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子又害怕又難過,心中更是彷徨,控製不住的抽泣個不停,北原秀次也由著她發泄情緒,隻是一直輕拍著她安慰,表示她並沒落到了孤身一人的地步,而福澤直隆辦事效率很高,很快一個電話打了回來。
“北原君,我問過了,最近這段時間那位由美子女士常和一個姓須藤的外地男人混在一起,聽說是北海道那邊過來談生意的,手裡有點小錢,出手很大方,而柳花店裡的媽媽桑說由美子女士在辭職時好像很得意,說要去北海道重新開始新生活,大概是跟著那個須藤走了。”福澤直隆的聲音很平靜,似乎對這種事司空見慣了。
“是不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挺英俊的男人?下巴有點尖,左眉角好像有塊小小胎記或是疤痕……”北原秀次愣了愣有點反應過來了,這段時間他看見過幾次由美子和一個穿著體麵還挺帥的年輕男人膩在一起,在樓道裡進進出出,膩膩歪歪,隻當是她的客戶,沒想到是男朋友,不,是姘頭。
這是扔下女兒私奔了嗎?也有三十歲了吧?怎麼能辦出這種事?想再婚就不能帶著女兒嗎?
“我沒問長相,不過應該是了,年紀確實是二十歲出頭。不過那男人好像有點問題,但現在也說不好,算了……北原君,由美子女士估計已經離開名古屋至少一天了,目的地大概率是北海道,而那裡太遠了我也沒幾個熟人,我的建議是如果非要找她,最好是通過警察。”
北原秀次社會經驗雖然沒福澤直隆多,但這種事多少也是知道點的,沉吟道:“遺棄罪嗎?但如果那樣,陽子……”
遺棄罪十有八九會被剝奪監護權,通過警察找回來的話,那和沒找回來沒什麼區彆啊!
福澤直隆以為他在問陽子會怎麼樣,隨口道:“大概會尋訪彆的親屬充當監護人,如果找不到可能會先送到社會福利機構,然後等待收養吧?隻是她的年紀想找到合適的人家怕是比較難了……”
年紀合適也不行!北原秀次本能就覺得不行。
不是說社會福利機構,比如孤兒院、兒童臨時監管中心、教會福利院什麼的不好,而是那裡多半都是些被遺棄的私生子女、先天身體有殘缺重病的嬰兒或者家裡出了大事親人死了一乾二淨無依無靠的少年兒童,然後等著好心人來收養,而人和人之間哪有那麼好相處,就算被收養走了,那戶人家養一段時間覺得不合適,相性不合又給送回去了換一個這種事很常見……
北原秀次以前是受過那種被人當皮球踢來踢去的罪的,那種在不同家庭之間流轉的痛苦沒經曆過的人很難體會,有種有苦說不出的感覺,即便是關懷都充滿著憐憫和高高在上的善意(他個人感受),對人格成長傷害極大。
但他也沒資格收養陽子,他現在這身體還沒成年呢!就算硬把陽子留下了,他也不是沒仇人的,回頭給人舉報了,一個猥褻女童的嫌疑就夠他喝兩壺的。
他要留下陽子,先不說養得起養不起,後遺症就很大。
他正考慮著突然覺得身上衣服一緊,而低頭一看,隻見陽子縮成了小小一團,正緊緊攥著他衣服下擺發著抖——她也聽到福澤直隆的話了,北原秀次那破手機聲音很大,但她咬著牙什麼也沒說,隻是控製不住的發抖,連哭聲都不敢發出來了。
