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秀次覺得這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便向冬美問道:“福澤同學,假設……我隻是假設!假設福澤先生出了意外,你肯定會做什麼?”
冬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老爹不是已經出意外了嗎?都植物人了呀,你還想怎麼樣?
她皺眉道:“就是做現在做的這些事啊,賺錢讓大家都吃飽飯,可以繼續上學。”
“不,我指的不是這種意外。”北原秀次擺手道:“我是指假如福澤先生突然不在了,假如永遠不會回來了……你有什麼必須要做的事嗎?”
他估計很少有人能想到自己會長期昏睡不醒,那福澤直隆為突發意外做的準備八成會以死亡為思考基準,不過問這樣的話有點烏鴉嘴詛咒人的嫌疑,他問的比較小心,
冬美明白過來,倒沒生氣,仰起小臉思考了一下,喃喃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好好管著家裡吧,而且會讓大家都幸福,不讓老爹和媽媽在另一個世界擔心,就和現在一樣……咦,不對!要是老爹……我肯定要先遵循他的遺願,把他和媽媽合葬在一起,他以前提過好多次了……”
“合葬?”
“對,老爹給自己買的墓地就在媽媽旁邊,他以前說過要和媽媽永遠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離。”冬美說完終於反應過來了,盯著北原秀次驚訝問道:“你是說老爹在他的墓地裡藏了東西?”
北原秀次正出神呢!小蘿卜頭的父母感覺特彆相愛啊,真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了,有點令人羨慕——冬美的媽媽應該在三途河畔等著福澤直隆吧?
他有些恍惚的答道:“我也是猜的,但我覺得值得去看一看。”
冬美立刻站了起來,很乾脆地說道:“那咱們走吧!”
北原秀次回過神來,指著自己鼻子訝然問道:“我也去嗎?”
你的傳家寶我去看不太合適吧?
冬美已經跑去換衣服了,叫道:“難道我自己去嗎?快點!”
北原秀次想了想也去換衣服了,反正他又不會貪圖福澤家的寶物,也會保守秘密,那陪著找一找應該也沒關係。
他換好了外出的服飾,剛從閣樓上下來,便看到鈴木乃希從夏織夏紗的房間裡鑽了出來——昨晚又打又鬨弄了大半夜,現在年紀小的孩子們都在補眠,而鈴木乃希也不敢和雪裡一起睡了,兔子悶殺很厲害,容易英年早逝。
鈴木乃希直接問道:“矮冬瓜呢?”
“在換衣服,有什麼事嗎?”
鈴木乃希很無所謂地答道:“他叔父麻煩大了,我想問問她的打算。”
北原秀次無語了,這簡直全是廢話,肯定麻煩大了。意圖入室搶劫或綁架,死刑不至於——日本死刑很少,但他非法持槍、危害未成年人人身安全,性質惡劣,肯定從嚴從重,刑期至少八年起步了,這還是看在未遂的麵子上。
鈴木乃希笑嘻嘻的根本沒當大事,隻是跟蹤案情的律師報到了她這裡而已,解釋道:“她叔父在鹿兒島也沒乾什麼好事,好像涉及走私、販賣非法藥品、在公海上黑吃黑等爛事,鹿兒島那邊的縣警在吵著要過來配合調查,深挖一下呢!真要把以前的事全翻出來,嘖嘖……你懂的!”
持槍犯在日本很少見了,黑幫都幫著警察收槍禁槍——日本黑幫一直是警察的“好幫手”,雖然也搞非法買賣,處在灰色領域,但和福澤直炳這種暴力犯還是有極大區彆的,算是特殊國情——眼下福澤直炳拿的是把小工廠的私造槍支,估計是從國外“進口”的,但也是極佳的經驗寶寶,可能鹿兒島的警察也想過來分點功勞升升級什麼的,或者是想以此做突破口把轄區內的舊案懸案清一清。
鈴木乃希也不是好心想著救福澤直炳,她本身也不是好鳥沒那麼聖母,而是想問問冬美要不要借機添把火,直接搞死福澤直炳算了——鹿兒島縣警那邊肯定有很多無頭案、神仙案,湊湊算在福澤直炳身上好了,判不了死刑也要把他徹底關成個老頭子再放出來。
北原秀次也反應了過來,應該是鈴木乃希這丫頭怕打蛇不死,擔心回頭福澤直炳放出來再報複,想直接一勞永逸,算是照顧福澤家了。
而對福澤直炳還牽扯到其他案子,他也不意外,那福澤直炳看起來就不像是什麼好東西,明顯手上沾過血,被槍斃了他連眼都懶得眨一下——好人能收錢替黑幫賭鬥麼,能說話不算數攜款私逃麼,能非法持槍麼,能為了錢就對重病中兄長的孩子下手嗎?
對這樣的人就算找關係栽贓,他也沒心理負擔,但這畢竟是小蘿卜頭的家事,雙方是有血緣關係的,他答道:“那你去問問她吧!”
