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街人聲鼎沸,路燈亮著橘黃色光芒,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狹窄的道路擠滿了行人。
雲峴和薑迎並肩前行,步伐不緊不慢,權當散步。
看路邊有人賣關東煮,薑迎買了一杯,鮮嫩的魚丸澆上番茄醬,比剛剛那盤沙拉美味多了。
她饜足地嚼著甜不辣和北極翅,心情指數一點一點上升回及格值。
走了沒幾步,薑迎察覺到異樣,低頭看了一眼。
“雲峴。”她喊住他,“等一下,我鞋帶散了。”
聞言雲峴垂眸,視線跟著看過去。
薑迎今天穿了一件到膝蓋的法式連衣裙,領口偏低,露出鎖骨的線條,棕色微卷的長發披散在肩背,腳上是一雙白色帆布鞋。
平時她是清冷的池中白月,今天卻明豔地像盛開在枝頭的鳳凰花,又像在春日成熟的櫻桃果實。
薑迎的五官不算出眾,江南多美人,她也僅僅是個耐看的長相。
但雲峴愣愣地借著月色看了她許久。
直到薑迎要把手裡的紙杯遞給他,雲峴才恍然回神。
“你穿著裙子,不方便,我來吧。”說著他就單膝跪了下去,男人的手指修長,靈活地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意識到男人在做什麼,薑迎的四肢僵住,隻覺身體裡炸開了一簇煙花,火星子四處飛舞,心怦怦,連帶著呼吸也錯亂了頻率。
即使心裡知道對方隻是出於紳士風度,但薑迎還是不爭氣地淪陷了。
她看著白色帆布鞋上的蝴蝶結發呆,心裡亂糟糟的。
幾分鐘前她才剛剛說服自己,這個人應該是和你沒機會了,和他做朋友就好。
但是這一刻,因他而掀起的怦然心動卻無法克製。
雲峴見她一直沒跟上來,停下步子轉身:“薑迎?走了。”
薑迎咬著下唇,沒吱聲,隻默默邁步走到他身邊。
步行街很長,街頭街尾卻是兩種光景,他們快走到儘頭,周遭漸漸安靜下來。
晚風吹亂頭發,薑迎將拂在臉上的一縷夾到耳後。
“雲老板。”她叫了雲峴一聲。
雲峴停下腳步看向她:“怎麼了?”
薑迎說:“忘了和你說謝謝了。”
雲峴點點頭:“嗯,不客氣。”
薑迎又說:“還有抱歉,不好意思啊,給你添麻煩了。”
雲峴回:“沒有的事。”
薑迎還想說些什麼,卻見雲峴駐足在了一個賣首飾的小攤前。
老板是個年輕姑娘,正坐在椅子上打遊戲。
聽到動靜,她飛快地抬頭掃了他倆一眼,和隊友急急說了句:“我客人來了,先掛下機啊。”
薑迎朝她笑了笑,體諒道:“你繼續玩吧,我們自己看看就行。”
“好嘞好嘞,不好意思啊。”姑娘又風風火火地撿起手機殺回峽穀。
見雲峴俯著身子在認真挑選,薑迎問他:“你要買啊?”
“嗯。”他點點頭,拿起一對給薑迎看,“這個怎麼樣?”
雲峴挑的一對耳環是櫻桃樣式,金色的葉柄,圓潤的果實鮮紅晶瑩。
薑迎評價道:“挺漂亮的。”
老板娘邊操作著人物邊問他:“帥哥要拿一對嗎?”
“嗯,就要這對。”雲峴爽快掃碼付了錢。
老板娘指了指一旁的禮品盒:“要給你打包嗎?”
雲峴搖頭:“不用。”
他握著那對耳環,轉過身對薑迎說:“戴上試試?”
薑迎這才反應過來,指著自己一臉不可思議:“這是買給我的?”
“不然呢?”雲峴把耳環遞給薑迎,“戴上看看。”
薑迎有些愣怔地接過耳環,俯低身子湊在鏡子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太暗,她怎麼戴都戴不上。
“嘶——”針尖刮到肉,薑迎輕呼了一聲。
“我來吧。”雲峴接過她手裡的一隻耳墜,抬手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揉了揉被戳紅的耳垂肉。
借著一盞照明燈,雲峴找到耳洞,他的動作生疏笨拙,但十分小心。
他俯身靠近的時候,薑迎屏住了呼吸,移開視線偏頭看地上的影子。
——親密地貼合在一起,像在擁吻。
老板娘抬頭看了他倆一眼,笑眯眯地說:“你男朋友眼光太好了,好配你今天的裙子。”
有了經驗,另一邊他戴得很快,雲峴直起身子,退後半步,滿意評價道:“不錯,挺適合你。”
耳垂上多了一點重量,薑迎咽了咽口水,連耳尖都泛起淡紅色。
老板娘擊殺了一名敵方,霸氣的女聲宣布:“Youhaveslainanenermy.”
