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融融,輕風拂麵,梨花綴滿枝頭。

生滿青苔的屋簷瓦片在日光下回泛著淺淺水光,是昨夜春雨的積留。

黑白子縱橫羅列於棋盤之上。

花枝間投下的光影,在棋盤空處左右搖曳,就似舉棋不定的人。

“該你啦。”

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巫錦城抬頭,原本空蕩蕩的對麵逐漸顯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先是智珠在握的文士,再緩緩變成一位氣度從容的老者,最後定格為青衣出塵的隱士。

“……阿棠。”

巫錦城下意識地低喚。

對麵的人毫無異色,巫錦城隨即意識到這是幻象。

或者是他記憶投射的影子,與真實有微小的偏差,就似夢境。

巫錦城不再說話,他捏起旁邊棋簍裡的黑子,落在棋盤空處。

這麼多年過去,他的棋藝也增長了很多,當初左支右拙束手無策的盤麵,現在還可以繼續跟白子纏鬥下去。

隻是前期落後太多,除非白子犯錯,否則再怎麼力挽狂瀾,黑子都輸定了。

巫錦城並不在意勝負。

他甚至沒有思考嶽棠的落子處。

因為這是他的夢境,嶽棠的一舉一動都跟巫錦城所思所想息息相關。

——隻要巫錦城認定,嶽棠不會犯錯,那麼黑子就不可能翻盤。

——隻要巫錦城認為,嶽棠能看破每一步後續意圖,這局棋不用下就已經有結果了。

一陣風過,梨花紛紛揚揚而下。

飄在棋盤間,也落在嶽棠的肩上,春花若雪,烏華染霜清。

令巫錦城不飲亦是微醺。

巫錦城落子的動作一頓。

夢境便如他希望那般遲滯,飄落的花瓣沒有繼續下墜,屋簷滴落的積水也凝在半空。

隨即周圍一切都變得模糊,唯一清晰的隻有坐在巫錦城對麵的人。

嶽棠微微側首,似在看枝頭春色,唇畔儘是輕鬆的笑意。

巫錦城忍不住抬手,拂去將要落在嶽棠發梢的梨花。

瞬間山寺、石桌、棋盤、梨樹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巫錦城的指尖也是一空。

銀月高懸,洶湧奔流的江水拍打著陡峭的崖壁。

嶽棠曲起右膝,依靠在岩石一角,長發隨意披散,意態瀟灑。

看到巫錦城過來,嶽棠看了一眼手裡的酒葫蘆,笑道:“你來遲了。”

“月上中天,白露橫江,正是時候,如何說是遲了。”巫錦城輕而易舉地從嶽棠手裡奪過酒葫蘆,仰頭飲儘壺中酒。

嶽棠抬手欲搶回。

但他敵不過劍修的手上功夫。

三五招下來,非但酒葫蘆沒能搶到,大半個身體都落入了巫錦城掌控。

嶽棠右肩被製,就抬起左手,拆招糾纏。

他的眼角還透著酒意

的薄紅。

巫錦城一時不察,竟被嶽棠按住了腰間佩劍。

力度不大,更似是一種玩笑。

“交換。”

嶽棠挑眉,帶著些許得意,示意巫錦城歸還酒葫蘆。

“嗆——”

魔劍長吟出鞘。

沒有滔天的血霧魔氛,沒有不絕於耳的怨憎哀嚎。

它依然鋒銳充滿戾氣,劍身卻在月華下恢複了清冷的光澤。

——月華似流水,不染世間塵,我有三尺劍,曾鑒不平事。

劍鋒輕輕上挑,酒葫蘆打著旋兒飛上半空。

江霧緩緩升起,高崖銀月之下,兩岸勾連的索橋嘩嘩作響,隻有依稀的兩個人影在半空掠高走低,兔起鶻落。

……

“啪。”

浪花激起數十尺高。

酒葫蘆緩緩沉入江底,高崖上的人影不知何時已重合在一處。

……

洞悉心事的知己在側,情投意合的愛侶在懷。

巫錦城卻閉上了眼睛,狠心讓思緒緩緩抽離,懷中暖意消失,一切成空。

這隻是夢境。

***

魔魂碎片蘇醒的那一刻,嶽棠立刻有所感。

“巫錦城!”

發現魔魂碎片停滯不動,沒有傳遞任何情緒過來,嶽棠有些不安,他試探著換了個稱呼。

“梟?”

“……阿棠。”巫錦城悶悶地發聲。

嶽棠一個激靈,驚道:“為何忽然如此稱呼?”

他們以前都用道友相稱,更親昵的喊法不是沒有,但基本不用。

道友有什麼不好?聽著關係疏遠,可是配上巫錦城魔的身份,就多了一絲打趣的味道,這就是嶽棠與巫錦城私下的樂趣,整個三界能找出第二個道魔雙修的例子嗎?

“無事,方才於夢中見你。”

“原來如此。”

嶽棠鬆了口氣,隨即訝異,“你昏迷之後看到了什麼?不是零散的記憶嗎?”

“除此之外,還有魔氣幻生的心劫。”巫錦城答。

“什麼?”

嶽棠吃驚,魔也要渡心魔劫嗎?

巫錦城沉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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