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誌恒是上原純平特意帶來的,藤原弘文這一次來上海是負有使命的,並不願意讓不想乾的人知道,所以上原純平控製住了消息,隻通知了軍方高級將領前來迎接。
至於寧誌恒當然是要準備介紹給藤原弘文的,畢竟自家的子侄前來拜見,道理上也說得過去,藤原弘文也不會多加怪罪。
一艘軍艦緩緩地駛入海關,在碼頭上停靠了下來,頓時讓所有人都是一振,打起精神來,身形挺直,等待藤原弘文的到來。
過不多時,一隊近衛軍先行下船,接著幾位身穿西服的男子走下了船。
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大概四十多歲,中等身材,容貌端正,消瘦的臉上兩道長眉,略顯淩厲的眼神,八字胡須微微上翹,隨時都使人感到一種冷靜的威嚴,正是藤原家的代表人物之一,貴族院議員藤原弘文。
他的身後是一位身穿西服,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人,還有兩位青年,應該都是藤原弘文的隨行人員。
上原純平這時趕緊帶著眾人,緊走幾步迎了上去,走到近前,躬身頓首施禮。
“藤原先生,卑職上原純平攜上海駐軍所屬,前來迎候閣下的蒞臨。”
藤原弘文的目光巡視眾人,當他的眼神掃過寧誌恒,略微停頓了一下,因為迎接的人裡全都是軍人,唯獨寧誌恒身穿西服,顯然不是軍方人士。
“上原君,辛苦了!有勞大家久候!”藤原弘文微微點了點頭。
“這位是上海駐軍司令官多田直彌中將。
這位是吉岡正和少將……”
上原純平又將身後的幾位將領一一做了介紹,等最後介紹到寧誌恒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
“這是我的義侄,也是您的族中子弟,藤原智仁!”上原純平伸手示意,“這一次聽說是您來到上海,作為晚輩,我特意帶他前來拜見,冒昧之處,還請海涵!”
聽到上原純平的介紹,藤原弘文不禁眼睛一亮,沒有想到遠在海外的上海,竟然也能遇到自己家族中的子弟。
很明顯,這是一位旁支子弟,因為嫡係子弟並不多,也就那麼幾位,關係再進一點的也認識一些,這位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不過藤原弘文看眼前的青年身形高大,容貌英俊,真是一表人才,頓時就有幾分好感!
寧誌恒上前一步,恭敬地深施一禮,口中輕聲說道:“藤原智仁,拜見大人!”
藤原弘文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親切的問道:“你是藤原家的子弟?家在哪裡?”
“晚輩是京都府龜岡郡苦根町人氏,從小在鄉村長大,沒有機會拜見本家,真是遺憾之至,後來移民到了上海,能在這裡看見您,真是太親切了,失禮之處,請大人您原諒!”寧誌恒低聲說道,並再次頓首行禮。
“哦!原來是這樣!”藤原弘文點了點頭,京都府地形南北狹長,龜岡和京都都屬於京都府南部地區,口音也完全一樣。
看來自己猜的沒有錯,的確是旁支子弟,不過所謂人在他鄉遇故知,離開日本之後,能夠遇到自己同族同鄉的子侄,哪怕是遠房的旁係,也讓藤原弘文倍感親切,況且寧誌恒外形出眾,給藤原弘文的印象很好,又還是上原純平的義侄,看在上原純平的麵子上也要厚待幾分。
藤原弘文上前拍了拍寧誌恒的肩膀,親切地說道:“按照輩分你應該如何稱呼我?”
日本貴族等級很嚴,旁係對嫡係要稱呼為大人,地位相差甚遠,藤原弘文要求以輩分來稱呼,就表明了自己的善意。
“伯父!”寧誌恒趕緊點頭說道。
“好吧,智仁,很高興能在上海看見你,我們一起走吧!”藤原弘文笑著說道。
寧誌恒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他趕緊點頭說道:“多謝伯父!”
上原純平看見寧誌恒三言兩語就給藤原弘文留下了極好的印象,也是心頭大喜,看來自己這一步是走對了,藤原智仁的一表人才讓藤原弘文很是滿意。
其他幾位高領將領看到這裡也是暗自點頭,藤原會長是藤原家的旁係,他們是清楚的,不過他們也不敢輕視藤原家這塊牌子,在加上藤原智仁為上原純平的義侄,就憑借這種關係,也值得大家刮目相看。
現在又入了藤原弘文的眼,以後隻怕要更加重視才行。
大家一起出了碼頭,坐上迎接的車隊,一路趕往早就準備好的府邸,這是一處城東的頂級彆墅,足夠安置藤原弘文的衛隊和隨行人員。
等到一切都安頓了下來,藤原弘文將上原純平招到書房裡,直接開口問道:“上原君,對方的代表到上海了嗎?”
