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抽一張？”顧姚愣愣地盯著三張卡片，不明白。

“還記得老夫說的話嗎，我的主人乃是東境靈山最強散仙，因預見天地大劫，廣集天下功法靈器建此通天寶塔。”

“嗯，晚輩記得。”

“通天塔內法寶靈物繁多，位階有高低，品階分上下。”陸垣說著話鋒一轉，“那麼，入塔者能得到哪件寶物，是誰說了算呢？”

“是、是……”顧姚咽了咽口水，試探道，“是前輩您？”

“哈哈哈，老夫隻是個小小的守衛罷了。”

“那是……”顧姚心頭一熱，莫非他猜中了，那位仙人果真留下了一道神識？

他不由激動難耐，要知道自天地大劫後，修真界百域之內，已近八千年未有人飛升，甚至有傳言說飛升之路早已斷絕，難道他今天能看到一位真正的仙人？

可惜他的猜測被否定了，“是機緣與氣運。”

“機緣、氣運？”

“沒錯，這兩個詞你想必不陌生吧？你來到擎天秘境入塔闖關，靠的即是機緣；而能從寶物庫中得到什麼，仰仗的可就是氣運了。當然，其間也少不了你連闖十關的毅力。”

原來如此，顧姚讚同地頻頻點頭，修真乃逆天而行，機緣、氣運、毅力缺一不可，老前輩說得太對了！

“老夫相信，你一定是有大氣運的人。來，快抽一張吧，讓我看看你能抽到什麼寶物，也跟著開開眼。”

這一通不著痕跡的誇讚，直將顧姚忽悠得熱血上頭。

“好！”他高喝一聲，興衝衝地朝三張卡片看去。

一模一樣的花紋，完全看不出玄機，“我選……”

視線在最左邊和中間兩張卡片上來回掃過，他終於還是選中了左邊。

“嘩啦、嘩啦！”

卻是未被選中的兩張卡片先被翻開，顯露出隱藏在神秘花紋背後的真容。

“《混沌劍訣》上部！”

顧姚驚呼，聲音都變了調。

實際上，他並未聽過《混沌劍訣》，但且看這霸氣的名字，什麼叫混沌，天地初開才叫混沌，這劍訣聽起來就厲害炸了好嗎？

身為一名劍修，顧姚此刻已無心好奇第三張卡片上那個叫做“晶鑽”的粉色石頭是什麼了，眼見《混沌劍訣》化為一道流光，漸漸離他遠去，飛入湖心消失不見，他簡直心痛的無法呼吸。

差一點，隻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啊，他怎麼就沒選中間那張呢，明明在左邊和中間兩張間猶豫過，他怎麼就鬼使神差地選了左邊呢。

“可惜啊。”老前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竟然是《混沌劍訣》，真是罕見，這可是寶物庫裡最頂尖的劍法之一呢。”

顧姚：“……”

不要再說了，更心痛了，好想哭怎麼辦……

“哥哥，《混沌劍訣》在哪？”羊小球困惑地飛來飛去，“我怎麼沒看到？”

“能看到才怪了，咱們沒有。”陸垣說，事實上，這個世界中到底有沒有《混沌劍訣》都是個未知數，“那隻是我隨口編的一個名字。”

“啊？你編的？”羊小球忽閃著白光，“這也能編？”

“為什麼不能？隻要玩家不拿到手，《混沌劍訣》也好，《辟邪劍法》也罷，都不過是個名字。是天邊的浮雲、遠方的美景，看得到摸不著。”

“可是……可是他差點就拿到啊。”羊小球反駁說，“我看到了，他剛才差點就選中間那張！”

“他如果選中間，《混沌劍訣》就會出現在左邊或右邊，他若是選右邊，《混沌劍訣》就會出現在左邊或中間。”

羊小球：“啊？這……”

