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味道咋樣啊!”
一個小卒使勁舔舔嘴角,這貨早就被鹹魚的霸道香味給饞壞了。
青年守門令長長吐出一口氣,語帶異樣道:“這味道,真他娘的香……”
忽然像是想起什麼,猛然又伸手入懷掏出錢袋子,扔給一個小兵卒急急吼道:“快點過去,把那些鹹魚都給我包圓了,這玩意又香又鹹,可比買鹽實惠多了。”
可惜他話未說完,猛聽四周呼啦啦全是腳步聲,但見圍觀他的百姓衝鋒一般跑向角落,大呼小叫要問那個流民買鹹魚。
生意,突然就火了起來。
青年守門令的臉上泛出笑容,隨手把鹹魚扔給手下的兵卒。
他放眼長安城外,依稀正是盯著渭水那個方向,忽然語氣低沉帶笑道:“程處默你個狗東西,如果沒有三個豬肘子我劈死你。奶奶的,這魚真他娘的鹹,不過也真他娘的香……”
……
這一日,滿城儘是鹹魚香。
整整一千流民,化作一千個走街串巷的小貨郎,他們背著小火爐,他們背著小口袋,先從城門口開始,然後不斷往城中心延伸,不占繁華場所,隻找街邊角落,一條鹹魚煎入鍋,引動長安萬人饞。
霸道的香氣,最後傳進了皇宮之中。
誰也不曾想到,就在那皇宮最高的太極殿頂層之上,大唐皇帝李世民今日竟然沒有上早朝,反而帶著一群臣子在眺望長安。
當香氣彌漫全城之時,李世民忽然抽了抽鼻子,轉頭對眾人笑道:“難怪那小子要搞鹹魚,這味道連朕都有些扛不住,普通黎民之家,終於又多了一道佳肴。”
人群中走出房玄齡,嗬嗬笑道:“最主要的是價錢不貴,一條鹹魚隻要十文錢,富貴人家當調劑,貧民之家可當鹽,所以這不是一門小產業,這是一門造福萬眾的大產業。”
長孫無忌也跟著走出來,語帶感慨道:“城外幾千流民捕魚,過萬流民負責醃製,廉價銷售,賺錢買糧,從此不虞饑餐之苦,慢慢便可以站穩腳跟了。”
說到這裡更加感慨,忽然苦笑一聲道:“困擾朝堂長達數月之久的流民風潮,今後怕是再也不需臣等頭疼犯難也,嘿,鹹魚,好一個鹹魚……”
李世民哈哈大笑,猛將大手向前虛虛一攏,皇帝仿佛要將整個長安城攏在懷中,語帶豪放道:“曆朝曆代流民苦,唯我大唐不見慌。天下至大吃喝事,滿城儘是鹹魚香!”
這詩很是一般,可以說毫無韻味,但是在場大臣卻都一起點頭,滿臉如釋重負道:“這鹹魚香的好啊,一香便解決了數萬流民的吃喝拉撒。”
眾臣都在慶幸,忽聽身後有腳步之聲,大家一起轉頭看去,卻見長孫皇後拾階而上,遠遠便道:“陛下,臣妾讓內務府買了五十筐鹹魚,每筐都貼上了皇家的錦帖,請陛下發賜給朝堂上的臣子們……”
皇家給大臣發鹹魚?
這話讓眾人都是一愣。
長孫皇後又道:“臣妾這麼做,也是想讓大家嘗一嘗什麼叫做鹹魚香,吃過了,才有資格評價,臣妾見你們隻顧在這裡議論,試問有誰真的嘗過鹹魚到底是個什麼味?沒吃過,如何能有真切的評價,對吧?”