鈴木乃希聳聳肩,打著哈欠就去了,而北原秀次在後麵又補了一句,“多謝了,鈴木同學。”
這事和鈴木乃希無關,但鈴木乃希確實是想幫忙,大概是想彌補一下外敵入侵時她躲到床下的糗事——其實沒人怪她,那種情況下她不添亂很明智,就連小蘿卜頭都沒說什麼。
鈴木乃希回頭嫣然一笑便敲起了冬美的房門,而北原秀次直接下樓去等著。
冬美很快下來了,小臉平靜,沒提福澤直炳的事,而北原秀次也沒多問。兩個人怕門前有記者堵人,直接從後院跳牆離開,然後直奔這附近的墓園。
北原秀次路過花店時進去買了一束黃菊配百合,黃菊代表寄托哀思,百合代表安享寧淨,這在掃墓時送是很合適的。
冬美看了他一眼,低頭默默道謝——這家夥心真細,媽媽一定很喜歡他。
兩個人抵達了墓園後,冬美先帶著北原秀次去墓園入口處的簡易小佛龕行了禮,告知這墓園的守護佛自己來打擾了,然後往箱子裡塞了一個白色的信封——裡麵是香火錢,這墓園是屬於某個寺廟的。
隨後又取了放在一邊任由使用的小鐵鍁、水桶、抹布這類的,這才往她母親的墓地走去。
在日本,隨意在街頭溜達有時就會碰到墓園,夾在住宅區之間,很自然的就融入了人們的日常生活,冬美母親所在的墓園就是這種性質的。麵朝大海,有海風不斷徐徐襲來,清晨周圍又格外寂靜,讓人感覺非常安詳。
冬美沒急著找傳家寶,先給自己母親的墓除了草,而北原秀次去提了水來,又看著她擦拭了墓碑。墓碑上有冬美母親的黑白小照片,笑得溫文爾雅,一對月牙眼彎彎的,容貌和冬美十分相像,應該是年輕時或者該說是沒生病前的漂亮照片……目測也不太高,大概好像在一米五左右。
冬美擦拭好了墓碑,北原秀次把花柄剪短了一點,然後把花好好插在了墓台上——石製的墓台上原本就有插花的地方,無需花瓶。
冬美合什閉目和媽媽默默說話,而北原秀次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突然有點心虛——他平時沒少打冬美,有時說欺負也不過份,更是雪裡一口咬定的男朋友,這猛然見了她們媽媽,好尷尬啊!
打時挺開心的,覺得小蘿卜頭就是欠揍,沒什麼心理負擔,但這打完了再見見她媽媽,突然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而且要從雪裡那邊說,眼前這位該算他準丈母娘吧?
北原秀次也閉上了眼,合什默默說了幾句道歉的話,並讓她放心,他肯定把這幫鹹蛋照顧到上大學為止。
冬美說了好久的話,然後才和北原秀次到了旁邊空著的墓地,一起拿著玩具一樣的小鐵鍁開始刨地——福澤直隆還沒死呢,這裡空著,沒什麼需要顧忌的。
墓地麵積很小,而且比想像中好找,應該是福澤直隆就是想讓家裡的孩子們容易發現。他們從正中心開始挖,沒等擴散挖到周邊呢,已經刨出了個金屬小箱子。
冬美吸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了家裡找不到鎖的那把鑰匙,然後輕輕插了進去,微微一扭,箱子哢擦一聲便開了。她掀起了箱蓋,發現裡麵有一封信和一個文件袋,趕緊取了出來,轉頭要招呼北原秀次一起看,結果發現人沒了——北原秀次已經站到遠處,背身眺望風景中。
冬美頓時鼻子都給氣歪了,什麼時候看風景不行,這家夥分不清什麼是重要的事嗎?
她小聲叫道:“你在那裡乾什麼,快過來!”
也就是在墓園,換個地方她噴死北原秀次,而北原秀次無語了。我這是好心想避避嫌,沒看這玩意兒讓你叔叔都和你反目成仇了?估計價值不菲,而人類史上為了爭奪財物,兄弟義絕、夫妻反目、朋友斷交的事根本數不過來。
我這是怕影響咱們之間的友誼!這死蘿卜頭!
他無奈下又慢慢蹭了回來,冬美白了他一眼,直接打開了信封,讀了起來,片刻後默然無語,轉手將信交給了北原秀次,又打開了那個文件袋細看了起來。
北原秀次猶豫了一下,覺得這應該是福澤直隆的“遺書”,但現在他還沒死,而且冬美也同意了,看看應該無妨。
他展開信細讀了起來——
“大女,看到這封信的應該是你吧?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應該已經和你們媽媽相會了,不用擔心我們,也不用為我們傷心,要快快樂樂勇敢生活下去,照顧好弟弟妹妹們……”
信並不太長,基本上全是開導冬美,鼓勵她堅強生活下去的話,僅就在信的尾部提了一下那個文件袋,“……生活不用擔心,祖上給家裡留下了一份還算豐厚的遺產,節省一些足夠供你們長大成人了。文件袋中有所需要的一切手續,大女,你帶上二女去取出來吧,然後依祖訓處理,注意安全。”
北原秀次看完後把信折了起來,好好塞回到信封裡——這是一片愛女愛子之心,也是對冬美的信任,福澤直隆好像是把家主傳給冬美了。
冬美又給他看了看文件袋,裡麵是重倉銀行的私人保險箱授權文件,一應俱全,僅就差一個私章了。
不過不用擔心,福澤直隆的整套私章都在冬美手裡,隻要蓋上就可以生效。
冬美沒有找到傳家寶的喜悅感,相反還有些傷感。她沉默了許久,站起來對北原秀次說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