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陽子不明所以,自己不在這裡又該在哪?自己家就在這兒啊!
而北原秀次也覺得不對,趕緊快步上前對公寓管理員客氣有禮地問道:“黑藤桑,這是怎麼回事?”
黑藤快五十歲了,不過北原秀次在這一片“凶名”在外,他還是相當客氣的,也有些奇怪地說道:“這間公寓的住戶退租了,馬上就有人來看房……北原桑,有什麼問題嗎?還有這孩子……”
“退租了?”北原秀次低頭看看陽子,隻見她一臉迷茫,不由問道:“是不是弄錯了,黑藤桑?”
陽子也是猛點頭,同時緊緊抓住了北原秀次的衣擺。她是沒經過什麼事的,這猛然看到自己家裡的東西像是清理垃圾一樣被堆在了樓道裡,根本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弄錯了?”黑藤也嚇了一跳,但轉眼一想不對,這種事怎麼可能弄錯?但為以防萬一還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份傳真瞧了一眼,然後又給北原秀次看,“沒錯,北原桑,是這間。”
北原秀次接過來一看,確實沒錯,下麵還蓋著私章,不過叫小野園奈——這應該就是陽子的媽媽由美子的真名了。
租房要預付三個月或半年的房租當押金的,在退租時如果公寓沒受損這些錢再退回,而陽子她媽媽已經把這筆錢領走了,還蓋了章畫了押。
北原秀次將文件還了回去,低頭一看陽子正給她媽媽打電話,小臉上滿是焦急,而連續拔了四五次後頹然放下了電話,仰起頭對北原秀次惶恐說道:“歐尼桑,媽媽的手機打不通,關機了……”
“先彆急,陽子!”北原秀次先安慰了她一句,又客氣的和這位黑藤管理員商量道:“黑藤桑,可能哪裡出了點問題,您能不能明天再清理這間公寓?”
“這……上麵說隨時可能有人來看房。”黑藤很為難,他也是聽命行事的,這公寓樓屬於一家資產管理公司,又不是他個人的。
人家也是混碗飯吃,北原秀次也不好意思真擺出醜陋嘴臉耍無賴,沉吟了片刻後對陽子說道:“陽子,先把東西拿到我那裡吧!”
“是,歐尼桑!”陽子應了一聲趕緊進了自己家,也就北原秀次在這兒她還能穩得住神,不然依她十歲的年紀看家被抄成這樣估計已經手足無措了。
黑藤沒反對,隻是耽誤點時間的話,看在北原秀次這種狠人的麵子上他沒意見——有意見也不敢提,當初北原秀次追打太田家就是他報的警,事後還縮了好幾天生怕北原秀次找他麻煩,現在見了北原秀次還是心裡有些發虛。
公寓裡的家具本來就是自帶的,陽子隻是把小方桌、電飯煲之類不多的幾件家具電器挑了出來,再把屬於自己衣服物件打了個三四個小包袱,然後就剩下她媽媽的衣服物品了——她檢查了一下,愕然發現比較值錢的幾件衣服和包包都不見了。
她心中的預感更糟,而北原秀次幫她把東西提回了自己公寓。公寓管理員黑藤也覺出事情不對了,目光在陽子身上轉轉,又看看北原秀次,猶豫著是不是要報警——這公寓樓裡出了事,他多少是要負點間接責任的。
但北原秀次客氣和他告彆後,關門時盯著他又看了一眼,還再次點了點頭,他又猶豫了,覺得還是不要多事比較好——這小子長得一表人材,但心狠手辣,惹了他回頭打自己悶棍怎麼辦?不如當沒看到好了,反正小野家已經算是搬走了。
北原秀次關了門,發現小野陽子守著她那一堆“破爛”正拚命拔打手機,急著聯係上她的媽媽,但那頭明顯關機了,她又開始發郵件。
北原秀次到她身前坐下,一劃拉趕開了百次郎,對她輕聲問道:“陽子,你媽媽沒對你過說什麼嗎?”
陽子拚命搖頭,儘量彆慌但聲音裡還是帶了鼻音,“沒有,歐尼桑,前天還好好的,昨天晚上媽媽沒回來……她有時晚上是不回來的,我也沒在意,之前她什麼也沒說過,她很少和我說話的。”
她說話都有點結結巴巴顛三倒四了,北原秀次連忙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寬慰道:“彆慌,可能她也是事發突然才決定要搬家的,一時沒顧上你,咱們找找她,找到就好了。”
再不親那也是養了十年的女兒了,說不要就不要了?那不可能!但現在也不是古代了,陽子有手機,有什麼事也該發封郵件啊!
北原秀次以前看過由美子的名片,查了她工作場所的固定電話然後打了過去,而陽子緊張的注視著他,拚命伸著小耳朵聽著,不過北原秀次問了幾句後切斷了通話——那裡是一家風俗店,以為北原秀次要指名由美子,直接告訴她對方已經辭職兩天了,去了哪裡不知道,還給他推薦了幾個號稱比由美子更溫柔更漂亮活兒更好的女公關。
北原秀次也拿不準了,難道那個由美子,也就是小野園奈真跑了,連女兒都不要了?發生了什麼事?
