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頓住,說道:“你這話說的,怎麼跟個出家老和尚似的。”
李南風豎起頭,看向他:“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出家是條好路子。”
李勤再頓住。“你說什麼胡話?我可是瞎說的!”
李南風收回目光,看著麵前的薔薇:“我自然也是瞎說的。”
她塵根這麼烈的人,哪個菩薩會待見?
……
李勤向來是個萬事不掛心的,並沒有覺出李南風哪裡不對。
相反接下來幾日老在李南風麵前晃,顯得特彆有空,特彆跟這個妹妹有話聊。
進了五月,天氣就正經熱起來了,端午在即,各府都開始預備過節,以及也有些相應的活動。
比如說河岸水岸會拋灑粽子,姑娘小夥們身上也要墜掛艾葉包,王府也不例外,王妃一大早就著人挎著艾葉香囊往姑娘少爺們的屋裡去派發。
唐素拿著畫像與冊子去忙活了幾日,這日拿回來了消息,前來尋找晏衡時就見他正在挑香囊。
“爺是準備去尋縣君?”
晏衡挑眉瞅了眼他,自從掃了一段時間的馬廄,似乎人也變聰明起來了。
“那正好,”唐素道,“詹事府那邊給的名冊,幾座勳貴府上沒有發現此人,倒是工部尚書梁遠山的孫子梁誠曾經請過一個武師習武,據熟悉的人說,其人與這畫像上的人有七八分像。”
“梁誠?”晏衡手頓住,“他不是當初拉著李勤一道去騎馬射箭嗎?”
當初他在李家上學的時候,見天兒地聽李勤說到梁誠這個人。
“正是,就是李家五爺也跟著一道學過來著。但剛才梁家又鬨出點風波,然後屬下就順便探得這個武師前不久已經辭了這份差事離開了梁家。”
“辭了?”
“因為梁公子前陣子看上了個姑娘,闖了點禍。致使梁家需得前往賠禮,梁尚書大發雷霆,不許梁誠再乾這些,於是把武師也給辭退了。”
晏衡捉著香囊,靠入椅背,思慮半晌道:“這武師叫什麼?”
“姓餘,叫餘三。”
“大名呢?”
“這就是大名。”
餘三當然不可能是大名。
晏衡想了下,起身道:“那我們去找找五爺。”
……
李南風的生活仿佛回到了在金陵的時候,每日讀書做功課做女紅,並不出門,也不串門。
李夫人除去推掉了與官眷的幾場應酬,餘事看上去也正常,甚至沒有問罪李南風。
那日的爭論仿佛並沒有帶來什麼心驚的後果,唯獨有反應的隻有金嬤嬤。
金嬤嬤幾次到扶風院來送吃的喝的,每次都看著她欲言又止。
李南風猜到她想說什麼,這位帶著李夫人長大的老嬤嬤,當然是會站在李夫人身邊心疼李夫人,至於李夫人的兒女,自然應該多體諒母親一些。
李南風並不認為金嬤嬤的行為有錯,世間大多數的父母兒女之間就是如此行事的,但大多數三個字不代表就是正確,“大多數”的兒女與父母之間的矛盾,若沒有外因激化到她和李夫人這樣的程度,自然也不會走到她們這地步。
李夫人能有個這樣的好嬤嬤心疼她,李南風也高興,可是大家立場不一樣。
如果金嬤嬤來是為了讓她為那日衝撞了李夫人賠罪,她願意。她原不該那樣出言刺她。
但是很顯然她的來意不是這個,李夫人也絕不是因為她的口吻不夠尊重而受到打擊,她是因為自己一貫奉行的準則和信念被李南風明言推翻,才會被她傷到。
“我出言無狀,頂撞母親,我自己禁足三日,抄《女誡》十篇,給母親賠罪。彆的你就不用說了。要知道即便逼著我為那件事認錯,那我也是違心的,我不會改心裡的想法。”
在她心裡鬱忿有出路之前,她暫時還不想講“道理”。
金嬤嬤沒能把話說出來,李南風也沒有吐露過半點內由,丫鬟們便也沒覺出有什麼不對。
梧桐隻是對李南風足不出戶感到有些奇怪,問她為何不出去,她說天太熱,不想動。
這麼一說感覺也有道理,姑娘長大了,越發漂亮了,自然不願汗津津地損了儀容。
但是端午節河邊湖邊會很熱鬨,晏世子一定會接姑娘出去玩的,她還是得提前做好防暑準備。
“到時候姑娘就穿這件水青色的衣裳,這色兒不打眼,站在人群裡會很安全!”
“安什麼全?在家呆著多好。”
正說著,李勤就拎著蟈蟈籠子進來了。近日他不知為何也不出門,家裡兄弟姐妹大的太大,小的太小,這幾日便老往她們這扶風院跑。
他把蟈蟈拿過來:“瞧,這是偃月大將軍,已經鬥敗過好幾個常勝將軍,我好不容易得來的。”
李南風瞄著他:“你成天鬥雞走狗,仔細三叔罰你。”
“我功課都做完了,又沒出去,在自己家裡玩玩有什麼要緊?”
李南風想起來:“這麼說也是,那你最近怎麼老呆在家裡?”
“五爺!五爺!”
正說到這兒,李勤跟前的小廝進來了:“老爺在找您!”
李勤倏一下彈離了椅子:“找我做什麼?”
“不知道,方才怒氣衝衝地,直問您在哪兒,這會兒已經著人四處找了!”
李勤一下子慌了神,臉色都白了。
李南風看他這樣子,也不由把筆停下來:“你到底闖什麼禍了?”
李勤支吾著,話還沒說出來,疏夏已進來了:“五爺,三老爺在外頭等著了。”
李勤抱著腦袋帶著哭腔道了句“完了”,隨後把蟈蟈籠子托付給李南風:“你幫我好好收著!”
然後走了出去。
李南風也要跟過去,半路她腳步一頓,卻又把腳收了回來。
梧桐道:“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看樣子三老爺很生氣,姑娘不去看看麼?”
因著李存睿夫婦,各房都甚給李南風麵子,從前李勤挨訓,李南風過去討個保,李濟善和梅氏總會給她幾分薄麵。
李南風卻對著桌上一盆君子蘭道:“養不教,父之過,三叔嚴厲些也是為了他好。”
梧桐怔住。
“你先去看看什麼事吧。”
梧桐正疑惑著,重新提起筆來的李南風又木然地打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