“明白了吧，他的選擇不重要，因為一切早已注定。”陸垣教育弟弟，“永遠不要相信抽卡會是一個純靠運氣的公平遊戲，裡麵的水啊，深著呢。像我剛剛這種暗箱操作，就是玩家較少時，一種最簡單且常用的套路。”

羊小球：“如果玩家很多呢？”

“那需要考慮的東西可就多了去了，一要讓氪金玩家感覺到優勢，二要顧及遊戲平衡性，三呢又絕不能打消非氪玩家的積極性……”

“啊，好麻煩啊，你哥哥你能行嗎？”

“彆擔心……”陸垣神秘兮兮地說，“真到了那時，會有一位神出手，幫助我們管理卡池。”

“神幫助我們？”羊小球身上的白光閃個不停，聲音驚訝，“哥哥你竟然認識神？！”

“認識，那一位神可是我的老熟人了。”陸垣說，“祂教會了我設計抽卡係統，讓我知道出貨率多大合適、多少抽保底、一抽定價如何、連抽要不要讓利……”

“呃……”略過一大堆差點繞暈他的術語，羊小球追問，“哥哥，你彆光說這些聽不懂的啊，你還沒說到底是什麼神呢？”

“這位神可不一般。”陸垣拉長語調，“祂是萬物支配者，是時間收割者，是被億萬人又恨又愛的禿頭之源。”

“祂就是永遠的神——數學！”

羊小球：“……”

皮完一下就很開心的陸皮球又把注意力轉回自己的第一個玩家身上。

下方，可憐的顧姚還在給自己打氣。

既然《混沌劍訣》出現，就證明與他有緣分，這次抽不到隻是緣分未滿。

他相信，等他再通二十關、三十關……一百關……總有一天能抽到！

如此想著，他重新振作起來，也有了心情去看那張選中的卡片。

那卡片圖案十分簡單，是一個樸素的、極不起眼的木棰，上書一行黑字：

“建木錘X1”

建木錘？沒聽說過，顧姚心想，但更讓他困惑的是，“那後麵的黑叉和一是什麼意思？”

“建木是一種上古神樹，建木錘顧名思義，即是以建木枝乾為材料製造的錘子。”老前輩的解釋適時出現。

上古神樹！

“你不要高興太早，建木錘乃傳說之物，通天神塔並未收藏。”

“啊？那、那我抽到的是……”

“是主人仿照建木錘設計的道具。道具，是一種輔助通關五行棋的工具。你不是好奇黑叉和一是什麼意思嗎？那代表你抽到了一次使用建木錘的機會。至於具體的使用方法，老夫稍後會指導你。”

“在此之前，老夫要先讓你看看這個。”

石屏上的碧綠湖水隨聲變淺變淡直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紅色石塔，更準確地說，是一截石塔。

“通天塔！”顧姚一眼認出。

“這裡記錄了你在通天塔內的闖關情況，之後每一關都能隨時返回調看。”

畫麵正中那層紅塔上標注有數字11，旁邊龍飛鳳舞地寫著“傲世劍尊”四個大字。

“這代表你已來到第十一關。”陸垣說，“不妨用靈力滑動神塔看看。”

顧姚依言照做。

向下，神塔一到十層都各掛著三顆飽滿璀璨的金色星星，象征他三星通關的輝煌戰績。向上的每一層則都有三顆灰色的空心星星，提醒他奮鬥不息。

顧姚很好奇神塔到底有多少層，他不斷向上滑著，十一、十二、十三……一百、兩百……神塔果然高無止境，隻可惜到了一千就再往上看不了了，他必須先打通前一千關。

除了高度，顧姚還注意到，偶爾有一些層，畫著空心星星外的奇怪圖案，老前輩告訴他那些代表著神秘獎勵，或是寶物，或能解鎖一些更有趣的試煉。

竟然存在比五行棋更有趣的試煉！

顧姚聽得那叫一個心癢難耐，他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擼胳膊挽袖子，恨不能立刻打通整座神塔。

