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姝渾身冰涼,不停地打著冷顫,就這樣看著床上太後娘娘的屍身,她忽然感覺到莫名的恐懼。
張靜姝一步步向後退去,想要立即離開這裡。
“貴妃娘娘,”女官跪在她麵前,“太後娘娘的後事怎麼辦,還要您來主持。”
女官說著將腰牌和鑰匙奉在手心裡,呈到張靜姝麵前。
張靜姝看過去,這些東西都是她夢寐以求的,她幫助二伯做這些事,就想有一日入主慈寧宮,將太後娘娘的私庫握在手心裡。
現在她終於拿到了,這一切都是她的了。
張靜姝伸出手去,卻遲遲沒有將鑰匙拿起來,那鑰匙有千斤重似的,這樣看著就壓得她喘不過氣。
“娘娘,”女官再次催促,“現在這樣的天氣,太後娘娘等不得啊,我們現在要挑選物件兒出來,為太後娘娘大殮。”
張靜姝茫然地看著女官:“東西都在哪裡?”
女官站起身恭謹地帶著張靜姝前往私庫,大門打開,一股檀木的香氣撲麵而來,一隻隻紫檀箱子堆放在那裡。
這個私庫張靜姝曾來過,那時她陪著女官來取賞賜,她低著頭不敢四處張望,隻覺得這裡的寶物堆積物山,隨便一件物什都華美異常,每次隻要提及太後娘娘,她就會想到這裡。
“貴妃娘娘,拿什麼物件兒,您來決定吧!”
箱籠和櫃子打開,所有東西立即映入眼簾,金銀器、酒具、鳳冠還有各種絲織品和寶物。
都是她喜歡的。
換做從前,每一件都會讓她愛不釋手。
可現在她卻提不起興致,她伸手去摸那鳳冠,鳳冠上的寶石冰冷刺骨,她身上的汗毛一下子都豎立起來,張靜姝收回了手。
太後娘娘死了,那個擁有這一切的人卻用毒藥結果了自己。
為什麼?
太後娘娘那麼聰明,手握大權,卻走了這條路,難道這就是最好的選擇?
最好的選擇就是死嗎?
外麵的風吹進來,鳳冠上垂下的珍珠輕輕搖晃,燈火的照射下,那些精美的東西發著詭異的光。
張靜姝忍不住顫聲道:“太後娘娘走之前說了些什麼?”
女官靜謐了半晌才開口:“娘娘說,多虧大周沒有毀在張氏手中。”
燈火搖曳,將奇怪的影子映在牆上,形同索命的鬼魅。
張靜姝接著問:“還有呢?”
女官抿了抿嘴唇:“太後娘娘讓我等好好活著,說……我們是有福氣的,會平平安安出宮過日子,以後幾十年天下太平,大周會……會迎來一個明主。”
太後娘娘說的明主就是宋成暄。
張靜姝終於明白,太後預料到了結果,所以放棄了掙紮。
無論做什麼都沒有用處,不如現在一死。
在宋成暄沒有攻進京城之前,太後娘娘在張家囚禁中薨逝,死後可以享受太後的尊榮,沒有人會與一個死人爭長短,宮中上下還要為太後籌辦喪儀。
到了最後太後還在算計,將他們都算計了進去。
張靜姝不停地搖頭:“不,我不……”她不想再做太後的棋子,她不想再被人任意擺弄。
可如果她不去做,還會有罪名落在她頭上,鳳冠上的珍珠再一次晃動,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仿佛是在嘲笑她。
張靜姝抬腳就要向外麵走去,剛走了兩步雙腿卻被女官抱住。
“貴妃娘娘,您不能這樣,太後娘娘的喪儀事關國體啊!”
“放開,”張靜姝掙紮著,“放開我。”她仿佛已經被囚禁在這裡,等著有一日宋成暄攻入京城來取她的性命。
性命不保,要這些東西又有什麼用處,難道也要向太後一樣,直挺挺地躺在那裡,等待彆人前來裝殮。
不,她會比太後更慘,不會有人裝殮她,她會被當做叛賊斬首示眾。
“我不要。”張靜姝搖頭,她什麼都不要了,她不想死,她要好好活著。
“讓惠妃和麗妃來,”張靜姝聲音顫抖,“我還要照顧皇長子,管不了這些事。”
張靜姝踢開宮人,慌張地向外走去。
“貴妃娘娘,貴妃娘娘……”
身後傳來宮人的喊叫聲,如同催命符,張靜姝一路回到宮中,坐在內室的軟塌上。
“皇長子呢?皇長子在哪裡?”
聽到張靜姝的聲音,乳娘立即上前:“皇長子已經睡著了,娘娘安心。”
“將皇長子抱過來。”
乳娘不敢怠慢立即將孩子抱到張靜姝麵前。
張靜姝伸手緊緊地將皇長子摟在懷裡,因為太過用力,懷裡的孩子被驚醒,隨即發出一陣哭聲。
張靜姝卻恍若未聞仍舊緊緊地抱著那孩子,仿佛那孩子就是一棵救命稻草。
……
太後自儘了。
宮中上下戴孝服喪,張靜姝因此受了驚嚇,說什麼也不肯走出宮門,最終禮部請宗室女眷主持喪儀。
張玉弛臉色晦暗。
太後竟然寧願死也不再幫他。
從宮中回到家中,張玉弛吩咐人拿酒,一壺壺烈酒下肚,他才覺得舒坦了些。
韃靼人已經被驅逐出了宣府,宋成暄隨時都有可能兵臨城下。
張玉弛吩咐管事:“明日太後金棺離宮之後,讓京中所有將領前來見我。”他要布置京中事宜,死守都城,絕不會將皇位拱手相讓。
管事應了一聲:“老爺也少喝一些吧,明天一早還要進宮,若是被人聞到酒氣恐怕不好。”
張玉弛冷笑:“我看誰敢。”仰頭又是半壺酒下肚。
管事不禁搖了搖頭,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太後娘娘薨逝之後,京中情勢更加混亂,大家都知道宋成暄就快到了,現在也是能安穩一日是一日。
管事向外走去,剛剛走出院子,就聽小廝稟告:“兩位副將來見老爺。”
管事搖搖頭:“老爺睡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小廝應了一聲轉身去回話。
管事提著燈繼續向前走去,卻聽到一聲驚呼,他不禁渾身一凜,順著聲音去看,兩條人影快步向這邊走來。
兩個人來勢洶洶,身上帶著一股殺氣。
管事心一沉立即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啊……”
話還沒說完,一個黑影已經幾步到了管事身邊,手中長刀向前一送,刺入了管事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