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希聲說的是日語,不但快且流利至極,一聽就是京都地帶的腔調。
齊希聲,竟然是同胞?
這一口地道的日語是騙不了人的。
他們兩個都是出自日本參謀本部支那課,是專門為侵華戰爭培養出來的人才。
自關東軍時期開始,原田熊吉和岡本就一直活躍在中國境內,不知道見過多少會說日語的中國人。
聰明如袁殊,學什麼會什麼,而且已經說了十多年了,但現在說日語的時候,都依然帶著一絲漢語的發音。
但齊希聲卻沒有。
現在聽他說日語,竟然給人一種陰陽頓挫,極富節奏感的錯覺。
原田熊吉甚至覺的回到了小時候,坐在課堂上,在聽老師啟蒙一樣。
岡本也有差不多的感覺:這種聲音,應該讓他去念廣播。
而恰好,中村又稱呼了齊希聲一聲“希聲”君,更是讓原田熊吉和岡本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帝國的精英,無一不是高傲和自負的,特彆是像原田熊吉,中村這種家族曆史悠久,本身才能也不低的諜報精英。
他們從來不會稱呼中國人為“君”,至多也就是“桑”!
能讓中村這麼稱呼齊希聲,更進一步的證實了齊希聲其實也是日本人的事實。
桑在日語中是什麼意思?
就和中國稱呼中的“小”字差不多。
蔣桑就是小蔣,汪桑就是小汪,可笑好多漢奸還沾沾自喜,以為是敬稱,應該是“先生”的意思。
岡本無比的好奇,下意識的往裡走,想要聽的更清楚一些,但原田熊吉卻攔住了他。
到了這種程度,中村確實已經沒必要再向原田熊吉這個級彆的自己人,隱瞞齊希聲是外務係間諜的身份了。
但該保密的還是會保密,如果他們現在進去,中村十之八九會選擇沉默。
原田熊吉並不是要探聽什麼秘密,他一是好奇齊希聲的真實身份,二是想著多了解,好判斷接下來,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審訊齊希聲合適。
其實在他心裡,已經有了基本的判斷:按照田立成的呂開山提供的方法,根本證明不了齊希聲就是方不為。
要是中村連齊希聲有沒有上過戰場,有沒有受過傷這樣的細節都沒有了解,那個根本不配做阪西利八郎閣下的學生。
更何況,齊希聲在上海是出了名的放蕩不羈,幾乎踏遍了上海灘的風月場所。
在,而且和中村,赤木親之泡溫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真要受過傷,中村能不知道?
要麼就是田立成和呂開山認錯人了,要麼就是齊希聲還有其它的身份。
說不定就是帝國的軍人。
原田熊吉和岡本靠在門邊,靜靜的聽著中村和方不為的對話:
“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乾這一行,還要提防來自背後的危險?”
方不為猙獰著臉,咬牙切齒的看著中村:“不對,我就沒有什麼所謂的背後,我現在才知道,你們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成過自己人……”
方不為越激動,中村反而冷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突然之間,齊希聲好像成長了許多。
中村一直很希望,齊希聲能夠快速的成熟,能夠理解到做間諜這一行,有可能遇到的各種風險和突發因素,以便他以後遭遇風險時,可以從容應對。
因為自己不可能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效果確實達到了,但誰能想到,齊希聲麵對自己的間諜生涯當中的第一次審訊,竟然不是他本身的身份和職業帶來的,而是一個毫不相乾的人。
而審訊他的,還是一手把他帶入這一行,等於是他老師的自己?
中村即欣慰,又擔心。
欣慰齊希聲成長之快,果然是做間諜的好料子,擔心自己是不是疏漏了什麼,沒有把齊希聲的底細查仔細。
如果齊希聲真的是方不為,那什麼都完了,自己也隻有回日本本土養老這一條路了。
但事無絕對。
萬一這是一場誤會呢?
“希聲君,麵對現實吧!”中村努力的打起了精神,氣勢高昂的說道,“你又怎麼知道,這不是對你的一次考驗呢?”
“考驗?”齊希聲冷笑了一聲,“什麼樣的考驗,值得搭上袁殊和申振綱?中村君,不要再騙我了,請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沒有騙你,這對你來說,確實是一次難得的考驗!”中村篤定的說道,“我不可能時時刻刻的都為你保駕護航……如果有一天,因為你的疏忽,或是同伴的疏忽,更或是其它各樣各樣的突發因素,迫使你遭遇到這種局麵,那你應該怎麼辦?”
“那按照你的意思,這反倒成了一次難得的學習的機會?”方不為嗬嗬兩聲,“真要這麼簡單,為什麼要把我鎖到地牢裡?還是你教我的,這種方法,隻會用在極度危險的犯人身上才對吧?”
“確實很危險,如果你不能證實自己的清白,等待著你的,隻能是最為殘酷的刑罰!”
中村搖了搖頭:“希聲君,覺悟吧,請用你最誠肯的態度和所有的能力,來應對這場危機吧……”
我覺悟你妹啊,你當老子是在看火影嗎?
方不為冷笑不止:“那你總得告訴我,你們懷疑我的理由吧?”
“如果是敵人,你認為他會跟你講這麼多麼?不會的……”中村笑了笑,拍了拍巴掌,“原田君,交給你了!”
原田的臉色有些好看。
一句有用的沒聽到不說,還讓中村把他當成了磨刀石。
他走進了牢房,冷冷的看著中村:“我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陪你們玩!”
玩?
中村的眼皮一跳,有些不敢置信。
原田熊吉為什麼會用上這樣的字眼?
難道他已經認定,齊希聲是被冤枉的?
中村還在疑惑,原田熊吉已經上前一步,用手捏起了方不為的下巴:“齊桑,還請配合!”
“原田君放心,我很識實務的!”方不為很識相的笑著,“你問什麼,我知無不言,你間我做什麼,我照做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