉默讓譚屠錯誤地理解成了彆的含義。
譚屠歎了口氣,決定把這些舊部帶到他住的屋子。
那裡的陰氣也不錯,還沒有彆的鬼軍打擾。
古井下麵的秘境荒山是什麼情形,譚屠心裡很清楚,惡鬼們總是會互相吞吃,越是受傷的鬼就越危險,現在僵屍的數量銳減,原本的地盤守不住,麻煩會更大。
算了,反正就十個僵屍。
僵屍不需要多大的地方,沒有棺材,貼著牆都能站。
於是譚屠就帶著僵屍繞到了一座偏僻冷清的司衙,這裡是幾個佐官共用的,屋子裡擺著桌案椅子,牆上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
司衙後麵是幾個小院落,放到人間勉強能看,跟岩縣柳師爺的差不多,裡外兩間帶個院子,可能比柳師爺還少個柴房茅廁的地。
然而住在這裡的城隍屬官,大小算是個鬼神。
鬼神們當然可以在彆處(譬如人間)以權謀私嚇唬凡人,弄個陰宅住進去享受,可是陰宅沒有香火啊。
即使裝神弄鬼欺騙凡人來燒香上供,那點香火也就夠喂飽孤魂野鬼,作為鬼神,需要的真正的香火,隻有在城隍廟裡燒的那些才算。
所以這院子再小再破,鬼神們也得忍著。
如果想要借助吸納香火、修煉鬼神之軀,那就一步都不能離開陰司。
譚屠之前的臉色白得像紙,回到陰司緩了一陣子,勉強能看了。
譚屠看著一個個站在屋子裡發呆的僵屍,深深歎口氣。
“第獄鬼王,號為滅燭,他……”
譚屠語氣一頓,神情複雜地說,“爾等必須小心,滅燭鬼王極其可怕。數日前,他對楚州陰司的接待不滿,王佐官又沒有眼色,隻知道逢迎丁判官。滅燭鬼王隻是心有不悅地看了王佐官一眼,王佐官當場就魂飛魄散了。”
嶽棠:“……”
這種事他在神怪誌奇故事裡讀過,什麼神仙降臨,妖邪不敵神仙拂袖之威當場煙消雲散的,什麼天師一聲冷哼,妖怪瞬間癱軟在地……
聽起來可怕,其實也不用神仙下凡。
對陽間百姓來說,隨便來個地位顯赫的大官,就是差不多的情形。大官一個皺眉一聲不滿,同樣齊刷刷地跪倒一片,惹得大官不悅的人挨不到第二日就人間蒸發了。
所以滅燭鬼王實力如何還說不準,不過這位鬼王掌握著更高的權柄,比楚州城隍更能操控鬼神敕封,以權斷生死,這倒是毋庸置疑。
“砰。”
譚屠一拳砸在桌子上,微微咬牙。
他仿佛要發泄憤怒,卻又努力地克製著。
屋子裡就此陷入沉寂。
不久之後,陰氣逐漸轉淡。嶽棠猛然睜開眼睛,他意識到滅燭鬼王可能離開了楚州陰司。
不好!
嶽棠潛入陰司這些日子什麼都沒做,一來是沒有合適的目標,二來他擔心神光鏡。
後者就像懸在頭頂的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下來。
嶽棠覺得,自己暴露是遲早的事,但要為了值得的目標。
同時他在思索的時候,從來不會忘記加入“或許我已經暴露了”這個可能性。
如果滅燭鬼王不是為了墜龍而來呢?如果神光鏡照出了他就在楚州陰司卻沒找到他的真身,隻是暴露了這個地方呢?
故而嶽棠非常小心。
在過去的五天他不停地帶著僵屍更換位置,也有觀察情況的意思。
跟著譚屠進入這處院落之後,更是偷偷借助鬼籙之力,混在吸納陰氣的行為裡,查看這處院落是否受到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