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哥哥！”白色小球一個急衝，飛回陸垣身邊。

“顧姚開始向一百關挑戰了？”

“嗯，開始了，哥哥你猜得太對了，”羊小球心有餘悸道，“發現前麵五十幾層的名字不是自己後，他果然想從頭挑戰，幸好被我勸住了。”

“我就跟他說……”他活靈活現地重演道，“顧小友，老夫悄悄告訴你，闖過一百關之後，會有大驚喜哦！”

“哥哥，我演的怎麼樣？”

“不錯。”陸垣誇獎道，演技雖然尚且稚嫩，但距離一個優秀的NPC不遠了。

計劃第一步進展順利，陸垣分心查看了一下數據，這麼一會兒，顧小少爺已經通過九十六關，到了九十七關，照這樣的速度，他再暗中控製一下難度，上線新內容的時間不遠了。

“哥哥你這邊呢？怎麼樣？”

羊小球看向正下方的一處方格空間，視線落在認真研究石屏的女修身上，“我剛剛扮演塔靈時，顧姚說，他是跟紀師姐一起進秘境的，還問我見沒見到，是不是就是她啊？”

“這位玩家的確姓紀。”陸垣說，“原來她是顧姚的師姐，那咱們必須得重點關照才行啊。”

“哦！重點關照！”羊小球興奮歡呼，每次哥哥提起這個詞，一定會有好玩的事發生，“哥哥，我們怎麼重點關照？你看出她是什麼玩家了嗎？”

隨著進入秘境的修真者變多，陸垣這個服務器的計算量猛增，所以一些簡單的工作，例如接送玩家、解說答疑等都交給了白球弟弟負責。

不過，一旦有新玩家出現，陸垣必定會親自接待，用他的話說，這叫“先做好玩家定位，才能提供個性化的定製服務”。

“她是氪靈石的，還是氪靈肝的？”羊小球忽閃著白光，激動地問。

陸垣：“……”

靈肝是個什麼鬼？

“咳……”陸垣覺得自己有必要糾正弟弟的錯誤觀念，他輕咳一聲道，“弟弟啊，不是每個玩家都能簡單地用肝和氪劃分。”

“為什麼？”羊小球不解。

“因為氪與肝不是相對的。”陸垣說，“玩家群體是很複雜的，各類型之間不會涇渭分明，有隻氪不肝、隻肝不氪的，也有既肝且氪、微氪、微肝的。”

“另外，我們做玩家定位時，重要的不是判斷肝氪，而是分析他們的遊戲動機。”

羊小球：“遊戲動機？”

“對，動機是玩家願意為遊戲花費時間與金錢的原因。遊戲有許多元素，得分、榮耀、道具、材料、成就、社交……每個玩家看中的並不相同。”

“比如說顧姚，”陸垣舉例說，“他喜歡接觸新鮮事物，擁有強大的好奇心，所以探索更多關卡、解鎖更多內容是他的主要動機。”

“而劍修石山，他為何更傾向於穩紮穩打，一關一關反複打磨，直到打破紀錄？靈石兌換券是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原因在於，他的遊戲動機是提升實力。”

“這樣啊……”羊小球若有所思，看向紀青，“那她呢？”

“這位叫紀青的女劍修，她……”陸垣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她很細心，極善於觀察。”

以往來到通天塔試煉的修真者大多目標明確，完成教學關後直接開始闖關，直到陸垣出聲引導，他們才會注意到道具、晶鑽、五行棋背景設定等細節問題。

然而，紀青不一樣，她往往不用陸垣提起，就先主動詢問。

“棋子圖案為什麼是五種動物，它們為何能代表五行靈素？”

“右側收集靈素的容器是何物？為什麼要用星星做標誌？”

她甚至是第一個點開每種道具，仔細閱讀文字介紹的玩家。

“所以……”羊小球問，“她的動機是細心？”

“細心不是動機，是特質。”陸垣說，“具有細心這一特質的玩家很多，他們有的喜歡探索世界，有的著迷於研究遊戲背景故事，也有的是解謎愛好者……”

“此外，還有一類……”

羊小球好奇他為何停住不說，“還有一類怎麼了？”

“還有一類是特彆適合測試咱們新內容的玩家。”

羊小球：“真的嗎？”

“嗯……看樣子她馬上要通過第十關了。”陸垣說著身上黑光一閃，“不妨讓我試她一試看看。”

