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慕生早起下樓,樓下停著輛摩托車,一個男生坐在上麵望眼欲穿,頭發打蠟,牛仔褲一側掛著鏈子,T恤身前圖案是朵玫瑰,身上一股子他昨晚聞到的惡臭香水味。
這個時間就在蹲點。
張慕生返回出租屋把房門打開。房門在牆上反彈出不小的聲響。
陳子輕睡得正香被吵醒:“你乾嘛啊。”
張慕生進來掃地。
陳子輕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把地磚掃了掃,笤帚伸進床底下,貼地掠了圈拿出來。
“非要這會兒掃地嗎?這麼早。”陳子輕哈欠連天。
張慕生關掉風扇。
陳子輕急了:“你關風扇乾什麼,早上一點都不涼快。”
張慕生手上動作不停:“不關風扇,地上的垃圾被吹得到處都是,怎麼掃。”
“哪有什麼垃圾。”陳子輕側躺在草席上麵,他撐著臉看男人,大清早的怎麼就不對勁。
天上要下紅毛雨不成。
“今天的早飯是什麼呀。”陳子輕沒話找話,他摸著肚子說。
少年一條腿屈起來踩著床沿,短褲的褲腿裡一片白。
張慕生還在掃床底:“沒燒。”
“煤氣用完了?”陳子輕說,“那你去街上給我買,我要吃豆漿油條,還有一個糍粑。”
張慕生平平淡淡地吐出二字:“沒空。”
陳子輕一骨碌爬起來,蹲在床邊,直勾勾地望著他:“慕生哥,你是昨晚做夢夢到我怎麼你了,這會才對我甩臉子嗎?”
張慕生抬眸。
陳子輕對男人眨眼睛:“是不是?”
張慕生盯他一會,什麼也沒說就去掃其他地方。
陳子輕沒要到答案,他無語地抓抓頭發,隨手就把涼枕丟在了地上。
丟完就兩眼一閉,不敢想自己的作狀。
房裡一點響聲都沒有。
張慕生顯然停下了掃地的動作,麵上不知是什麼表情。
陳子輕悄咪咪地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隙,發現張慕生竟然把笤帚放在涼枕上麵,他頓時就叫起來:“你把笤帚放上去乾嘛,多臟啊,我還怎麼枕!”
張慕生說:“你丟地上,不是你不要的?”
陳子輕:“……”
他灰溜溜地下床去撿,卻又在腳踩到涼拖的時候把腳放回床上:“我沒說不要,你把我的涼枕弄臟了,就要買新的還我。”
張慕生漫不經心地將笤帚在枕頭上抵蹭幾下:“這好像是我的枕頭。”
陳子輕噎住。
張慕生:“不要就扔了。”
“要要要!”陳子輕忙喊,他真怕自己猶豫個一小會,張慕生就扔垃圾簍。
少年放軟姿態,說話聲輕輕的:“枕頭你弄臟了,不買新的,擦擦總可以的吧,你幫我擦擦。”
張慕生喉頭微動,聲線刻板:“你不丟地上,我怎麼會弄臟。”
陳子輕說:“我丟它是因為你不理我。”
張慕生像是若有似無地笑了下,充滿了嘲諷的意味:“我為什麼一定要理你?”
陳子輕的呼吸快了點,那是感到壓迫的本能生理反應:“你媽說我想要你怎樣都可以的!”
張慕生立在原地:“是嗎。”
他雙眼黑沉沉的:“那你想要我怎樣?說來聽聽。”
陳子輕把肚子都說餓了,他耷拉著腦袋唉聲歎氣:“我不想要你怎樣,枕頭你不願意擦就算了,我自己會拿到陽台對著水龍頭衝。”
張慕生一言不發地背身去牆邊掃地。
“這不是知道怎麼做嗎。”
“不作是不是就會死,偏要在我的雷區踩踏。”
陳子輕沒聽見張慕生那句話,他嘀嘀咕咕。
“你對我一點都不好。”
你不能讓我有性衝動,有想法,除了做作一無是處,我為什麼要對你好。
“換做彆人哪有那麼多話,直接就把枕頭撿起來了。”
彆人?張慕生的太陽穴隱隱一抽,他手中笤帚抵著地磚的力道漸漸加重,笤帚的毛向周圍呲開。
“哢嚓”
連接長柄跟棕毛的那塊塑料板裂開了。
張慕生若無其事地繼續掃地,握著長柄的手指有點不正常的顫抖。
目睹這一幕的陳子輕咽了口唾沫,撩起卷趴趴的劉海擦擦腦門上的冷汗,他就要躺回草席上麵,床頭的手機突然震了下。
是趙帆儘發來了短信,陳子輕看了,沒回。
想想又改變主意,回了一條。
-昨晚才見過,你今早來乾嘛,有什麼事不能在電話裡說,非要上門,我讓你這個點來找我了嗎,你就來啊。以後我不叫你過來,你就彆來。
樓下,趙帆儘看著回信,半晌“操”了一聲,垂頭喪氣地騎著摩托走了。
.
