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寧誌恒頓時眼眉一凝,殺機立現,開口就要拿一半,這是談生意嗎?這他麼的是明搶啊!
看到寧誌恒的眼神突然變得淩厲,凶光四射,嶽生就知道這是要惱了,他輕聲笑道:“誌恒,稍安勿躁!你履新上海,我自然也為你準備了一些薄禮,斷不會讓你吃虧的!
我手頭上的現金確實不多,可是這些年在上海還是存有不少房產,大部分在法租界,還有一部分在公共租界,這些房產不知道誌恒你有沒有興趣?”
房產?還是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房產,寧誌恒頓時有些不淡定了,這些天他和季宏義一直在為自己這支特工部隊的潛伏做準備工作。
這麼多的特工潛伏安置,肯定不能聚在一起,也不利於隱藏行蹤,況且特工行動,向來講究狡兔三窟,光是有住所是不夠的,還需要配備許多的配套設施,比如方便行事的安全屋,安放武器彈藥的秘密倉庫等等,這林林總總的加起來所需的房產不是小數目。
當時處座擔心寧誌恒手下過多無法安置,也就有這方麵的考慮。
這些天來,這項工作進展的很不順利,手裡有房的都不賣,坐等價漲,還有就是租界裡塞滿了上海難民,自己根本無從下手,有錢也買不到房,讓寧誌恒頗為頭痛。
現在嶽生竟然想要轉讓多年置辦的房產給自己,這是為什麼呢?
寧誌恒心思電轉,片刻之後決定直接詢問,他開口問道:“嶽先生,您既然現金緊張,直接把房產賣了就是了,現在租界裡的房產價格正高,出手是沒有問題的,馬上就可以套現的!”
看到寧誌恒並沒有馬上答應下來,嶽生就知道這個年輕人做事謹慎,心中頗有顧忌,就直接把話說清楚一些。
他輕歎了一聲,緩聲說道:“誌恒,你是明白人,我就開誠布公了,這一次我傾家為國,可是戰事到了現在,敗局已經發不能挽回,日本人占據上海已成定局,他們氣焰囂張,連公共租界都給占了大半,這再挾大勝之威侵占法租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玉農勸說我去香港定居,躲開日本人的鋒芒,我想了想,再留在上海,除非當他們的走狗,否則日本人是不會放過我的。
所以我已經決定,這場大戰一結束,我就秘密動身去往香港定居,這裡的基業是保不住了。
可是我的身份太顯眼了,一舉一動都有多少人盯著,隻要開始出售房產,日本人就會盯上我,其他青幫的大字輩也會盯上我這把交椅,到時候生出事端來,就不好脫身了。”
原來是這樣,寧誌恒這才明白過來,嶽生是想等著大戰平息之後,封鎖線打開,就秘密逃往香港避禍,去往香港定居安身又需要大筆錢財傍身,如今他的資金周轉不過來,處處捉襟見肘,又不敢大張旗鼓的處理產業,引起他人的窺視,這才想著將房產秘密轉讓給寧誌恒,同時借此置換浦東倉庫物資的份額。
寧誌恒精神一振,飛快地在心中盤算著,這是件好事情啊!如今寧誌恒有錢缺房,而嶽生是有房缺錢,用兩者互補,共存共贏。
再者說,和遊老六合作,怎麼能夠比得上和嶽生這個青幫大頭目合作,遊老六現在根本無法壓得住場麵,引來無數餓狼的覬覦和窺視,再這樣下去,寧誌恒也有暴露的危險。
可是和嶽生合作就不一樣了,有了他頂在前麵處理物資,就在沒有人敢多生事端,大家都會以為是嶽生的生意,誰會注意背後隱藏的寧誌恒的存在。
這樣一來,既可以解決自己急迫需要的房產,又可以更加安全的隱藏自己的行蹤,同時還可以向嶽生,以及他身後的處座賣個人情,這完全符合寧誌恒利益需求,真是一舉多得!
