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五章 一步(三)(1 / 1)

就在此刻,謝明曦和蕭語晗等人也進了寢室。

此時寢室裡氣氛緊繃,如惡戰來臨前的片刻死寂。眾人的目光,皆落在俞太後和昌平公主身上,無人留意謝明曦一行人。

謝明曦走到盛鴻身側。

夫妻兩人對視一眼,迅速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

盛鴻張口打破沉默:“皇姐,趙院使當年隻是一介普通太醫。論醫術,不算最佳,論資曆,也不及周太醫等人。可母後一直對趙院使信任有加,視為心腹。一力提拔任用,令他做了太醫院的院使。”

“趙院使到底立下何等‘功勞’,能得母後如此青睞?想來,皇姐心裡也早有猜疑。隻是,這個真相太過可怕,誰也不敢深究細想。”

“當年,父皇獨寵美人蓮香。蓮香的身份來曆,無人清楚。眾人隻知蓮香是母後特意調教敬獻給父皇的美人。”

“父皇沉溺美色,暗中服用虎狼之藥,慢慢耗儘精元,也徹底損耗了龍體壽元,英年早逝。”

“我們姐弟悲痛難當。大概,誰也沒想到,父皇的早逝背後,還有這等醜惡的真相……”

盛鴻的俊臉上流露出濃濃的哀傷痛苦,聲音低啞,眼睛漸紅。

盛鴻身為先帝的兒子,說出緬懷親爹的話來,分外感人。

汾陽郡王等人聽聞這一番煽情感懷的話,回想起離世的建文帝,也覺悲痛不已。其中一個年長的親王,憤而怒道:“若不是妖婦心懷不軌,以美人計陷害先帝,先帝又怎麼會早早歸天?”

另一個親王也怒道:“這等謀害夫婿的毒婦,根本不配為大齊太後!”

幾個郡王也各自張口怒斥:“在民間,謀害自己夫婿的毒婦,都是拉出去沉塘。我們盛家,也萬萬容不得這等毒婦苟活於世。”

“事關先帝聲名,此事不宜宣揚聲張。讓太後自行了斷,到了地下,自己去向先帝請罪。”

“說得沒錯!”

……

俞太後嫁入天家數十年,因建文帝對妻子格外敬愛,皇室宗親們便是或多或少有些不滿,也從未正麵和俞太後對陣過。

這般當麵鑼對麵鼓的詰問怒斥,還是第一回。

不管是從人數還是從氣勢上,盛鴻一邊都占了絕對的優勢。

往日高高在上的俞太後,此時再無半分尊榮驕傲,臉孔一片慘白。她沒有和眾人對視,急切地看向自己的女兒。

“昌平!”

俞太後聲音沙啞,如被巨石碾壓的砂礫一般:“你彆信他們胡言亂語。他們這是買通了趙院使,有意要誣陷哀家。昌平,你要相信哀家。”

“哀家確實因宮妃眾多庶子眾多,對你父皇有些怨懟。可夫妻多年,哀家焉能狠下心腸謀害於他?”

“蓮香確實是哀家的人。哀家挑了蓮香進宮,是想讓你父皇多留在哀家身邊。趙院使醫術精湛,哀家舉薦他為院使,並無私心……”

所有的解釋,都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昌平公主抬頭看了過來,一雙眼睛似被血染過一般的紅:“母後!父皇到底有何處對不住你?你為何要這樣對他?”

熟悉的眼眸中,充斥著巨大悲慟絕望和恨意。

那份恨意,如利刃狠狠刺痛了俞太後。

俞太後所有的話都被卡在了喉嚨裡。

整個人似掉落萬丈深淵,無邊無際地跌落。等待自己的下場,隻有粉身碎骨屍骨無存。

“母後,父皇縱有些對不住你,卻也從未虧待過你半分。”昌平公主眼中似要滴出血來,聲音裡溢滿了痛苦憤恨:“你怎麼能狠下心腸,做出這般惡毒的事情來?”

“父皇臨終前,心裡仍然記掛著你。令三皇弟立下誓言,永遠敬重你這個嫡母。父皇唯恐日後淑妃會成為你的心腹之患,令淑妃殉葬。”

“父皇這般對你,你為何這般心狠無情?”

“父皇在天之靈有知,會是何等悲涼痛苦!”

“你對待自己的夫婿如此,對兒子們也沒什麼慈愛之心。對我這個唯一的女兒,也存著利用之心。若不是我拚著和你反目,也要為謹兒結下趙家這門親事。現在瑾兒已成了聯姻的棋子。”

“母後,你的人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

“在你心裡,除了權勢,到底還有什麼?”

最後兩句,昌平公主哭喊了起來,淚水蜂擁而出。迅速模糊了視線。

俞太後麵色僵硬,全身哆嗦個不停。伸手指著昌平公主,想說什麼,一張口,一股腥甜的液體吐出了口。

俞太後仰麵倒回了床榻上。

隻是這一回,滿室的人,無人緊張,也無人喊著快宣太醫。

在汾陽郡王等人眼中看來,這等毒婦,根本不該再苟活於世。立刻吐血身亡才好!

昌平公主也似未看見俞太後吐血昏迷,她木然站著,淚流滿麵,無聲慟哭。

……

過了片刻,謝明曦邁步到了床榻邊,伸手探了探俞太後的鼻息。

呼吸弱如遊絲。隨時都會停止呼吸,一命歸西。

這一重擊,徹底擊潰了俞太後。

俞太後的生命,也終於走到了最後這一步。

謝明曦心中無比快意,麵上適時地露出些許唏噓複雜的神色,轉頭對盛鴻說道:“還是召太醫來看看吧!”

沒等盛鴻出聲,汾陽郡王已沉著臉搶過話頭:“皇後娘娘一片孝心,我們眾人都知曉。可太後犯下十惡不赦大錯,直至今日才真相大白。若救回她這條性命,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先帝?”

眾人義憤填膺地附和:“說得沒錯!”

“這個毒婦,容她苟活多年,已是她的幸運了。”

“死得這般輕鬆,真是便宜她了!”

盛鴻露出為難之色,低聲歎道:“朕是天子,亦是母後的兒子。此時焉能不救母後?若傳出去,朕便要落個不孝的聲名。”

話剛說完,汾陽郡王便道:“宗親們俱在,我這個宗正也在,我們俱為皇上作證。誰敢言皇上半個字不是!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盛鴻“被逼無奈”,又歎了口氣。

昌平公主淚流如注,卻未張口為俞太後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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