李世民又是哈哈大笑,連連點頭道:“觀音婢做的不錯,這五十筐鹹魚應該發……”
忽然想起一事,連忙改口又道:“不能算是賞賜,應該算作購買,皇後的內務府一向緊巴,你這五十筐鹹魚必須給錢。”
房玄齡第一個拱手應命,麵色鄭重道:“老臣認購一筐,先謝過皇後代購。”
其他眾人也連忙表態,轉眼五十筐鹹魚就銷售一空。
這時長孫皇後才款款走到李世民身邊,忽然語帶擔憂道:“臣妾現在隻擔心一件事,我怕河裡的大魚不夠抓,那倆孩子一心想辦成大事,可彆沒乾幾天忽然發現沒魚了……”
李世民頓時一怔,下意識去看在場大臣。
長孫無忌連忙站出,笑嗬嗬解釋道:“陛下勿用擔心,娘娘也無需憂慮,長安周圍全是河,可保捕撈數年而不減,待到數年之後,流民們已經轉化為正常的農戶,臣的戶部正在籌劃流民授田一事,過不多久便會搬上日程。”
皇後還是皺眉,輕聲道:“隻可保數年捕撈,那數年之後鹹魚豈不是沒有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觀音婢你傻了啊?大唐的河流何止千千萬?長安周邊不能捕,其它地方難道也不能捕?這個鹹魚產業可以一直搞下去,子子孫孫都可以搞下去,有水就有魚,魚這東西可沒有殺雞取卵那一說……”
皇後呆了一呆,隨即便如釋重負。
……
這一日的長安,到處都在議論鹹魚的事。
原因無它,實在是鹹魚的香味太霸道了,上千個流民在城中煎炸鹹魚,哪怕是躲在深宅大院也能聞到魚香味。
任何事隻要聲勢浩大,必然引起有心人的覺察。
卻說那長安朱雀大街一側,有個府邸綿延足有上百畝,青色大宅門,鑲嵌紫銅釘,庭院幽深,透出一股天然的貴氣。
這是太原王氏,鐘鳴鼎食之家。
今天恰好是王氏各支集中議事的日子,議的是如何拒絕皇帝想給流民們授田的事。本來這事犯不上抗衡,關鍵是皇帝想讓世家拿出一部分地。
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世家乃是龐大無匹的利益聚合體,哪怕是皇帝想要伸手也不行,拒絕還算輕的,惹急了都敢掀桌子。
就在王氏各支的族老議論紛紛之時,猛聽門外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眾族老微微一怔,隨即感覺心中有怒。
世家規矩大,等閒不可破,要知道此處乃是王氏議事之所,到底是哪個該死的莽貨竟敢闖過來?
等到見了來人之後,忽然怒氣又打消了。
因為來的也是一個族老,隻不過平時不參與議事,這個族老赫然正是王珣,一向負責太原王氏的貨棧生意。
既然是族老闖來,那便不算破壞規矩,眾位族老皆都嗬嗬一笑,有人打趣一句道:“老四,你今日怎麼有空回族?為兄前幾日收了一副夾山帖,不如等議事之後去我院中坐一坐……”
可惜王珣完全不理他,反而臉色焦躁盯著王氏的族長王珪,急急道:“大兄,出大事了。”
眾人都是一呆,坐於上首的王珪淡淡開口道:“聖人古訓,你自幼也是垂聽,泰山崩,麵當不改,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裡還有一絲王氏族老的沉穩,什麼叫大事,我太原王氏何曾畏懼大事,即便是改朝換代,我王氏也經曆多回,坐下說話,慢慢道來……”
可惜王珣沒有坐下,反而再次道:“大兄,諸位,你們可曾聞到一股香味,濃鬱而又勾人饞蟲!”
眾人又是一呆,王珪微微皺眉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王珣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身體不打哆嗦,道:“這是魚香,鹹魚之香。”
“魚香?”
“鹹魚之香?”
族長王珪緩緩仰頭,略帶思索道:“老夫想起來了,似乎是程家小輩要弄這事物,據說拜了一個流民為師,吵吵嚷嚷要用鹹魚養流民……”
說到這裡看了一眼王珣,笑嗬嗬道:“聽聞他們從你手裡買了那座石鹽山,似乎是要用石鹽去醃製鹹魚,今日忽有魚香,莫非鹹魚成了?”
王珣再次深吸一口氣,麵色蒼白道:“確實成了,所以才出了大事!”
這話讓眾人都好奇起來,有人笑著猜測道:“莫非是吃死了人,所以老四你才驚慌,嗬嗬嗬,此事無需擔憂吧,那石鹽山是程家自己要買的,就算醃製鹹魚吃死人也跟王氏沒關係。”
王珣一臉艱澀,隻覺喉嚨堵塞如鉛墜,這老東西努力壓製自己的恐慌,但是說話之時還是忍不住發顫,硬著頭皮道:“那鹹魚,沒吃死人,那石鹽,沒有毒性……”
這話一出,眾人乍聽之時還沒反應過來,等到想要笑上兩聲,忽然人人臉上變色。
石鹽,沒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