想到這裡,寧誌恒的心中一片清爽,臉上自然露出了親切的笑意,笑著說道:“還是嶽先生思慮周到,做事大氣,晚輩是望塵莫及,一切就按您說的辦理。”
這時他又想了一想,低聲說道:“嶽先生,既然要掩人耳目,那您名下的那些顯眼的房產,還是暫時不要出手,我也不方便接手,大家還是隱蔽行事,如果您資金方麵還有困難,那麼一切好商量,晚輩還是可以多籌措一些,絕不會讓您吃虧。”
“好!還是誌恒爽利!”嶽生雙手一擊,輕拍了一掌,不停地讚歎道,這個寧站長做事果然仔細。
嶽生名下的著名產業有不少,比如船運公司,百貨公司等等,這些大型產業太顯眼了,隻要有所動作很容易讓人發現。
正好寧誌恒注重的也是低調安全,那些大產業他是不會接手的,於是二人多方磋商,寧誌恒隻是從中選擇了一些自己認為合適的房產,尤其是將公共租界裡麵的產業都接受了過來。
嶽生在法租界裡的名聲在外,可是在公共租界裡就很低調,購買的產業幾乎沒有人知道,寧誌恒對此極為滿意,兩個人在一起仔細協商,終於達成共識,完成了此次交易。
之後的幾天裡,雙方緊鑼密鼓地完成各項交易,嶽生接手以後,物資的運輸和處理出手,就完全不一樣的,有了他的出麵,自然可以放開手腳,所有運來的物資敞開供應,求購的商人們蜂擁而至,物資源源不斷的輸入到法租界裡,以極快的速度消化分解,獲得的收益讓寧誌恒和嶽生都大為滿意。
就在寧誌恒的工作進展順利的時候,在南市的德普醫院,傷勢已經迅速好轉的苗勇義和王鎮江,也準備起身轉往後方基地了。
這個時候戰局越發的惡化,大場已經失守,統帥部下令,國軍所有的軍隊撤往蘇州河南岸,中部戰場的全部陣地皆已丟失,日軍已經進入上海市區,開始準備進一步攻擊,徹底將中國軍隊逼退出上海市區。
而留在南市醫院裡麵的傷員,除了那些傷勢嚴重無法移動的重傷員,所有的傷員也要迅速轉移,一時之間整座醫院也是緊張起來,醫護人員們忙碌的身影不停地穿梭在各個傷員之間,緊張地作著最後的處理工作。
王鎮江經過這幾天的修養,身體迅速好轉,他看著周圍人都忙碌一團,便悄然溜出了病房,一路向醫院外麵走去。
出了醫院,他快步穿行,走了多時,終於來到一家商鋪門口,左右看了看,這才走了進去。
長時間的戰爭,市麵上的交易越來越少,商鋪裡的生意極為慘淡,幾乎就沒有客人光顧,小小的商鋪裡空無一人,隻有一個中年掌櫃無精打采地守在櫃台後麵。
看到王鎮江這個吊著臂帶的軍官走了進來,倒也並不在意,現如今停留在南市裡的國軍眾多,滿大街都是穿國軍軍裝的軍人。
生意慘淡,他也懶得招呼,隻是斜靠在座椅上養神。
“掌櫃的,你這生意不行啊,櫃台上都沒有什麼東西!”王鎮江走到櫃台前,看著掌櫃身後的貨架,輕聲說道。
“長官,現在兵荒馬亂的,能有這些就不錯了,勉強度日,糊個口罷了。”中年掌櫃咧嘴苦笑道。
王鎮江身子輕輕向前,低聲說道:“我這裡有一批貨,不知你想不想要?”
聽到這一句話,這位中年掌櫃眼神頓時凝重,他慢慢站起身來,來到王鎮江麵前,隔著櫃台輕聲地回答道:“不知道是什麼貨?”
“一批洋火!”
“什麼牌子?”
“瑞祥!”
“有多少?”
“六百六十盒!”
中年掌櫃趕緊打開櫃蓋,走了出來,問道:“需要我作什麼?”
“馬上帶我去市委,我有緊急情況要彙報!”
“好!”
一個小時之後,一處密室裡,王鎮江和上海地下黨市委的負責人林翰文見了麵。
“有什麼重要的情況?老王,你現在的對外身份就是我黨成員,如果沒有極為重要的緊急情況,你是不能和我們聯係的。”林翰文對王鎮江緩聲說道。
他說的沒有錯,王鎮江本來是西北根據地政工總部的情報科長,這一次來上海養傷,正好趕上上海大戰,組織上要求必須要儘全力支持抗戰,於是上海市委將所有的家底拿出,組成了一支部隊加入戰鬥,可是因為缺乏有長期戰鬥經驗的指揮官,這才經過申請,把王鎮江給留了下來。
可是王鎮江和他的部隊,都是身份清楚的紅黨,難保在他們身後不會有人窺視,這樣貿然與地下黨接頭,確實是不合適的。
不過王鎮江之前是總部的情報科長,在黨內的地位並不比他這個市委負責人低,甚至某些時候,自己還要接受對方的領導,這才讓林翰文刻意忍耐,要是彆人犯了這個錯誤,他早就嚴厲訓斥了。
“翰文同誌,我知道直接和你們接觸,是違反組織紀律的,這幾天我一直想要找個合適的方式通知你們,可是現在情況緊急,有一位很重要的同誌,馬上就要轉往後方基地,時間上來不及了,我隻能冒險聯係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