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T!”
“剛才那裡滑倒得還不夠自然!”
……
“CUT!”
“絲巾!讓絲巾吹到臉上!”
……
“CUT!”
“珍妮!笑得再開心一點!”
……
“全體準備了!”韓覺拿起喇叭喊。
“導演!珍妮她快不行了!”
“……”韓覺順著聲音來源處看了過去,就看到那位叫珍妮的中年女群演正虛弱地被人扶著。
韓覺張了張嘴猶豫了一會兒,最終站起來對場內各就各位的演員們揮了揮手,喊道:“大家再休息十分鐘!”
在路上淋著雨的演員們頓時一哄而散,那些穿著雨衣的攝影師和燈光師也連忙跑回擋雨棚裡麵。那位叫珍妮的女士則被扶去吃藥了。
現在雖然已經春天,但是春雨落在身上也不好受,濕噠噠的衣服貼在皮膚上,被大風一吹,人就很容易感冒。
雖然場務和助理們都會及時給這些演員們遞上毛巾,但不是所有演員體質都很好。因為是婚禮,請來的群演有老有小,一些體質不太好的演員們此時就凍地瑟瑟發抖,嘴唇都白了。
每拍一次,都需要演員們緩一緩,然後才可以進行下一次的拍攝。
所以一小時裡未必能夠拍上幾次。
韓覺看著天色和降雨量也很發愁,感覺這樣下去今天這次又可能拍不完。
“唉。”韓覺歎了口氣,渾身煩躁。
患有強迫症的他十分不喜歡帶著遺憾離開這裡,但同時,他更煩躁想要的畫麵一直實現不了。
這段雨中的婚禮是《時空戀旅人》整片的一個經典片段,甚至是標誌性段落。很多人看了這部電影之後,忘了開頭,忘了結尾,卻不會忘記這場雨中的婚禮。
韓覺也是這樣,對這場婚禮的大部分鏡頭記憶猶新,印象深刻。
印象深刻就有印象深刻的好處。比如韓覺不用進行二次創作,可以找到合適的場景,選擇合適的服裝和道具,設置合適的機位甚至運鏡方式。
韓覺一心一意期待前世的畫麵和感覺重現眼前。
所以韓覺孜孜不倦地追求腦海裡的場景,從而在拍攝過程中吹毛求疵,嚴苛到了極點。
韓覺一嚴苛了,對他最不滿的當屬演員們。
如果是哪位主演或者哪位群演的表演不到位,喊停了,那他們也沒話講。可問題就在於韓覺一次次喊停,不是因為這裡誰的衣服沒有被風吹到臉上,就是因為那裡雨傘破的角度不對。
在大家的眼裡,韓覺這就是有毛病。
“見鬼了!裙子到底要被風吹成什麼樣他才罷休!風把衣服吹成什麼樣是我們能控製的嗎?啊?”一位群演受不了韓覺幾次三番神經質地吹毛求疵,一裹上毯子就開始吐槽了。
其他演員對這個項目也不陌生,也紛紛響應,開始無情地吐槽了起來。
“天呐!到底怎樣他才會滿意啊!珍妮發燒暈到摔倒了,他還說不夠自然……我對韓覺徹底失望了。”
“噓……你小聲點……”
“我就是要讓夏監製聽到,好讓她來管一管!謝特!我真的是受夠了!我隻是個群演而已!我才拿多少薪水,要讓我受這苦!這錢還不夠我買藥呢!”
“這倒也是。”
這些背後的閒言碎語,韓覺也不是不知道。
傑克都冒著被罵的風險,好心來勸過幾次,但韓覺說他並不介意。
韓覺打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被演員怨恨的心理準備,雖然傑克是個例外,但總體狀況並不出韓覺所料。與其得到滿劇組的讚賞,他寧願拍出自己想要的作品,得到觀眾和傻妞的讚賞。另外有了好作品之後,是不愁沒有演員過來“主動受虐”的。
所以,韓覺對那些閒言碎語是不在意的。
【工具而已。】韓覺心想。
喊了休息十分鐘,韓覺也休息。但他有自己的休息方式,那就是一個人坐到了角落裡去,拿著一把口琴吹音樂。這樣就權當緩緩大腦,調整狀態了。
這是章依曼建議韓覺的,她說電影也是需要節奏感的,在拍電影的時候碰碰音樂,最好是符合電影基調的節奏,能夠抓住感覺。
韓覺當然知道這樣的建議必然是傻妞主動去詢問其他導演或上網搜索過的,傻妞搜索這些是為了誰,韓覺心裡相當有數,於是韓覺心裡暖烘烘的,在電話裡誇了傻妞一番,照做了。
韓覺選擇帶到片場的樂器是一個對他來說沒接觸過的樂器,小巧又方便的口琴。
在片場休息期間,韓覺就吹奏著前世或現世的音樂,偶爾也吹吹《時空戀旅人》電影的插曲《HowLongWillILoveYou》找找感覺。
韓覺雖然大部分吹出來的曲子歡快而活潑,但韓覺渾身上下散發著讓人喘不過氣的低壓氣場,彆人就不太敢靠近他。就連膽大包天的小周在劇組的時候也不敢和韓覺鬨,或者開韓覺的玩笑。
韓覺對此也已習慣。
今天韓覺依然吹奏著口琴的時候,他就意外地感覺到了有人往他這邊走來。
轉頭一看,是裴清。
裴清一手拖著一把折板凳,一手捧著一壺茶,款款走來。
韓覺隻希望裴清拿著江湖人稱第一殺器的折板凳,不是來打他的,但他還是迅速搜索了一下關溢的位置。沒找到。
好在裴清不是來打韓覺的。
裴清把板凳往韓覺身邊一架,就坐在了韓覺的邊上,手捧著下巴,看著韓覺。
然而裴清雖然漂亮,氣質好,但她又不是章依曼,韓覺沒理由被看得不好意思,所以韓覺眼神瞟了一眼裴清就自顧自繼續吹著口琴。
裴清靜靜地聽著音樂。
韓覺把一個段落吹完之後,就主動停下來等著裴清說話。韓覺知道裴清過來不是單純聽音樂的。
裴清果然有話講。
裴清說:“珍妮發燒了,等下要換一個演員麼?”
韓覺思忖了一會兒,擺弄著手上的口琴,漫不經心地說:“沒法換,隻能繼續拍。之前幾個鏡頭裡都有珍妮,現在把她換了就要把前幾個鏡頭重拍。沒時間的。”
“珍妮發燒了。”裴清直視著韓覺的眼睛,語氣平靜地重複了一遍。
“隻能繼續拍。”韓覺也毫不退縮地看著裴清,重複了一遍他的決定。
“夏原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可能吧,但她不在,”韓覺笑了一下,“而且我是導演。”
裴清直直地看著韓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