薑迎隻覺得她也在瘋狂掉血,即將被對方收割人頭。
“為什麼給我買這個?”她問。
雲峴答:“覺得適合你,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就當戴著玩玩。”
頓了頓,他又道:“薑迎,今天晚上的事情,你隻要從這條街開始記憶。”
晚風吹拂,薑迎摸了摸耳墜,天地廣闊,她的世界裡好像隻有眼前這個男人,再看不到其他。
他們並肩回到餐廳,薑迎喝了酒沒法開車,喊了代駕,上車前雲峴叮囑她到家報個平安。
薑迎平靜地揮手和他道彆,平靜地回到家,平靜地給雲峴發消息說到家了,平靜地準備卸妝洗漱。
卻在摘下耳墜的那一刻,再也抑製不住表情管理,嘴角瘋狂上揚。
雀躍在心尖的躁動讓薑迎急需一個人分享此刻的心情。
沈暄剛接起電話,就聽到一串的“啊啊啊啊啊啊”。
“你他媽啊什麼呢,我要聾了!”沈暄邊揉耳朵邊控訴。
薑迎語調激昂道:“沈暄,春天到了!”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問:“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一點,但還好,沒醉。”薑迎抬手摸了摸滾燙的臉頰。
“那你裝什麼喜鵲給我報春?”
“不是,我是說,”薑迎發出一陣嗬嗬嗬的傻笑聲,“我的春天到了。”
沈暄立馬會意:“喲,有情況了?誰啊?”
薑迎翻了個身:“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樓下咖啡店老板。”
沈暄催促她:“快展開說說!他都乾什麼了?”
薑迎抓著手機,正欲開口卻又止住,她今天和符晨起衝突的事情還是不能說。
想了一下,她直接跳過前麵的情節,從長街開始回憶。
薑迎一邊分享,一邊在腦海裡快速閃回那些畫麵,悸動又浮上心頭,她咧著嘴,顴骨升天:“我今晚好幾次都想停下來掐自己人中,真的要暈過去了。”
沈暄磕著瓜子,忍不住感歎:“這也太甜了吧!”
“我本來已經打算放棄了,都在他麵前徹底暴露本性了。”薑迎的聲音低下去。
“但是沈暄,我真的好喜歡他哦。”
春天到了,山櫻盛開,沉寂了一個冬季的昆蟲王族卷土重來,小區裡的貓兒不分晝夜懶懶地叫喚。
曖昧和悸動在這個季節瘋狂生長。
與她的柔腸百轉不同,手機裡沈暄直爽道:“喜歡就去追唄!”
“可是我......”
不敢啊。
她正想讓閨蜜出出招,就聽對方膩膩歪歪說道:“我老公回來了,不說了哦。祝你和你的湘琴早日一吻定情。”
薑迎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無語!”她憤憤然在心裡記了這已婚女人一筆。
薑迎的生日在植樹節,又姓薑,所以得了個“薑植樹”的花名。
湘琴?
和雲峴的形象也太違和了。
薑迎打開微信,找出雲峴的聊天框,點開設置,給他改了一個新備注。
改完自己又反複欣賞,蘋果肌笑到酸痛。
記憶不能清除,也無法消失。
但以後回想起這一晚,她不會記得餐廳裡和符晨的那一幕鬨劇。
她隻會記得熱鬨長街和櫻桃耳墜。
—
雲峴站在餐廳門口的時候,終於想起他忘記了什麼。在通知列表裡找到微信欄,匆匆掃了一眼,全是李至誠發來的,趕緊撥了個電話過去。
“喂。”
“綁匪嗎?撕票吧,我不贖人。”
雲峴的聲音透著笑意:“你還在餐廳嗎?”
李至誠反問:“你還在地球嗎?”
雲峴自知有錯,誠懇道歉:“我突然有點事先走了,忘記和你說一聲,不好意思啊。”
“滾吧,臭男人。”李至誠罵完,又小聲問道,“你在哪兒,要不要我去接你?”
雲峴笑起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回到家,李至誠正坐在客廳打遊戲,雲峴從冰箱裡拿了兩瓶啤酒,扔給他一瓶。
李至誠操控著手柄,問他:“突然出了什麼事啊?”
雲峴拉開拉環,喝了一口冰啤酒,麵不改色扯謊:“蘇丞請了個假,我去店裡打樣。”
“這你都能忘了和我說?”李至誠拿起個抱枕就朝雲峴砸。
雲峴穩穩接住:“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李至誠哼了一聲,說道:“不過你今天錯過好戲了,我後來聽說大廳裡有一男一女打起來了。”
雲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靠在沙發上給薑迎回消息。
【落日橙:我到家啦。】
【見山:嗯,早點休息。】
李至誠說:“好像還是男的被揍,狠狠挨了一巴掌,嘖嘖,估計是出軌被抓。活著不好嗎,惹什麼女人。”
雲峴腦子裡閃過餐廳裡的那一幕,薑迎落掌的時候沒有一絲猶豫,快、準、狠。
他拍了拍李至誠的肩,語重心長叮囑道:“以後對你員工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