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姝聽到華陽長公主的話,心中最後的希望頓時破滅,可她還是牢牢地抱著手裡的孩子。
那孩子哭起來,她喃喃地道:“彆怕,彆怕。”不知道是哄那孩子,還是安慰她自己。
張靜姝被帶走,宮中恢複一片安靜。
嘉善長公主上前攙扶華陽長公主。
華陽長公主笑道:“我沒事。”
“彆逞強了,”嘉善長公主道,“臉都沒了血色,話說的那麼輕鬆,心中定然不好受。”
華陽長公主仍舊道:“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彆人。”雖然這樣說,卻沒有推開嘉善長公主。
兩個人一起在宮中行走,今夜要安撫住宮中人,避免再出什麼亂子。
“我常常想,如果當年父皇不殺魏王,就不會有後麵這些事,”華陽長公主看著巍峨的宮殿,“算計彆人性命,最終自己的後代也葬送其中,差點害了整個大周。”
嘉善長公主道:“希望以後大周能安穩下來,我們這些人就在家中做點該做的事,端端架子,嚇唬嚇唬晚輩……”
說到這裡,嘉善長公主又看向華陽長公主:“你也將蘇家那段放下吧,身為長公主天底下多少青年才俊供你去挑選,生幾個孩子享受一下天倫有什麼不好。”
華陽長公主眼睛略微有些濕潤:“若是再所托非人呢?”
“那就休夫,”嘉善長公主道,“反正日後的皇後娘娘會為您做主。”
想到徐清歡,華陽長公主不禁笑了:“看來以後我們會過的不錯。”
嘉善長公主道:“熬過去,天就亮了。”
華陽長公主點點頭,她轉身吩咐道:“告訴宮門守軍,從現在開始宮門緊閉,等到魏王前來再行開啟。”
厚重的宮門轟然關上,入京的城門卻幾乎在同時被打開了,不遠處一隊兵馬浩浩蕩蕩向京中而來。
張玉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許多人都是他親手提拔起來的,現在又來要他的命。
他們好像恨極了他,都憋著全力來殺他,他不停地殺人,一心想要撐到最後,因為他知道宋成暄要來了。
成王敗寇,至少要打這一仗,就像太後說的那樣,死也要風風光光。
頭頂上終於迎來了一縷陽光,馬蹄聲由遠至近傳來,張玉弛眯著眼睛看過去,想要看看那騎在馬上的宋成暄是何等威風。
他苦心經營的北疆,到了最後成為宋成暄的墊腳石,讓宋成暄順利登上皇位,大周上下莫不臣服。
張玉弛從身後抽出長工,拉滿了弦,等待著這一刻。
“嗖”他的手指一動,他那支箭放了出去,他卻還沒看到那箭到底有沒有射中來人,額頭上就是一涼,緊接著熱血順著臉頰淌下。
張玉弛雙膝一軟倒在地上,然後他聽到一個聒噪的聲音。
“小爺射中了,小爺早就說過,張玉弛算什麼東西,小爺拉一次弓能射出十箭。”
張玉弛喉嚨咕噥,一雙眼睛中映出徐青安的影子,那徐青安臉上儘是紈絝子弟的模樣,風塵仆仆生像個逃兵,然後徐青安抽出刀向他脖子上砍去。
張玉弛不甘心地竭力抬起頭,想要看到宋成暄的影子,卻最終他什麼都沒瞧見。
……
鳳陽。
皇帝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一夜之間大雪紛飛,這屋子裡如同冰窖般,內侍搬來兩個炭盆卻沒有任何用處。
“再給朕端盆炭來。”皇帝吩咐旁邊的老內侍。
老內侍仿佛沒有聽到般,仍舊慢吞吞地忙碌著,皇帝皺起眉頭起身就要拉扯那老內侍,卻從外麵走進一個人影。
皇帝肩頭一重,立即被人推了個趔趄。
隨著那人動作,屋子裡一股脂粉的味道傳來,皇帝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青色衣裙的人站在那裡。
那人看起來像是個女子,一舉一動間又透著股說不出的怪異。
皇帝有些懼怕地向後躲去,他被關在這院子裡之後,眼前這人就來過幾次,眉眼中滿是對他的厭惡,絲毫不加遮掩。
衛娥道:“從此之後,你要自稱我,不能稱朕了,最好收起你那些臭脾氣,有不少守皇陵的內侍,卻沒有幾個願意來侍奉你。
若是在這樣挑三揀四,以後就將你獨自留在這裡,自生自滅。”
“你敢。”皇帝憤恨地看著衛娥。
“有何不敢,”衛娥道,“你已經禪位給魏王,不日魏王即要登基,從此之後你隻是一個尋常宗室,你的生死沒有人會在意。
如果你覺得憋悶,我可以將當年那些宮中的事講給你聽,你在位的那些年,到底有多少宮人慘死,你大概都不記得了。”
衛娥蹲下來撥動麵前的炭盆。
“朕沒有禪位了,你們是假傳聖旨,朕的玉璽在哪裡?”