上原純平趕緊說道:“三天前已經來到了上海,他們也表現的很迫切,希望我們能夠給他們一個承諾。”
藤原弘文淡淡地說道:“我這一次隻是作為天皇陛下的眼睛,監督這場談判,不過,上原君,請安排一下行程,我想在儘快和這位特使談一談。”
“嗨依,我馬上安排,明天就可以讓他來拜見您!”上原純平回答道。
“那好,就這樣吧!”藤原弘文點了點頭。
上原純平接著說道:“先生,今天晚上我們在吳江飯店準備好了接風酒宴…”
話還沒有說完,卻被藤原弘文揮手打斷了:“上原君,我這一次來到上海不想太過招搖,接風酒宴就算了。”
上原純平一聽,不禁有些猶豫,藤原智仁在吳江飯店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可是沒有想到藤原弘文根本沒有打算去。
“先生,隻是一個小範圍的迎接宴會,智仁為此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您還是…”上原純平再次勸說道。
可是藤原弘文卻還是搖頭說道:“上原君,你們的好意就心領了,我剛下船,確實有些乏了,就不叨擾大家了!”
上原純平一聽隻好無奈地點頭稱是,就在他準備告辭離去的時候,藤原弘文突然開口問道:“智仁是你的義侄,你們是在國內就認識嗎?”
上原純平聽到藤原弘文詢問,心中一喜,這說明藤原弘文對藤原智仁還是有些興趣的。他趕緊打起精神回答道:“是在智仁剛剛從國內來到上海不久,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的好友介紹我們認識的,智仁雖然年輕,卻是氣質沉穩,才華橫溢,我們一見如故,便以叔侄相稱。”
藤原弘文看上原純平誇獎藤原智仁,便笑著說道:“上原君也是愛才之人,智仁能夠得到你的青睞,也是頗為不易,這樣,你叫他進來,我正好也想和他說會話。”
上原純平急忙點頭答應著,退出了書房,來到客廳,對其他幾位將領說道:“今天晚上的宴會取消,藤原先生旅途勞頓,不願意再多事了。”
幾名將軍忍不住有些失望地相互看了一眼,隻好點頭稱是。
上原純平又看向一旁的寧誌恒,說道:“智仁!先生叫你進去,他想和你談一談!”
“是,叔父!”寧誌恒趕緊點頭答應,又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禮物,跟隨上原純平來到書房門口。
“智仁,小心應對,要把握住這次機會!”上原純平叮囑道,他的事情已經做完,剩下的就要看寧誌恒自己了。
寧誌恒點頭答應,然後敲門而入,在藤原弘文麵前頓首行禮道:“伯父!”
“智仁,來,坐下說話!”
藤原弘文和藹的說道,示意寧誌恒在旁邊的座椅上坐下。
“你來上海有多長時間了?”
“近三年了,昭和十二年初來到上海,後來又去香港待了一年,之後又回到上海,一直到現在。”寧誌恒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今年有多大了?家中還有什麼人嗎?”藤原弘文接著問道,好像是家人在敘述家常一樣,很是隨和。
“今年二十一歲,家中已經沒有親人了,父母親在昭和五年,京都府的那場疫情中相繼去世,姐姐遠嫁,我就一直獨自一人生活,後來畢業後就響應天皇的號召,移民來到中國。”
昭和五年,在京都府和大阪府地區發生了一場規模較大的疫病,當時死了不少人,藤原弘文是知道清楚的,聽到寧誌恒這麼說,不由得臉色一暗。
他看向寧誌恒的目光越發的柔和,父母早亡,小小年紀就獨自生活,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在上海生活的怎麼樣?有什麼困難嗎?”藤原弘文親切地問道,隨即恍然,既然能夠成為上原純平的義侄,生活上肯定是無慮的。
果然,寧誌恒連連擺手,笑著回答道:“多謝伯父的關心,我畢竟是藤原家的子弟,又有上原叔父庇護,生活上沒有任何困難,現在我在上海開設了一家藤原會社,主要經營一些進出口的貿易,目前經營狀況也很好,我自己也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隻是人遠在海外,離鄉背井,思念親人,這一次聽說是您要來上海,我就特意求上原叔父為我引見,能夠得伯父垂見,智仁萬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