陳子輕上午去了趟警局,接待他的人一聽他透露的內容就進去通報,很快便換了個人高馬大的警員給他做筆錄,氣場強,姓趙,眉眼跟趙帆儘有幾分相像,八成就是對方的大哥。
再一看他生前的證件,趙一揚。
一揚,帆儘。
揚帆。
陳子輕一五一十地講述了那晚的經曆,他沒想到也就是當天,警方派人去餐館把張慕生帶走了。
餐館裡炸開了鍋,食客們交頭接耳。
陳子輕腦子嗡嗡的。
吳媽拉了他一把:“小遙,怎麼回事啊?”
陳子輕回過神來,先是挨個看從廚房跑出來的小亮,端著菜停在過道上的錢偉,收銀台找零的茉莉,離他最近的吳媽,再是把視線投向騷動的食客們。
“沒事沒事,我慕生哥……張師傅可沒被戴手銬,他不是被抓,是在協助警方調查案子呢,大家夥接著吃,你們都彆亂猜,我們餐館是正經人,不乾違法缺德的事。”
陳子輕在兜裡掏掏,掏
出幾個鋼鏰攥手裡:“我跟過去看看。”
茉莉從收銀台方向扔過來一物:“太陽大,把帽子帶上!”
陳子輕伸手去接,警方找張慕生,肯定是要問他當時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人,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哪知張慕生進去了很久都沒出來。
“張先生,你的室友說你出現在那裡是去見朋友。”
年輕的小警員等到現在,終於從同事手裡拿到新鮮出爐的調查結果,他麵容嚴肅:“可是據我們所查,你並沒有朋友在那邊。”
張慕生坐在桌子對麵,低垂著眼眸。
小警員望向旁邊的隊長,請求指示,隊長趙一揚扣著指間打火機,一下接一下,節奏不快不慢,容易讓心裡沒鬼的人心生煩躁,心裡有鬼的人坐立難安。
然而一桌相隔,男人始終是那副神態。
趙一揚在他進來時就聞到了一股洗潔精的味道,顯然是跟著警方過來前洗了手,並不做賊心虛六神無主。
趙隊長還注意到接受盤問的男人正在開小差,很微妙的狀態,不知在想什麼。
小警員在隊長的示意下重複了一遍:“請張先生解釋一下,你所謂的朋友是怎麼回事。”
張慕生淡聲:“我騙他的。”
兩三個瞬息後,張慕生再次開口:“我確實沒朋友在那邊。”
審訊室內的氣氛驟然就起了變化。
小警員按捺不住地就要追問,被趙一揚眼神製止,耐心等著。
“我那晚之所以出現在那裡……”
張慕生遲遲沒往下說,他似乎陷入某種回憶中,麵部肌肉怪異又細微地抽動一下,輕易就掉足了聽眾的胃口。
趙一揚鎖住他的目中布滿審視,卻見他忽然看過來,唇邊浮現點弧度:“警官,你處過對象嗎。”
隨著這句話落下,周遭凝結的氣流重新開始流動。
趙一揚把打火機一收:“行了,我們這邊會核實,你先回去,有情況我們再找你配合調查。”
張慕生起身離開。
趙一揚看著他打開門出去,發現他是個左撇子。
小警員一頭霧水地詢問隊長:“趙哥,怎麼就放他走了?他出現的時間點和地段很可疑啊。”
“不放心喜歡的人那麼晚了還沒回來,便騎車過去接他,又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於是撒謊說是見朋友路過那裡。”趙一揚說,“就是這麼回事。”
小警員臉上寫著油鹽不進的耿直:“他從進來坐下到走,就在說那話的時候露出了點笑意,我覺著怪蹊蹺。”
趙一揚拍他肩膀,有感而發道:“不懂了吧,笑才對,喜歡一個人,就是會不自覺的笑出來。”
小警員失望地往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