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被那一槍射中,他運氣好沒生命危險,但他得有,他人為地加重了傷勢。

國外一私人醫院

商晉拓倚在手術室外的長廊牆邊,商少陵麵朝著手術室的門,背脊弓出一個頹廢瀕臨崩潰的弧度,他早就跟在哥嫂後麵來了這邊,一直隱藏行蹤裝作還在國內。

商少陵嗓音沙啞,眼神空洞:“他死了,我給他賠命。”

商晉拓沉默半晌:“那我的太太,誰陪我?”

商少陵處在早已分崩離析的親情漩渦,他惡語相向:“你可以再娶一個,你們結婚才三個月,不是三年,更不是三十年,能有多少感情積累,他或許帶給你前所未有的體驗和新鮮,但那兩種東西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變淡變模糊,然後忘記,被新的人和新的記憶覆蓋。”

商晉拓沒怒不可遏地中途打斷,直到商少陵說完,他才開口。

“我不在乎親情血緣,也不在敲定妻子人選時考慮你的感受,這兩點你是沒想錯,但你想沒想過,我為什麼不把你當回事,卻又由著你做些小動作?”

商少陵不作答。

商晉拓指手術室:“要不是裡麵的人,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跟我說話?”

商少陵垂著通紅的眼瞼,麵如死灰。

商晉拓拿槍指著商少陵,他看弟弟赴死一般等待判決。

然而最終判決權不在他手上。

商晉拓持槍重擊了一下商少陵的額角,叫他去手術室外跪著。

商少陵沒了先前剮他哥心的血性,他拖著漂浮的腳步朝手術室的門口走近,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商晉拓的眉間湧出極深的疲憊,他扔掉手槍,十指插進不再梳理整潔的額發裡,指甲幾乎暴力地刮蹭著頭皮,將發絲捋到腦後,露出來的輪廓籠罩著山雨欲來的可怕氣息。

.

手術室的紅燈一直亮著。

沈不渝滿身驚惶地出現在醫院,商家人沒阻攔,他就這麼闖進來,一路奔到手術室前,恐慌不安地粗喘了會,一把揪住跪在地上的商少陵衣襟。

“是你雇人開的槍吧,你他媽雇的什麼人,眼睛長在屁股上嗎,目標都能認錯?”

“錯了就算了,起碼要完成任務吧,為什麼還失敗,偷雞不成蝕把米,雇的人不知道什麼叫補槍?第一槍為什麼不放,是手斷了,還是腦子被雷劈了?”

“你他媽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躺下的是斂之,你哥他媽好好的站著,胳膊腿都在!這就是你這個傻逼乾的好事!”

沈不渝全然不顧立在窗邊的商晉拓聽沒聽見,他對商少陵咒罵,都是些很難聽的話。

商少陵額角的血跡淌到臉上,脖子裡跟領口也有,他全程不言不語,飄落的風箏似的被沈不渝扯拽。

沈不渝罵累了,嗓子也啞了,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看著手術室的大門。

裡麵出來個醫生,他避開門口兩人去跟商晉拓說子彈取出來的風險太

大,他們必須商討出第一套方案看看可行度,隨後就又回了手術室,門再次關上。

醫院最終給出的結果是在第一套方案的基礎上進行了適當的修改,子彈還是要取。

商晉拓始終站在窗邊,天色變化在他猩紅的眼眸裡呈現,大自然的奇妙有著屬於它的那一套規律,就像是人類的生老病死。

時間尤為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踉蹌的身影現身在長廊入口。

是謝伽月。

沈不渝見到他,渾身卸掉的力氣徒然就聚了起來,一拳頭砸在他臉上。

“是不是你搞鬼,讓商少陵買凶殺人?”

“他那個窩囊廢,要是想殺他哥,在國內不是沒機會,為什麼會選擇這次動手,肯定是你說了些什麼刺激到他了。”

謝伽月沒承認也沒否認,他往手術室前的地上一坐,身子向後仰,四肢癱在地上,發出咚地一聲響。

沈不渝喃喃:“是我的錯,我不發視頻跟照片給你們就好了,你們沒乾掉商晉拓,卻把斂之送進了手術室。”

餘光掃到本該死的人,沈不渝操著破鑼嗓子吼。

“你去哪,你是他家屬,待會下了病危通知,你不在誰簽?”

年長者腳步不停,頭也不回。

他們嫉妒他將自己想要的那輪月亮擁入懷中,卻不知他滿身枷鎖,很多事想做都礙於各種因素做不成。

“媽的!”

沈不渝抹了把臉上乾了又有的淚和冷汗,他罵罵咧咧地攥著手機:“要叫徐呈來,徐呈是斂之大哥。”

“不行,斂之死了,他現在是陳子輕,徐呈跟他沒關係。”

“特殊情況下我也能簽,我慌什麼。”

他自言自語,瘋瘋癲癲。而癱在地上的謝伽月隻是哭,抽抽嗒嗒的,令人厭煩又發毛。

跪得膝蓋高腫充血的商少陵則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像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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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晉拓進入電梯。

鄭秘緊跟其後,低聲彙報道:“商董,梁董他們都在酒店等,他們表示如果有需要,會儘全力提供幫助。”

“狙擊手已經被清了。”

鄭秘沒忍住,將內心的疑慮暴露出來:“那樣層層包圍滴水不漏的安保級彆,狙擊手是怎麼混進來的……”

商晉拓的身形極其細微地滯了一瞬。

鄭秘說:“我問過幾個老董的安保隊隊長,他們的口徑一致,都說那時候隊裡的檢測器像是被什麼東西乾擾了……”

“狙擊手被清之前是我審的,他說他那一槍是要打在您頭上,也瞄準好了,子彈不知怎麼……”