北原秀次沉吟了片刻,對福澤直隆說道:“報警怕是不合適,福澤先生……”
“那就有些為難了。”福澤直隆也沉吟起來。他也不是極道大佬,在本地調解一下小糾紛打聽個事什麼的不為難,他以前幫過不少像北原秀次這樣有潛力的年輕人,時間久了黑白兩道社會方方麵麵多少都有點人情,但真讓他托人去日本另一頭異鄉找人抓人,他也沒那麼大臉。
至於挺身而出收養陽子那更不行了,他家裡又不缺孩子。
兩人間沉默了半晌,北原秀次伸出一隻手輕輕攥住了陽子發抖的小手,下定了決心:“福澤先生,能不能麻煩您請托警察方麵的朋友備個案,由您擔個虛名,但讓陽子留在我這兒由我來照顧,平時保證不給您添一點麻煩。這請求……我也知道有些冒昧,不過眼下……”
電話那頭的福澤直隆愣了片刻,“警察那邊倒好說,能給他們省不少麻煩,他們巴不得呢,就是打個招呼的事兒,讓我擔個虛名嘛……我也信得過北原君,也不算什麼,就是你能照顧好一個孩子嗎?你本身也還是個……”福澤直隆也沒把話說清楚了,免得傷了少年人的自尊心,而且他能明白北原秀次的意思。
這少年是害怕自己好心幫人回頭卻解釋不清被警察拎走了,這算是求穩的做法,他能理解。但在他看來北原秀次這年紀自己知道上進不說,還能自己養活自己就已經令人刮目相看了,再帶上一個十歲的孩子,那不是完全是扯蛋嗎?少年養兒童?
“我能!”
北原秀次是那種沒決定前瞻前顧後,非想要琢磨出個穩妥辦法的人,但一但下了決心果斷的讓人頭皮發麻,說是坐言立行都算是侮辱他了,就算前麵是牆也會用腦袋試試這牆能不能頂個洞,俗稱鐵頭娃——這會兒既然已經決定了那是毫不猶豫,回答的斬釘截鐵。
他對陽子沒義務,讓警察或是政府來處理那誰也挑不出毛病,但他就是想管。相反,可以預計的困難反而激起了他骨子裡的凶性!
那真是怕個卵子,老子這麼大個人了,是沒手還是沒腳,是吃不了苦還是受不了罪,養活不了一個小孩子嗎?屁大點事而已!
福澤直隆一時無語了,乾巴巴在那裡悶咳了一會兒,他這兩天感覺身體極度不適,經常頭暈目眩,這樣還樂意幫北原秀次也算是下了血本了,而北原秀次小小年紀表現出了這種擔當和人品,可以稱得上絕好少年了,極有俠氣,他更欣賞了,覺得沒幫錯人——現在北原秀次說一聲“仰幕令愛已久”,他也不管哪一個了,大的小的哪個都行,馬上毫不猶豫跳上JR線,飛一樣趕去鳥取縣找北原秀次的“父母”把這門婚事先訂好了再說。
用個鹹蛋換這麼一個人品靠譜且潛力巨大的女婿,劃算到爆炸了。就算不提對家裡有什麼好處,女兒跟了這種男人不說榮華富貴一輩子,至少衣食無憂受不了委屈,絕對安安穩穩。
女兒嘛,一輩子不就求她個安安穩穩嘛!像北原秀次這樣人說話是一定會算數的,隻要一紙婚書就等於套住了女兒的幸福!
不過可惜的是這少年對自家鹹蛋不感興趣,福澤直隆又沉吟了半晌,換了個主意幫忙,“也許我能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收養陽子小姐,那樣……”
什麼是合適的人家這玩意誰說得準,誰也沒自己靠譜,北原秀次已經決定了那頭不是一般的鐵,打斷了他的話懇切拜托道:“還是由我來吧,福澤先生,給您添麻煩了!”
