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在到了亥時將到的時候,匈奴右賢王陣亡的消息,才被報告到了暴跳如雷的冒頓麵前,隨之稟報到冒頓麵前的,當然還有漢軍隊伍中突然出現了一支刀槍不入的軍隊的情況。
儘管曾經親手乾掉過自己的父親和幼弟,親情觀念十分淡薄,還幾次對右賢王的忠誠生出疑心,可是親眼看到了異母弟弟的屍體後,鐵石心腸如冒頓也不由沉默了片刻,然後才吩咐道:“抬下去吧,以後雅力奇的妻子全部由本汗親自繼承,他的兒女也全部由本汗親自撫養。”
麵無表情的承擔起了撫養弟媳和侄子侄女的責任,冒頓又立即轉向旁邊的臧荼,問道:“東胡盧王,那些殺不死的怪物蠻子兵是怎麼回事?你可知道原因?”
“回稟大汗,應該是暴漢軍隊的重甲兵。”臧荼馬上就回答道:“聽說是暴漢皇帝親自發現了一種叫鋼鐵的新鐵,比普通的鐵要堅韌結實得多,造成了盔甲,就算是鐵製武器也砍不開刺不穿,暴漢皇帝就用這種新鐵造出了一些鋼鐵甲,交給他的最精銳士卒穿戴,起名叫做重甲兵。這種盔甲臣下從來沒有見過,但是從我們的士卒報告來看,右賢王他遇上的,應該就是中原蠻子的重甲兵。”
“真的能夠刀砍不破,矛捅不穿?”冒頓將信將疑的追問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樣重甲兵豈不是無敵了?”
“當然不可能無敵,不然暴漢皇帝早就把他的重甲兵派出來打前鋒了。”臧荼馬上給冒頓加油打氣,說道:“臣下聽說這種盔甲有兩個弱點,一是太重,隻有身體特彆強健的士卒才能穿戴,打上一段時間就必須得休息。二是這種盔甲怕重的東西打頭部,西楚王項羽就是用這個辦法,殲滅過一次暴漢軍隊的重甲兵。”
“還有,因為鋼鐵難得,這種重甲兵數量很少。”臧荼又趕緊補充道:“臣下以前派兵幫暴漢軍隊打西楚王的時候,臣下的部將一次最多隻見過三千重甲兵,聽說是暴漢工匠用了好幾年時間才積攢起這麼多盔甲,另外再加上能夠穿戴這種盔甲的士卒也很難得,所以臣下可以肯定,暴漢軍隊裡的重甲兵肯定不會很多。”
冒頓緩緩點頭,稍微盤算後,冒頓果斷傳令道:“給左賢王去令,把蠻子重甲兵的情況告訴他,叫他在遇到這種蠻子兵的時候,用流星錘和銅棍棒打蠻子重甲兵的腦袋。還有,叫他不要親自和蠻子的重甲兵交手,本汗不想再失去一個弟弟了。”
衛士唱諾,立即拍馬飛奔趕往前方傳令,冒頓又抬頭去細看前方的戰場情況,見自軍雖然在兩翼占據絕對上風,利用兵力優勢把漢軍的左右兩翼都逼成了圓陣堅守,但是戰事卻始終處於膠著狀態,絲毫看不到任何即將衝潰漢軍圓陣的跡象。而在中軍戰場上,因為右賢王已經戰死,再加上漢軍重甲兵又在戰場上橫衝直撞,所向披靡,正麵衝擊漢軍中軍陣地的匈奴騎兵早已經是一片大亂,不要說是看到衝潰漢軍中軍陣地了,沒有被漢軍直接殺潰都已經算是一個不小的奇跡。
也還好,冒頓手裡還有一張牌可打,就是他親自統領的五萬匈奴精銳騎兵還沒有出動,隻要冒頓果斷出動這支精銳預備隊,重新扭轉正麵戰場上的被動局勢易如反掌,然而在是否這麼做這點上,雄才大略的冒頓卻破天荒的無比猶豫,還忍不住低聲自言自語起來,“怎麼辦?要不要最後賭一把?這一把賭贏了倒是什麼都好說,但如果賭輸了,還是衝不潰蠻子軍隊的中軍陣地,等蠻子的後軍大隊到了,我們就是想撤退也得付出不小代價了。”
“大汗,右賢王的軍隊已經徹底亂了。”左穀蠡王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是把右賢王的軍隊撤回來重新整隊,還是再派援軍加強攻勢,還請大汗早定主意。不然的話,我們的損失肯定隻會更大。”
冒頓不吭聲,隻是突然問道:“蠻子的後軍大隊,距離這裡還有多遠。”
“兩柱香時間前的斥候探報,距離這裡還有三十裡。”左穀蠡王趕緊答道。
“最快也得一個多時辰以後才能趕到這裡。”冒頓心裡得出結論,又在心裡遲疑著說道:“怎麼辦?要不要賭上這最後一把?”