原來這就是五行棋，紀青心想。

不久前，被傳送到秘境後，紀青不出意外的獨自出現在了白色濃霧中。

接下來，與顧姚講述的經曆一樣，她也看到了一座高可入雲的紅色石塔，見到了那位自稱通天塔守衛的塔靈。

紀青向塔靈詢問了通天塔和擎天秘境的由來後，進入石塔，開始五行棋試煉。

她邊試煉邊觀察，不放過石塔內的任何信息。

一切和顧姚說的基本一致，當然也有他沒提到的，比如普通靈力分解成五行靈力的說法，再比如試煉還分不同模式。

本著收集信息的目的，她分彆嘗試了兩種模式。就自身感受而言，塔靈所言非虛，簡單模式能幫助煉氣初期的修真者控製靈力，困難模式則主要鍛煉體魄。

最後，紀青作出判斷，這確是一座試煉塔。

她唯一的疑問是，這個據說來自天劫前的秘境，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陵山平原。

可惜塔靈沉睡多年，剛剛醒來，無法給她答案。

“總之，先拿到通行牌，離開秘境與蔣師兄彙合，再上報宗門吧。”

她心中如此盤算著，手上動作不停，快速交換兩個棋子，達成任務，通過了第十關。

石屏畫麵化為一汪碧綠的湖水，三道金光同時自湖心飛出，變成三張金色紋路的卡片，一字排開，懸空而立。

這是……顧姚提過的抽卡？

“紀小友，通天塔每十關設一小獎，如今小友剛好闖過十關，這是三種獎勵，請抽一張吧。”塔靈果然如此介紹道。

紀青不怎麼在意，反正聽顧姚說，他抽過幾次，不是晶鑽就是道具。

想到這裡，紀青微抬手，隨便點了中間那張。

“嘩啦、嘩啦！”

一左一右兩張未被選中的卡片先翻開，一張上畫著的是黑色日晷，另一張上則是一塊粉色石頭。

紀青認得這兩樣東西，分彆是讓棋局倒退一步的道具逆時日晷和晶鑽。

那她抽中的是……

“恭喜紀小友，抽中《扶搖劍訣》！”

扶搖劍訣……

功法？她抽到了功法？

紀青愣住，一次就抽中了功法？顧姚不是說功法很難抽嗎？

“嘿嘿！”半空中，已經看過多次類似抽卡結果的白色小球笑起來，沒那麼簡單哦，哥哥的套路才沒那麼簡單呢。

石屏上，寫著“扶搖劍訣”四個大字的卡片倏然爆發出一片金光。

待金光消散，畫麵中浮現出一本厚厚的古舊書籍。

在紀青疑惑的目光中，古書“嘩啦啦”自動翻開，那些快速翻過的書頁上沒有文字，一片空白。

片刻後，翻動的古書終於停在某一頁。

左半邊仍是一張空白頁，右半麵卻畫著一副色彩豐富的人物像。

參天古樹下，一位白衣女修腳踩祥雲，舉劍直刺天際，生動逼真。

畫麵右上方標注著一個花體數字：94。

“這、這是……”向來鎮定的紀青難得懵了。

“是《扶搖劍訣》的殘頁。”陸垣扮演的塔靈聲音悠悠響起。

“殘頁？”

“《扶搖劍訣》乃是通天塔內收藏的天品劍法，自然沒那麼容易取得，你必須集齊百張殘頁，方能得到真正的劍訣。”陸垣一本正經地說，“這正是通天塔給予的考驗，紀小友應該知道，修真一途最講求機緣和運氣，一百張而已，若你與它有緣，應該很快能集齊。”

自然永遠不可能集齊，陸垣心想，畢竟《扶搖劍訣》什麼的都是他瞎編的，他可沒法兌換。

集卡，是一種常與抽卡結合的遊戲，更是一種比抽卡水深百倍、套路千層的遊戲。

集卡初期，卡牌重複率低，玩家每次都能抽到新卡，成就感十足，容易產生一種“我能很快集齊”的錯覺，迅速沉迷。隨著高概率卡基本到手後，重複率開始提高，但偶爾仍會爆出一張新卡，吊著玩家的情緒，讓他們在沮喪和興奮中不斷切換，欲罷不能。