陽子還是很敏感的,看看北原秀次的臉色頓時小臉蒼白,開始發抖起來。
北原秀次遲疑了一下,從手機通訊錄中找到了福澤直隆的名字。要打聽事情沒有比這種土生土長的地頭蛇更合適的了,而且這家夥以前應該還涉過黑,打聽風俗業相關的事找他事半功倍,但問題是一次兩次的也就算了,這總有事就找人家,人家又不欠他的,這不成了貪得無厭,臭不要臉了嗎?
再者說了,福澤直隆這家夥人老成精,這種人不能小瞧的,找了他他肯定能把事兒辦得妥妥貼貼,搞不好動用以前的人情能找人把由美子直接抓回來,換這頭的人情砸實了,而欠了他的人情彆以為他不會記在心裡,萬一哪天真一指他的四個半鹹蛋女兒,感歎一句自己時日無多了,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幾個不爭氣的女兒,非要他真娶上一個,那時自己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不答應成了狼心狗肺,有違自己做人的原則,答應那四個半鹹蛋自己哪個都受不了啊!
福澤直隆不是一般人,你以為他不會,誰知道他會不會?
北原秀次在那裡思想鬥爭了一會兒,但看著在旁邊越想越害怕,瑟瑟發抖中的陽子,終究不忍心,咬了咬牙還是給福澤直隆打了電話。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不行將來發達了提攜一下秋太郎好了。
電話一通北原秀次剛問了聲好就聽到一連串虛弱的悶咳,趕緊問道:“福澤先生,您不要緊吧?”
福澤直隆在那邊咳了半天後才笑道:“要緊也沒辦法,北原君,人一步走錯了,也回不了頭了。”
他在梅雨季生不如死中,而且不止如此,他給人開過膛破過腹,內臟可能也受過傷,元氣虧得厲害,身體也算是虛弱到極點了。
他頓了頓,知道北原秀次不是那種沒事就給人打電話閒聊的人,直接喘著粗氣問道:“北原君是有什麼事嗎?”
北原秀次慢慢把由美子人找不到了的事說了一遍,厚著臉皮拜托福澤直隆幫忙打聽打聽,而福澤直隆很痛快,馬上道:“一番町柳花店的由美子是嗎?我打幾個電話問問,你安心稍等一會兒。”
“多謝了,福澤先生。”北原秀次道謝一聲切斷了通話,心中忐忑。這人你找他幫忙總是這麼痛快,那回頭他真找自己幫忙了,自己萬一不痛快,那也太不好意思了。
他合上了電話坐在那裡等消息,而陽子自己在那裡瞎想眼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紅了,伸出一隻小手拉住了他的衣擺問道:“歐尼桑,媽媽……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跪坐在那裡連腰都直不起來,小臉上神情很是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北原秀次挪到了她的身側,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柔聲道:“彆自己嚇自己,應該是沒來得及通知你,沒事的,沒事的……”安慰了兩句後他也不知道麵對這種情況該說什麼好了,隻能乾巴巴的重複著“沒事的”,最後也沉默了。
室內一時寂靜無聲,許久後北原秀次歎了口氣,手上沒停,繼續輕輕拍打陽子的後背問道:“還有彆的親人嗎,陽子?”
陽子低著頭緩緩搖著,失神道:“我不知道爸爸是誰,連照片都沒見過,媽媽也從沒提過她家裡的人,我從記事起就和媽媽一起生活,每天一個人等她回家……我知道媽媽一直不喜歡我的,她以前說過好幾次很後悔生下了我,說年輕的時候太傻了……我……現在……”
她說著說著哽咽了起來,北原秀次趕緊輕輕擁抱住她,連聲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除了這聲虛弱無力的安慰,他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陽子把頭埋在他懷裡,淚水浸濕了他的衣服,哽咽道:“歐尼桑,媽媽一定是不要我了,對不對……”
“沒事的,沒事的……彆哭了,陽子,小心哭壞了眼睛。”
“我很討厭媽媽總帶些壞人回來,心裡也怪她不像彆人家的媽媽,是不是她發現了我在恨她?所以乾脆不要我了?但我平時已經儘量乖了,不給她添麻煩,我每天吃得也很少,自己做飯吃,為什麼她還要……怎麼辦……”
百次郎叼了一包路邊隨意散發的廣告紙巾過來,狗臉上很焦急,北原秀次隨手抽了一張輕輕給陽子擦著眼淚,勉強笑道:“這不怪你,不怪你,和這件事無關,先彆自己嚇自己。”
陽子心裡對她媽媽有怨氣,這北原秀次也說不好對還是不對……不過應該是她媽媽的錯吧?不管什麼原因生了孩子,最起碼的責任還是要負的。
手上的紙巾很快就濕透了,北原秀次又抽了幾張給她蘸著眼淚,而陽子埋頭在北原秀次懷裡終於哭出了聲,小小身子也抖得厲害,像隻找不到了巢的幼獸一般惶恐不安。
她哭聲中有著悔恨、不知所措和恐懼,而北原秀次能做的隻有輕輕拍打她的後背,給她一點點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