鄭秘看到上司抬手,他將後麵的話進行了自我吞咽。

商晉拓從口袋拿出疊成四方塊的帕子按在唇邊,拿開時上麵多了塊血紅,他將帕子疊好收回口袋。

這城市有片玫瑰基地,商晉拓從醫院離開就去了那裡,鄭秘跟他進去,站在一邊等候。

一會就見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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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

“呲——呲——呲——呲——呲——”

“呲————————————————————”

商晉拓睜開眼睛(),他在醫院病房▓()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床邊是監測他身體情況的儀器。

風塵仆仆的管家急忙通知醫生。

一番檢查後,商晉拓拔掉輸液針出了院,臉上有一些花刺紮出來的血痕,沒到毀容的地步,隻顯出破敗。

仿佛一座華麗的建築遭受襲擊,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摧毀。

商晉拓住進醫院附近的酒店,他的衣褲上有很多血,都乾了,手掌跟指縫裡的也是。

管家在房門口問:“大少爺,您不去醫院守著太太嗎?”

商晉拓的聲調裡聽不出絲毫擔憂:“不去。”

管家說:“那我去看著。”

房裡有悉悉索索聲響,似乎是脫衣服聲:“不用去。”

管家不明白什麼叫不用去?他往房裡探頭:“大少爺……”

“出去,彆打擾我睡覺。”

那聲音憤怒,冷漠無情,管家心驚膽戰,他謹慎地退離房門口,壓低聲音問坐在客廳的鄭秘書:“你看這怎麼辦?”

鄭秘破天荒地感到棘手,他喝幾口水緩解因為憂慮而乾澀的喉嚨:“醫院那邊有很多人在守,有什麼消息我會第一時間知道。”

管家蒼老了不少:“太太能逢凶化吉的吧?”

鄭秘道:“當然。”

嘴上說得那麼確定,心裡卻是另一個答案,那年輕人怕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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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裡靜得猶如一座充斥著死亡腐臭的墳墓。

商晉拓把脫下來丟在地上的臟衣服撿起來,一件件地穿回去,妻子的血和氣味重新將他包裹,他坐在床邊,端著煙灰缸抽煙,一根接一根地抽。

煙灰缸堆滿了,塞不下的煙頭就被他丟在地上。

黑暗過去,他換掉沾染血汙跟自己體溫的衣物,西裝革履地迎著日出的光輝去醫院,不像是去見生命垂危的愛人,倒像是去奔赴一場盛大的約會。

當他踏進醫院大門就接到一通電話,那頭語氣沉重且小心翼翼地告訴他,他的妻子快不行了,如果想見最後一麵就要抓緊,他結束通話,腳步不快不慢地踩著地麵去往電梯口。

原本手術室外的三人是一個癱在地上,一個跪著,一個坐著,手術結果一出來,癱在門口的就不止一個,而是三個。

沈不渝跟商少陵也癱了。

商晉拓讓人在門外把守,他衣著光鮮皮鞋鋥亮,手在領帶夾的銀色翅膀上摸了摸,獨自走進手術室,走到雙眼緊閉的妻子身旁。

我給了你縱容,特權和愛,前兩樣符合你的要求,最後一樣讓你不滿意,它不是你想要的愛。

你想要的,不是普通的愛。

那樣的愛,前世的我能給你?前前世的我能給你?哪一世的我能給你?

() 你把難題丟給這一世的我,不給我拒絕的權利。

我剛才在說什麼,不記得了。

哦,說愛。

你怎麼可能感覺不到我愛你。

隻是你想要的是……

商晉拓的思緒忽然生硬地中斷接不上,徒留一片空茫,無所謂了,總有接上的時候。

好像還有什麼沒做的。

商晉拓靜止片刻,想起來了,他握住妻子的手,將一串刻著“惘”字的佛珠慢慢戴上去。

看著那佛珠,商晉拓緩緩地動了下眼睫,眼淚不住地往下落,他麵無表情地撚到指上,放進口中。

第一次落淚是新婚之夜的進入,這是第一次,那次眼淚流了床上人一背,沒問過他作何想。

商晉拓理了理床上人的頭發,托起他的下巴,凝視他毫無生機的臉。

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

我給你。

等你醒來,你想要的,我都幫你弄到,送到你手上。

你出院後,我找個地方讓頻繁斷裂的思緒拚連起來。在那期間,你做你的事,我不出麵。

我說話算數。

除非你找我,你給我打電話發信息,我總要回,我是你丈夫,到死都是。

商晉拓的思緒再次斷開,這狀態持續了幾秒。

和當初在小島病房裡一樣,商晉拓將床上人的嘴唇一點點舔濕,在他耳邊上吻了幾下,和他說了什麼。

眼皮底下的人睜開眼睛,眼裡漸漸有了點稱得上是神采的東西,像是回光返照。

商晉拓沒激動到失控,而是用一種怪異到形容不出來的複雜目光看他幾個瞬息,問了個突兀的問題:“你要什麼?”

陳子輕嘴唇蠕動,商晉拓將耳朵貼上去,從他蒼白的唇齒間搜刮到了模糊的字音。

“抽屜”“槍”。

商晉拓摸他沒什麼溫度的臉頰:“我叫人去取。”

陳子輕的意識慢慢清晰,蒼蠅櫃裡的那把任務槍不能憑空出現,他讓小助手放在他臥室抽屜了,得去拿過來,雖然耽誤點時間。

槍很快被取來,商晉拓檢查彈夾:“你想要誰用這把槍?”

陳子輕定定看他。

商晉拓俯身,下顎胡渣清理得十分乾淨,有淡淡的薄荷味:“嗯?”

陳子輕吃力地拉他袖子:“你……弟弟……”

商晉拓放在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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