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3章 後知後覺後怕(1 / 1)

漢世祖 羋黍離 1083 字 28天前

第1633章後知後覺後怕

燈火闌珊下,汴河水麵也是五彩斑斕的,水波蕩漾,哪怕在黑夜中也有些晃眼。輕舟悄然而來,又悄然而去,王寅武獨坐船頭,身上罩著黑袍,兩眼出神地盯著水麵。

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就如這水麵一般波瀾起伏,又覺得自己就如這江上輕舟,隨波逐流,不能自由。

今夜與盧多遜的一番會麵,讓王寅武大開眼界的同時,也感到深深的驚悚,一種恐懼感洶湧向他襲來,越是深思,則越覺恐懼。

他與盧多遜相識相交快三十年了,過去一直覺得還算了解此人,盧多遜給他的印象也是精明、自負,但今夜卻見到了一個真正的盧多遜。

盧多遜那番議論,徹底刷新了王寅武的一些認識,對朝廷的,對皇帝的,也有對他自己的。

過去王寅武覺得自己很重要,也認為自己是個人物,堂堂的武德使,掌管著大漢最龐大的特務機構。

然而,經過盧多遜那番話的震動,王寅武方才恍然覺察,自己或許隻是盧多遜意圖對付趙普的一個工具罷了。

在武德司,他可以一言九鼎,頤指氣使,但於朝廷而言,份量實在不高,也沒有什麼真正的話語權。

而眼下,他已經深深地陷入其中,此前或許沒有什麼太深的感觸,甚至覺得自己很聰明,有一個可以仰仗的盟友。

但現在,王寅武是真的有些怕了,尤其在盧多遜那“洗腦”般的解釋之下,就更覺心驚了。

王寅武支持盧多遜扳倒趙普,兩人之間的關係,倒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這些年承受的壓力有些大,不隻是皇城司,還有朝廷。而朝廷,明麵上可是趙普主導的。

但是,若真亮明旗幟,與趙普作對,那王寅武也難免心頭發虛,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劉皇帝的態度如何。

而一想到劉皇帝,王寅武這心頭的忐忑,就更加重了。他這個武德使,與盧多遜如此勾結串連,武德司更逐漸成為朝廷黨爭的工具,參與到相權的爭鬥中,過去有所忽視,但反應過來之後,那種莫名的恐懼感是壓都壓不住。

驀然回首,王寅武頭一次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犯忌諱了,而且足以致命的大忌!

當此之時,盧多遜若是發動“倒趙”,成功也就罷了,萬一失敗了呢?雖然盧多遜言辭鑿鑿,說得很自信,但依王寅武看來,盧多遜也沒有十分的把握。

而一旦事敗,盧多遜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牽連出自己,那自己的下場,恐怕比盧多遜還要淒涼。因為,自己也犯了一條重罪,欺君之罪,當武德使罪犯欺君,那麼可以想見會是怎樣的結局。

趙普是那麼好對付的嗎?還有盧多遜所提及的趙匡義,以及他所說的外戚、勳貴們,那些人又能提供多大的助力?

最重要的,皇帝的態度如何?皇帝陛下的心思是那麼好猜的?他當真對趙普不滿了,你盧多遜是否太想當然了?

思考越深,想的越多,王寅武就越覺恐怖,汗珠不自覺地從額頭滑落,青筋都不由露出。猛得掀開遮擋的簾布,王寅武扭身朝後方張望兩眼,那艘畫舫依舊安安靜靜地漂浮在河中,燈光晦暗不明,但王寅武總有種感覺,盧多遜依舊倚欄獨立,注視著自己這艘輕舟。

此刻,王寅武真有股衝動,調轉船頭,回去見麵盧多遜,好生勸說一番。盧兄,咱彆搞事了,你當你的宰臣,我當我的司使,安享富貴,不是很好嗎?

然而很快就放棄了這個衝動的念頭,盧多遜是什麼樣的人,他多少是了解一些的,若是能夠輕易勸阻得了,那就不是盧多遜了。

更何況,籌謀許久,準備了那麼多東西,哪怕有些遮掩,又豈能天衣無縫。如今,盧多遜或許是箭在弦上,而他王寅武,又何嘗不是騎虎難下。

上了盧多遜這艘船,哪裡能夠輕易下得了,他王寅武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這或許也是盧多遜敢於如此與自己交心的緣故吧。

而思及盧多遜適才的表現,一方麵是為了安自己的心,另一方麵,又未嘗沒有警告自己的意思。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都逃不了。

人心從來都是最難測的,王寅武與盧多遜這二人,前一刻還在把酒言歡,此一刻已然有些離心背德了。

從靠岸登陸,到乘車回府,王寅武始終陰沉著一張臉,時而憂慮,時而恍惚。馬車輕馳於開封平坦的石板街道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輾轉穿過幾座街坊,快至王寅武府邸時,他忽然喚道:“停車!”

車夫勒韁,策馬隨從的下屬湊上前來請示。王寅武一時沒有做出什麼吩咐,躲在車廂內,猶豫良久,臉上露出少許掙紮,終於沉聲道:“去趙相公府!”

趙普的府邸,坐落在皇城西南側的延康坊內,離大內很近,是劉皇帝賞賜,為方便趙普進出皇城辦公。

當朝宰相的府邸,自然獨具一格,彆有一番氣度,雖然沒有過於奢靡浮華,但威風十足,高門大戶,讓人向往。

雖至深夜,但府門前的燈光下,仍舊依稀可見幾輛車駕,從早到晚,總是不缺登門拜訪的人,哪怕大部分人都難以見到趙普,甚至連門檻都難以跨入,但拜謁者積極的熱情卻從未被澆滅過。

王寅武的車駕,在街道儘頭停下了,遠遠地望了望趙府門前,眉頭微凝,猶豫之色再度顯露於他臉上。

“司使,要不要去側門?”隨從貼心地建議道。

王寅武張了張嘴,沒有接話,抬起手,很快又放下,猶猶豫豫,踟踟躕躕,良久,彆過頭,肅聲道:“不去了!調頭回府!”

隨從有些意外,但感王寅武那明顯不妙的心情,也不敢再多嘴,恭敬地應了聲:“是!”

馬車施施而行,車輪滾壓過地麵,顯得十分厚重,可與王寅武沉重的心情相較。再歸府邸,這回王寅武下了車,但是,在府門的匾額下,又不由住步。

來回踱走一番,經過一場複雜的心理鬥爭,嘴唇都咬破了,王寅武終於下定決心一般,嘴裡呢喃道:“盧兄,恐怕要向伱說聲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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