…………
同一時間的漢軍旗陣中,看到正麵的敵人已經一片大亂,冒頓卻既沒有召回亂軍,也沒有投入後續兵力加強攻勢,項康也很快就明白冒頓已經拿捏不定主意了,又重新生出趕緊退兵的念頭了。為了不至於出現這樣的情況,項康也隻能是趕緊盤算對策,暗道:“得想辦法引誘冒頓發起總攻,不然的話,他如果退兵跑了,我們就得前功儘棄了。”
仔細盤算了片刻,項康拿定主意,果斷吩咐道:“去給侯以傳令,叫他把重甲兵給我帶回來,叫另外三千重甲兵做好準備,侯以一撤回來,馬上向我們的背後出擊,突擊猛攻我們背後的匈奴蠻夷,把躲在後麵放箭的匈奴蠻夷直接給朕殺散!”
“陛下,是不是太冒險了?”旁邊的陳平忙提醒道:“臧荼逆賊就在冒頓蠻夷身邊,他肯定知道我們重甲兵的弱點是作戰體力消耗過大,如果把我們重甲兵預備隊派到了南麵遠處,冒頓蠻夷搞不好就會抓住機會發起總攻。”
“這也是正是我的目的。”項康麵無表情的說道:“隻有引誘匈奴蠻夷發起總攻,我們才有機會把他們徹底纏住,給我們的後軍大隊趕來增援爭取到時間。”
…………
項康做出了一個正確決定,因為就在這個時候,不敢賭上國運的冒頓已經無比傾向於退兵北撤,隻不過考慮到軍隊一旦撤退,十幾萬隨軍部民肯定得全部被漢軍屠殺,冒頓才沒敢立即下定這個決心。結果也就在這個時候,漢軍重甲兵撤回本陣及時報告到了冒頓的麵前,冒頓的心中才重新燃起希望,“蠻子重甲兵累了,是否應該抓住這個機會發起總攻?”
“大汗,是時候增兵了。”著急利用匈奴複國的臧荼也趕緊慫恿道:“機會難得,暴漢軍隊重甲兵肯定是因為累了才主動撤回去,短時間內肯定難以再次出擊,乘著這個機會增兵突擊,隻要殺潰了蠻子軍隊的圓陣,我們就有希望把暴君項康生擒活捉了。”
冒頓心裡無比動搖,嘴上卻說道:“沒那麼簡單,項康那個蠻子如果把他的重甲兵分成幾隊使用,輪流出擊,我們衝上去照樣還是沒有希望。”
“大汗,那怎麼辦?”左穀蠡王忙問道。
不敢孤注一擲的賭上國運,冒頓當然還是無比猶豫,結果就在這個時候,異變又生,原本壓著漢軍中軍陣地背後打的匈奴左賢王所部突然一片大亂,很明顯是遇到了漢軍反擊,然後過得一段時間後,又有匈奴快馬趕來稟報,說道:“啟稟大汗,蠻子又從背後派遣那種殺不死的怪物出兵反擊,左賢王的軍隊被殺亂了。”
“可以賭一把了,賭的就是蠻子軍隊沒有第三支重甲兵當預備隊!也必須得賭一把,不然的話,十幾萬隨軍部民一個都逃不回草原上!”
終於下定了這個決心後,冒頓果斷大喝,“左穀蠡王,你率領三萬騎兵迂回到南麵十裡處,當道攔截蠻子後軍大隊,給我們爭取應變時間。所有精銳騎兵,全部上馬,做好突擊準備,由本汗親自率領發起總攻!”
左穀蠡王趕緊抱拳唱諾,飛奔下去領兵搶先南下,冒頓也親自披掛上馬,跑到了蓄勢已久的五萬精騎前方,先是大聲吼叫許下重賞鼓舞士氣,然後又喃喃說了一句神靈保佑,最後才大吼道:“擂鼓,進攻!”
數百麵牛皮大鼓同時敲響,五萬匈奴精騎在冒頓的親自率領下揚蹄飛奔,氣勢洶洶殺向漢軍的中軍陣地正麵,密集的馬蹄還震得地麵都微微發抖。結果看到冒頓的白毛大鼇親自出動,正在圍攻漢軍兩翼的匈奴將士立即歡聲如雷,士氣大振,已經抓緊時間重整了隊伍的右賢王所部也是歡聲四起,不等冒頓派人給他們傳令,右賢王麾下的各小王就已經率軍再次衝鋒,再次殺向了漢軍中軍陣地。
漢軍的兩翼和中軍陣地也立時壓力大增,洶湧衝來的人潮幾乎在瞬間重新包圍了漢軍中軍陣地,而再當冒頓的白毛大旗衝到第一線附近後,匈奴士兵更是如同瘋了一樣的拚命上前,瘋狂揮舞著各種武器拚命往漢軍將士身上招呼,刀砍斧劈矛捅,拳頭牙齒一起上陣,甚至還有許多匈奴士兵在垂死之際抱住了麵前的漢軍將士在地上翻滾,天空中更是箭矢如蝗,無時無刻不在向著漢軍陣地傾瀉箭雨。
“頂住!頂住!陛下就在我們的後麵,誰也不許後退半步!大漢萬歲!陛下萬歲!”