作為一名儘職儘責的策劃，陸垣當然要滿足玩家揮灑汗水的願望，更何況攪動完好奇心，勾起了戰鬥欲，接下來可要輪到重頭戲登場了。

於是，心潮澎湃再度開戰的顧姚發現，十一關後遊戲難度大大提升。同樣是消除冰塊的任務，冰塊卻有兩層厚，打掉一層還要再一層才行，此外還加入了藤籠、傳送陣等等元素，棋盤也不總是規整的長方形，開始千奇百怪起來。

“十關一小坎，百關一大坎。恰似慢慢修真路，”老前輩如是說道，“這正是五行棋的魅力啊。”

前輩說的有道理！

雞湯加持下，顧姚奮勇向前，成績嘛……

他先是大比分過了十一關，接著又三星過了十二關，二星通過十三、十四關，勉強一星過了十五、十六關。

而到了第十七關，難度實在太高，他連死了三次，到第四次，縱然百般盤算，在隻剩最後一步時，還是有兩格冰塊尚未打破。

顧姚緊緊盯著棋盤，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企圖找到破解之法，可惜一無所獲。

怎麼辦？難道他要再來一次？接連幾次失敗，顧姚陷入焦慮，他不會永遠卡在第十七關吧。

卻在此時，老前輩的聲音突然傳來，“這個時候我建議你使用建木錘。”

“建木錘……”顧姚迷茫了一瞬，忽而反應過來，“對啊，他有道具！”

代表建木錘的圖案其實一直都有顯示在屏幕下方，可因為老前輩沒提，漸漸沉迷遊戲的顧姚也忘了。

前輩說，道具是一種輔助通關五行棋的工具，顧姚想，到底怎麼輔助呢。

“你先選中建木錘，然後把它移動到想打破的冰塊上……對，就是這樣……停住，放下。”

“嘩啦！”

畫麵中，被釋放的建木錘高高舉起，繼而重重錘下，困擾顧姚的冰塊應聲而碎，消散無蹤。

顧姚：“！！！”

他連忙用最後一步解決掉另一個冰塊，畫麵跳出提示，任務完成。

雖是險險通關，顧姚的眼睛卻亮得驚人，一扇新的大門在他麵前打開。

原來這就是道具啊，他不由得想，如果有更多的建木錘，他豈不是……

經曆過反複失敗的焦慮，又在失敗邊緣被拯救，此時此刻，道具的重要性將會在玩家潛意識中被充分拔高，於是，陸垣鋪墊許久也等待許久的最佳時機終於到來。

“顧小友，你想要更多的建木錘嗎？”他的聲音充滿誘惑。

“當然想，可是每過十關才能抽一次卡……”

就算抽卡也不一定會抽到建木錘，而且相比於道具，顧姚更想抽到劍訣。

“其實抽卡不是獲得道具的唯一方式，你不妨回到神塔畫麵，看看右上角。”

顧姚一愣，他按照指示回到神塔頁，之前沒有仔細觀察，原來右上角還有兩行字。

一行是金色星星及其後麵的數字43，代表他迄今為止獲得了四十三顆星。

第二行則畫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粉色石頭，其後跟著的數字是零。

這粉色石頭看起來好眼熟啊……

顧姚回憶兩秒，猛然想起，它不正是抽卡時，第三張卡片上畫的石頭嗎？他記得好像叫、叫……

“那是晶鑽，可以用來兌換道具。”

“兌換……”顧姚突然明白了什麼，所以說，晶鑽是神塔內使用的錢，跟靈石是修真界的貨幣一樣。

“可是前輩，我沒有晶鑽啊……”顧姚失落道，他甚至都沒聽過晶鑽，“不知晶鑽是何物？我能在哪裡得到？”

“晶鑽不是實物。”陸垣說，“你知道，開啟通天塔試煉需要靈氣，對吧？”

顧姚目光掃過石台上鑲嵌的靈石，點點頭，“嗯。”

“道具的使用同樣需要靈氣支撐。”

