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蕙親自來了李家,將李湘如臨終前的遺書給了李默,自然也不會錯漏了那封沾染了毒藥的信。
湘蕙有意說得含糊,令李家人都以為那封沾染了毒藥的信是出自李湘如的授意。
李閣老聽在耳中,氣得一張老臉都青了。之前對李湘如的痛惜,此時都化作了無儘的怒火。
嫁給寧夏王後,李湘如沒給李家帶來什麼實質的好處,麻煩倒是一樁接著一樁。就連自儘也不肯消停,死後還弄了這麼一出。唯恐帝後不記恨李家嗎?
李默麵色也變了一變,看著那封尚未被打開的信:“湘蕙姑娘,你所說的可是真的?這份信真是出於舍妹之手?”
湘蕙不疾不徐地應了回去:“信的封口處有毒,不能碰觸,可以用剪刀剪去封口,請大夫驗證,便知究竟。”
“奴婢還得回宮,向皇上和皇後娘娘複命。就此告退了!”
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李默下意識地想追上去問個究竟,李閣老沉著臉嗬斥:“行了!湘蕙姑娘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什麼都不必問了。”
李默隻得無奈地應下。
李閣老重重呼出一口氣,將心裡的怒火呼出大半,低聲叮囑:“皇後娘娘特意將湘如主仆的屍首送還,這是給我們李家的體麵。你不可心存怨懟!”
“信封口有毒之事,也絕不可宣揚出去。”
“皇後娘娘既命人將這封信送到李家,便有不再追究之意。這份恩德,我們都得記下。”
李默憋屈地點點頭。
李閣老厲目一掃,眼中的光芒凜然如實質:“寧夏王死有餘辜,湘如為亡夫殉情,也算求仁得仁。”
“隻是,湘如到底是出嫁女,不能葬在李家的墳地裡。你告假三日,去擇一處僻靜之處,讓湘如死後安身。也算全了你們的兄妹情意。”
李默雙目通紅,哽咽著應了聲是。
……
五更天時,李默才回寢室。
方若夢比李默稍遲一步回來,推開門,便見李默紅著眼眶落淚。
方若夢心頭一陣酸澀,淚水也掉了下來。
同窗時,李湘如一直瞧不上庶女出身的她,兩人之間情誼平平。做了姑嫂後,也時有不快,來往不多。
人死如燈滅。往日的恩怨,都已隨李湘如之死化為烏有。餘下的,是憐惜和痛楚。
她尚且這般難過,更何況一直疼愛妹妹的李默?
夫妻相對落淚感懷。
“若夢,”李默沙啞著嗓子哽咽道:“妹妹這輩子活得太不值了。若早知有今日,當年,我一定攔著她,不讓她靠近四皇子。”
“是盛灝害了她。”
“她嫁給盛灝之後,沒過過一天的痛快日子。整日操心勞苦,被盛灝連累得在人前抬不起頭來。現在,連命也沒了……”
方若夢忍著悲慟,低聲安慰李默:“現在說這些,還有何益?”
“這是妹妹的劫數,也是她的命。或許,她前輩子欠了盛灝的債,這輩子是還債來了。”
李默眼珠都紅了:“要欠債!也是盛灝欠我妹妹的!”
若謝明曦在此,定會撫掌讚成。
可不就是盛灝欠了李湘如的嗎?前後兩輩子,兩條命,都搭上了。
方若夢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李默,隻得起身,摟住李默。
李默靠在方若夢的身上,過了片刻,才強打起精神:“妹妹給我留了一封信,我現在來看。”
至於那封沾了毒藥的信,李閣老不準李默妄動,命人放進了李湘如的棺木中,將隨著李湘如一起長埋地下。
方若夢嗯了一聲,識趣地起身避開。
如果李默想讓她一同看信,自會張口。既然未提,她還是避開為好。
李默心亂如麻,頭腦混沌,根本未想到這些,迅速拆了信。熟悉的清雋字跡一映入眼簾,強烈的酸楚又湧上心頭。
李默忍著悲慟,定睛看了過去。
看了沒幾行,李默的麵色就變了,握著信紙的手也劇烈地顫抖起來。
……
大哥,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來,我已經死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為了我的死而難過,母親父親也都會為我傷心。我是個不孝的女兒,也不是個好妹妹,對不起。
可是,我真得活不下去了。
十一歲那年,我便對四皇子一見鐘情。我曾無數次對自己立誓,我此生非他不嫁。鳳旨賜婚的那一日,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光。
現在想來,也是我短短一生劫數的開始。
新婚時,他對我不冷不熱。我被自己的一腔深情衝昏了頭腦,根本看不出他對我的疏遠淡漠。一廂情願地以為他天生冷情冷性,總有一天,我會用柔情融化他這塊堅冰。
我遲遲沒有身孕,忍著嫉恨為他納了側妃。謝雲曦難產身亡,我將霆哥兒視為己出。他遭了難,被貶去守皇陵,我憂心如焚。戰戰兢兢地為他守著王府,一心等著他回來。
可我沒想到,等來的是他和魯王閩王聯手謀反的消息。
我領著霆哥兒去見他最後一麵,他讓我好好活下去,將霆哥兒撫養長大。那一刻,我心如刀割,卻還是應了他。
謝明曦忽然說了幾句奇怪的話,句句不離陸遲。他在聽到陸遲的名字後,麵色大變,再也無法維持鎮定。
我終於知道,這些年,他為何對我這般冷漠。
我終於明白,他永遠不可能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