漢軍大小將領的呐喊聲也隨之在戰場上回蕩,然而不管漢軍諸將如何呐喊鼓勁,漢軍將士卻依然還是無法抵擋住匈奴騎兵突然爆發的如潮攻勢,外圓陣的陣地空間迅速縮小,好幾處防線都被迅速突破,匈奴士卒的攻勢如同狂風暴雨,銅刀、長矛、斧頭和銅啄把無數漢軍將士砍殺得粉身碎骨。
見此情景,就算是已經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的陳平都忍不住臉上變色,趕緊向項康進言道:“陛下,臣下冒昧,覺得你最好趕緊換上士卒衣服預防萬一。”
不願動搖軍心的項康果斷搖頭,接著侯以也帶著滿臉的汗水衝到了項康麵前,說道:“陛下,讓臣下再去衝一衝吧,臣下保證,不管想什麼辦法,付出多少代價,也一定會把匈奴蠻夷殺退。”
“你的軍隊體力下降太嚴重,現在再出去隻會白白送死,朕已經沒有了張仲,不能再沒有你。”項康依然還是拒絕,又說道:“快下去休息吧,如果圓陣真的被徹底攻破了,朕還要指望你們死戰殿後。”
情況也正如項康所言,向南出擊的另外漢軍三千重甲兵已經遇到了不小的麻煩,擅長使用流星錘的匈奴兵在挺過了最初的慌亂後,已經在左賢王的指揮下靈活作戰,專門用流星錘和銅棒錘敲擊漢軍重甲兵的頭部,砸死砸暈了一些漢軍重甲兵取得戰果,所以漢軍重甲兵實際上也是危機重重,再沒有之前那麼所向無敵。
這個時候,被包圍在半天嶺高地上的漢軍李左車所部也有了動作,為了給項康這邊分擔壓力,還有儘可能纏住匈奴騎兵,李左車果斷率領還能作戰的漢軍將士全部下山突擊,可惜匈奴右穀蠡王所部卻馬上揮師迎擊,不但沒給李左車所部任何增援主戰場的機會,相反還馬上就被匈奴軍隊利用兵力四麵包圍。
李左車所部被徹底包圍的時候,漢軍的外圓陣也已經被壓縮到了內圓陣陣地上,雖說漢軍內圓陣的守軍馬上上前助戰,利用體力優勢承擔住了巨大的壓力,然而匈奴士兵仍然還在前仆後繼的瘋狂上前,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利用兵力優勢瘋狂殺害漢軍將士,漢軍的內外圓陣依然還是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
看到這樣的情況,就連項康都難免有些動搖,下意識的去看停放在內圓陣內部的幾百輛車輛,幾次想要張口下令動用自己登基後才開發的秘密武器,可是考慮到下一步的全麵反擊,項康還是強行忍住,說道:“不到最後時刻,不能用!我們的軍隊已經無法承擔追擊重任,這個時候用了,等於是前功儘棄!”
接下來的每一分鐘對項康和所有漢軍將士來說都是無比漫長,匈奴的攻勢猶如狂風巨浪,把漢軍將士殺得死傷慘重,屍橫遍野,為了不讓漢軍將士繼續後退,項康的直屬衛隊也被迫上陣擔任督戰隊,接連砍殺了許多膽怯退逃的漢軍將士,逼著他們拚命向前,拚命保護住陣內空間和漢軍帶來的隨軍車輛。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有超過六支漢軍千人隊被徹底打殘,多名跟隨項康多年的漢軍老將不幸犧牲。
漢軍守得辛苦,殊不知匈奴軍隊攻得更難,在武器裝備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匈奴騎兵通常要死上三個以上的士卒才有可能殺死一名漢軍士兵,傷亡遠比漢軍巨大,而且隨著時間的不斷流逝,見始終還是沒有攻破漢軍的防禦圓陣,就連冒頓都難免開始心裡打鼓,不止一次的生出鳴金退兵的念頭。
“再堅持一會,說不定再堅持一會就能衝垮蠻子的圓陣了。反正我的軍隊都是騎兵,就是蠻子的後軍大隊衝到了近前,再撤退也絕對來得及!”這一點,已經是支撐冒頓繼續打下去的最後底氣。
死了無數的人,流了無數血,當鮮血潑灑得土地無法吸收,彙成小溪緩緩流淌的時候,也當漢軍將士和匈奴士兵全部都站到了屍骸堆上拚命對砍對殺的時候,更當無數的漢軍重傷員躺在屍骸堆中奄奄一息的呻吟求救的時候,漆黑的南麵遠處,終於出現了無數的火把,傳來了巨大的喊殺聲和馬蹄聲,代表著漢軍的援軍終於已經到來。
聽到南麵傳來的聲音,又看到南麵繚亂的火把,漢軍方麵當然是歡聲如雷,冒頓卻是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更加無可奈何的大吼道:“鳴金,退兵!”
同一時間的漢軍陣中,早就緊張得汗流浹背的項康也是長長的鬆了口氣,然後吩咐道:“發信號,全麵反擊!乾掉冒頓蠻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