“那我用靈石兌換道具可以嗎？”顧姚靈機一動。

“這就是問題所在。你應該知道，靈石品質有高低，不同品級的靈石所含靈氣相差巨大，哪怕同品靈石，靈氣量也會受大小、重量等等因素影響。”

“假使我們規定一塊靈石兌換一次建木錘，那麼就必須定好是多大一塊、品質如何等等，沒錯吧？如果試煉者拿的靈石品質不夠好，一塊不足，兩塊有餘，找零交換起來就麻煩了。”

顧姚聽懂了，這個問題在修真界使用靈石時十分常見，靈石品質良莠不齊，隻能按靈氣大概劃分為上中下三個品階，交易起來自然不像凡人錢幣般準確。

但修真者大多不拘小節，交易時隻確定大概數量，倒不怎麼在乎精準問題，富有的顧小少爺尤其如此，他揚聲道，“前輩，我不用找零，我願意高價兌換道具！”

“哇！哥哥，快答應他，快答應他！”羊小球激動道。

陸垣卻並沒有答應，而是繼續對顧姚說，“小友莫激動，且先聽我說完。”

“我的主人不願虧待試煉者，他向來講求公正，為解決這個問題特意布下測量靈氣的陣法，以晶鑽衡量靈氣多寡，所以我說晶鑽不是實物。看到石台上的投入口了嗎，你可以投一顆靈石看看。”

顧姚走近石台，發現台麵上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黑洞，他掏出一顆下品靈石扔進去。

“叮！”

清脆悅耳的一聲輕響，屏幕右上方，晶鑽圖案後的數字一下從零跳到了30。

“這顆靈石裡蘊含的靈氣是三十晶鑽。”

顧姚又投了一顆靈石。

“叮！”

晶鑽圖案後的數字變成了59。

“這顆靈石裡蘊含的靈氣是二十九晶鑽。”

“原來如此！”顧姚雙眼放光，“這樣一來，確實十分精準，前輩的主人真是大才啊！”

也是大德，顧姚不無感歎地想，本可以直接收取高價提供道具，卻偏要勞心勞力給自己找麻煩，隻為了不讓試煉者吃虧。

神塔主人真是個大善人啊！

“哥哥，乾嘛不同意高價賣啊！”白球弟弟也在說，“麻煩還賺的少。”

“你當真覺得我是為他著想？”

“不然呢？”

“弟弟啊，看事情呢不要光看表麵。”陸垣說，“晶鑽，說白了，隻是我在遊戲裡給錢起的新名字，乍一看把靈石換算成晶鑽，是自找麻煩、多此一舉，實際上，引入代幣的好處多著呢。”

“啊？能有什麼好處？”羊小球納悶。

“一個陌生的代幣名能降低玩家金錢方麵的敏感度，一比三十的彙率則進一步混淆了他們的價值感，在他們潛意識裡埋下代幣不是錢更不值錢的印象，如此一來，花代幣時手自然會更鬆。”

“再有，消費都是衝動易消退的，如果讓玩家直接購買道具，隻能達成一次交易，而若是加入代幣這一環節……”

“叮、叮、叮、叮、叮……”

替陸垣回答的是連綿不絕的充值聲。

石台前的顧小少爺正豪邁地從儲物袋裡往外大把大把地掏靈石，再接二連三投入充值口。

“你看，”陸垣說，“本來呢，他隻想買幾個建木錘，現在……”

羊小球倒吸一口冷氣。

半晌後，他突然飛到陸垣麵前，周身白光明暗交錯，“哥哥，我能跟你說一句話嗎？我真的很想跟你說一句話！”

“哈？”陸垣滿頭霧水，納悶有什麼話不能直說，讓他憋成這樣，“說吧，什麼話？”

“我、我就是想誇誇你……”

誇……

陸垣隱約想到什麼，忽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該不會是……

來不及阻止，便隻聽那小白球深吸口氣，超大聲道，

“哥哥，你可真狗！”

陸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