沒有人回答皇帝。
皇帝向外跑去,大雪落在他身上,他整個人仿佛都要被凍住,他不停地敲打那扇大門,卻沒有人前來應他。
皇帝終於疲累了,腳一軟整個人跌進了積雪中,冰冷的雪灌入他的身體,他眼前漸漸朦朧起來,依稀想起當年他與魏王世子一起拜在先皇麵前,先皇頗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讓他感覺到坐立難安。
他憤恨魏王世子,他身為皇子,將來要承繼先皇大統,沒有人能與他做比較,更不該有人讓他生出幾分慚愧之心。
內侍上前將皇帝從雪地中拽起來重新弄回屋子裡,丟在炭盆前。
皇帝躺在地上,貪婪地感覺著從火盆中傳來的溫度,從此之後他身邊都是這些老內侍,他要與這些人相伴一直到死。
沒有人再會想起他。
大周史書上又會怎麼記載?也許他永遠也無法知曉了。
……
“時辰要到了吧,怎麼還沒有聽到禮樂聲?”徐清歡頗有些緊張地看著殿外。
今日新皇登基。
宋成暄改名為齊暄,恢複齊姓,保留暄字。徐清歡知道宋成暄的意思,若非宋家長房,魏王世子爺也不會逃過一劫。
名字改了,人還是那個人,徐清歡還是喜歡從心底裡叫他宋成暄、宋侯、宋大人、夫君,雖然以後在外就要改稱:皇上。
“聖駕前來了。”
銀桂的聲音傳來,徐清歡不禁有些驚訝,這時候宋成暄怎麼會來到這裡,這不合禮數,想及這些她立即快步迎出去。
一個高大的人影快步走過來,徐清歡遠遠地就要下拜行禮。
一雙溫暖的大手將她扶起:“走吧,跟我去前麵。”
他指的前麵是登基大典?
徐清歡立即道:“這不合規矩,於學士昨日已經前來與妾身說了,皇上要先登基然後才封後,妾身現在……”
宋成暄聲音低沉:“若是你登基,也會讓我前去,我們本就夫妻一體,哪裡來的那麼多規矩。”
徐清歡麵色一變:“皇上怎可說這樣的話。”她立即向四處看去,卻發現宮人和內侍都低著頭,緊緊地閉著耳朵。
不用思量,這都是銀桂和鳳雛的功勞。
“走吧。”宋成暄挽起了她的手。
步輦停下,前麵就是奉天殿,文武百官聚集在那裡,等待著新帝前來。
宋成暄遠遠地看著沒有上前。
“夫君在想些什麼?”徐清歡輕聲道。
柔軟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來,尤其是一句“夫君”他心中仿若有股暖流淌過。
宋成暄目光微微閃爍:“我在想我們的家,在常州的家。”
她握緊了他的手:“從此以後這裡也是我們的家,你是大周皇帝,也是我的夫君,我們會在這裡幸福生活下去。”
他嘴邊浮起一絲笑容:“這是你說的,不要反悔。”
徐清歡點點頭,堅定地道:“永不反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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