福澤直隆也是個男人,而真正的男人更是很容易就能理解真正的男人,明確了北原秀次心意馬上痛快說道:“我知道了,北原君,有什麼困難以後隨時通知我,我們再一起想彆的辦法!至於警察那邊不用擔心,我會找朋友談的。”
“感謝!”北原秀次現在除了厚著臉皮反複感謝也沒什麼好辦法,記帳吧!隻要給他十年時間,這種屁大的事他閉著眼就能碾過去,現在不行。
他單手合上了電話,而陽子緊緊攥著他的一隻手就沒鬆開過,小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不安、感激、憂愁混在了一起,喃喃道:“歐尼桑,我……你……”
她不知道該怎麼表態好了,害怕被送去福利機構,那裡本能就讓她覺得極為不安,但也不確定北原秀次的決定是對的,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絕對算是個拖油瓶,給北原秀次添麻煩的話,他又能忍受自己多久?
北原秀次下定了決心那心裡就舒坦了,微笑著手上輕輕用力回握陽子發著抖的小手,笑道:“彆擔心,你沒有了媽媽還有哥哥,哥哥會搞定一切的。”
行吧,這下自己也算真有個妹妹了!
陽子看著他明亮的雙眼和唇角淡淡的笑意,猛然低下了頭,膝頭多了幾點濕痕,艱難說道:“但是將來歐尼桑要是覺得我……”
她話沒說完就被北原秀次打斷了,揉了一把她的小腦袋開玩笑道:“就當哥哥加大了投資,現在直接控股了!以後和哥哥一起生活,不過哥哥這個人可是很嚴厲的,從今往後陽子要加倍努力,將來一定要有出息,賺了大錢來全給哥哥,明白了嗎?”
世事多波折啊,北原秀次也是沒辦法!誰能想到出了這種事,不管他心裡又過不去個坎,難道看著他以前受過的罪陽子再受一次嗎?那是他心裡最大的隱痛,想想他心裡就極不舒服,畢竟這段時間兩個人之間的兄妹之情已然很深了,不能算是路邊的阿貓阿狗,同情一下便算了。
不過帶上了陽子,明顯是影響很大的,最少以後支出少說也要加個六七成——他本來想著就像前段時間一樣,好好學習之餘打打工,偶爾也和狐朋狗友一起玩一玩彆脫離了人際圈子,就這麼平平靜靜發育,安安穩穩直到成年有了自主權為止,現在突然出了這事也算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投資啊投資的,突然有一天猛然發現自己全額控股成了老板了,必須負責經營了,真是心情複雜。
陽子能聽出北原秀次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但她還是非常認真的抹著眼淚點頭:“我將來一定有出息,一定賺到很多錢,都給歐尼桑,但歐尼桑真的下定決心……”她還是很不放心,畢竟她剛被像垃圾一樣丟了,很害怕再被丟一次。
“好了,彆這麼嚴肅!”北原秀次看她神情很不安,看了看周圍給她找點事乾,笑道:“先彆想這些了,把東西整理一下吧,該放進壁櫥裡的放進壁櫥裡,沒用的就丟了,缺的咱們買!”
他說著摸出了手機,給冬美發了封郵件,告訴她今晚不去打工了,免得過會兒她等自己吃飯等不到人又打電話過來大吵大嚷——剛才忘了和福澤直隆說一聲了,現在看看陽子正處在極度不安中,還是留在家裡陪她一晚吧!
他發完了郵件考慮著是不是該再多打一份工,不然就算再節儉估計一份薪水兩個人用也夠嗆的,而冬美很快發了封郵件回來,直接是一排點,似乎無語了,接著又是一封郵件,語氣很惡劣,“快點還我自行車,那是借給你的,騎上癮了嗎?想騎自己去買一輛!”
北原秀次去不去打工隻要提前通知了那是他的自由,冬美找不了他的毛病,但她心裡不爽,非要找個彆的理由說他一句出出氣。
北原秀次也不和她計較,暗罵了一聲混蛋蘿卜頭乾脆沒回——行吧,比比以前,她現在這態度已經算是好的了——他起身看了看狹小到極點的三坪半室內,再看看蹲在一邊默默整理東西的陽子……先彆想以後了,今晚讓陽子睡哪兒都是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