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著李默而立的方若夢,明銳地察覺出不對勁。
一轉頭,就見李默滿臉滿目通紅,仿佛一頭即將發瘋的困獸。
“你這是怎麼了?”方若夢心急之下,再也顧不得避嫌,快步上前扶住李默的胳膊:“信上到底寫了什麼?”
李默用力閉上雙眼,什麼也沒說,隻將信給了方若夢。
方若夢滿心疑惑地接過信,一看之下,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老天!
這怎麼會!
盛灝對女色淡漠,不是什麼秘密了。可任她想破了頭,也絕料不到事情的真相會是如此……
盛灝!陸遲!
老天!
方若夢腦海中也是一團亂麻,壓根不知該說什麼。
過了許久,李默才沙啞著聲音說道:“妹妹真是太傻了!”
是啊!
太傻了!
為了這麼一個男子輕生,實在太不值了!
方若夢無奈地歎了口氣:“她愛的太過卑微,眼中隻有自己的夫婿,將自己置於塵泥。忽然間,知道了這樣的真相,哪裡還能經受得住。”
李默鼻間滿是酸澀:“她從小就心氣高,樣樣出挑拔尖,什麼事都要爭先。在書院讀書時,總被謝明曦壓了一頭,因此對謝明曦一直耿耿於懷。”
“被謝明曦揭破這一層秘密,她的悲憤痛苦要更甚一層。怪不得她臨死前,還要謀劃以毒藥害謝明曦。”
現在,不必彆人說,李默自己已對此事深信不疑。
方若夢沉默片刻,才低聲歎道:“我說句你不愛聽的。這件事,真怪不得謝妹妹。對不起妹妹的人是寧夏王,令妹妹沒了生誌的人也是寧夏王。你萬萬不能鑽牛角尖。”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下去。
不管是衝著私人情意,還是衝著謝明曦此時的身份,李默皆不應對謝明曦心懷怨恨。否則,日後必然因此吃苦遭罪。
李默深深呼出一口氣:“放心,我不會意氣用事。”
李家是大族,在各地入仕為官之人,少說也有二十餘個。依附著李家過活的族人,不下數百。
他是李家未來的家主,有父母妻兒,哪裡還有任性的資格。
方若夢聽出李默語氣中的一絲不甘,蹙了蹙眉,卻未再多言。
……
直至天明,寧夏王妃自儘身亡的消息才傳開。
陸閣老聽聞謝明曦將李湘如的屍首送還李家之事後,忍不住在心裡讚了一聲好。
此事乾淨利索,做得漂亮至極。不損自己半分,又充分展露了帝後的寬厚,還堵住了李家人的嘴。
從此以後,李家人隻能處處稱讚皇後娘娘仁厚,不能再非議半個字。李家人不吭聲了,彆人也就不好再借此事興風作浪。
陸閣老當然清楚謝明曦不是什麼純善心軟之人。身為皇後,純善心軟絕不是什麼優點。譬如蕭語晗,被俞太後壓製得動彈不得,白擔了一個中宮皇後之名。
現在看來,謝明曦比蕭語晗厲害高明多了。
當然,盛鴻也比建安帝強了不止一籌!
兩年多前,陸遲林微微夫婦堅持要去蜀地。他勉強放行,心裡總有些不痛快。現在看來,這步棋卻是走對了。
他已經垂垂老矣,陸遲年少得誌,陸家以後幾十年的顯赫榮華,都要落在陸遲的身上。
新帝登基後,大多要平穩過渡幾年,待徹底掌控朝堂,再慢慢換上自己的心腹之臣。陸遲的錦繡前程,指日可待。
想及此,陸閣老又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趙閣老也和陸閣老有同樣的慶幸。
曾因兒子偷偷去蜀地做官而惱怒不已的陳侍郎,現在提起陳湛,也是滿麵笑意讚口不絕。私下已寫了五封家書給兒子。
這兩年之內,陸續將兒孫子侄送往蜀地的官員勳貴們,也同樣自得。
新帝重情重義,對待追隨自己去蜀地的心腹親信豈能不重用?提前下注成功的感覺,委實美妙。
……
朝會上,無人提起寧夏王妃自儘之事。
李閣老告病幾日,在府中靜養。
新帝準了李閣老的告病折子,賞了兩個太醫去李府不提。
後宮中,表麵平靜,實則波濤暗湧。
謝明曦和蕭語晗一同去椒房殿請安,端坐在鳳椅上的俞太後,沉著臉問起了李湘如自儘之事。
宮中到處都是俞太後的耳目,昨夜發生的事,俞太後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此時偏生要問,顯有刁難之意。
謝明曦神色淡淡地將事情的原委道來:“……夜深露重,兒媳不忍因此事驚擾了母後,自作主張,命人將寧夏王妃的屍首送回了李家。”
俞太後果然張口挑刺:“李氏嫁入盛家,便是盛家婦,豈能送還李家安葬?”
謝明曦略一揚眉:“寧夏王犯了謀逆重罪,連葬進皇陵的資格都沒有。皇上仁厚,命人擇了一處極偏僻的墓地,葬了寧夏王。總不能讓李湘如陪著一同做孤魂野鬼。”
“再者,近來宮中屢屢傳出死訊。此事雖怪不得母後,也會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兒媳索性代母後施恩於李家,就此堵住悠悠之口。”
感情李湘如之死,也要被算到她這個太後身上!
好一張顛倒黑白的利舌!
俞太後皮笑肉不笑:“原來哀家還得感謝你思慮周全,替哀家全了仁厚的名聲。”
謝明曦從容一笑:“替母後分憂,是兒媳分內之事,豈敢當母後盛讚!”
俞太後冷笑一聲,目光掠過謝明曦的臉孔:“你肯為哀家分憂,哀家心中頗為欣慰。眼下,哀家就有一樁為難之事要交給你。”
“你皇祖母在床榻上躺了幾年,如今脾氣愈發古怪,不讓人近身伺候。你每日去慈寧宮,好好照顧陪伴你皇祖母,替皇上儘一儘孝心。”
俞太後這一刁難,來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蕭語晗心中一凜,連連衝謝明曦使眼色。
此事可萬萬不能應。
李太皇太後人不能動,口不能言,失禁是常有之事。整日陪伴在一旁,絕對是一樁苦差事。
再者,就此被打發去了慈寧宮,日後想脫身可就不易了。哪裡還有餘暇爭奪宮中之權?
俞太後這一招,委實刁鑽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