而到了最後階段，玩家們才將恍悟，一切都是概率的陷阱，隻要有那張抽不到的稀有卡在，九十九與一百間的距離猶如天塹。可到了這時，在不甘和僥幸兩股情緒拉扯下，他們已經爬不出坑了。

紀青尚不知秘境策劃有多險惡，她似有些愣神，呆呆地盯著屏幕上的一點，不知在想些什麼。

“咱們真幸運，她果然是那一類玩家。”陸垣說道。

“什麼、什麼？”羊小球湊過來，“哥哥，你看出什麼了？”

“注意她的視線，在看哪裡？”陸垣提示道。

“不是在看書嗎？”羊小球納悶地飄到紀青麵前，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屏幕，“誒？好像不是書。”

紀青緊盯的地方是古籍下方的一行小字：

“誒？什麼意思？她盯著那裡代表什麼？”羊小球困惑。

陸垣並未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感知了一下後，笑道，“巧了，剛找到測試玩家，顧小少爺也破了百關。”

“看來，是啟動新內容的時候了。”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秘境空間所有石屏畫麵同時暫停。

“各位試煉者請注意，現在發布全塔通告……”

塔靈威嚴而莊重的聲音在每個修真者耳邊響起。

相應地，一行光芒閃耀的金色文字出現在他們麵前的屏幕上，從左至右緩緩滑過。

“各位試煉者請注意，現在發布全塔通告：試煉者‘傲世劍尊’率先闖過一百關，‘洞天福地’正式開啟！”

在強行刷屏的全塔通告中，被迫暫停遊戲的一眾修真者表情俱是困惑。

他們有人關注點抓得很準。

“全塔通告？什麼東西？”

“哈？洞天福地？”

“什麼？開啟了什麼？”

有人的關注點則抓得稍稍有些歪。

由於在通天塔主頁上，眾玩家必須先通關，才能看到該關卡的最佳記錄人，所以除了石山等幾個進度靠前的玩家外，大部分人都沒見過“傲世劍尊”這個名字，於是乍聽之下：

“傲世劍尊？這誰？真狂啊。”

“不會是天劍門的劍修吧？”

“好家夥，一百關？我才四十關，這比‘不沉’和‘陣甚高’更厲害啊。”

當然，還有人關注的點格外與眾不同。

“率先闖過一百關有全塔通告？”藍衣少年怒容滿麵，憤怒地衝天空大吼，“你怎麼沒告訴我？”

“小友，老夫曾說過，十關一小獎，百關一大獎。”塔靈的聲音平淡無波，這是陸垣提前設定好答案的自動客服。

好像確實聽過這個說法，遊戲名“陣甚高”，真名蘇以澤的少年修士怒火一頓，但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有疏漏的。

“你倒是早跟我說清楚大獎是什麼啊！”他埋怨道，還以為也跟小獎一樣呢，他又不缺什麼功法、寶器，更不差靈石，怎麼可能感興趣。

“該死的，都怪那個什麼‘不沉’，要不是跟他較勁，第一個闖過一百關的就是我了，全塔通告的也是我了！”

蘇以澤擼起袖子，憤憤道，“不沉、不沉，呸，沉不死你！有膽彆讓老子知道你是誰，不然……”

他罵著罵著，忽然想起什麼，問，“塔靈，我問你，百關一大獎，闖過二百關呢？是不是也有全塔通告？”

“有。”自動客服回答。

“好！很好！非常好！”

蘇以澤獰笑一聲，幾步走到石台邊，掏出十塊上品靈石，“啪”地一聲拍在台麵上。

他揚起腦袋，囂張道，“不就是靈石嗎？老子有的是，二百關的獎勵，老子要定了！”

一塊中品靈石約等於九十到一百一十塊下品，一塊上品靈石又約等於一百塊中品。

這十塊上品靈石折算下來，可就是一萬塊下品靈石。

“以小友的天賦與實力，二百關而已，肯定不成問題的。”被直充一萬的壕氣吸引，分了一絲意識到他這邊的陸垣吹捧道。

“哼，那是自然。”蘇以澤嘴角悄悄揚起。

“不過，小友。”陸垣說著話鋒一轉，“在繼續闖關前，你要不要先去洞天福地看看？”

“洞天福地？”

蘇以澤這才後知後覺注意到全塔通告的重點，他眉頭微蹙，問，“什麼是洞天福地？”

“什麼是洞天福地？”

顧姚也在問這個問題。

剛上線就被白球弟弟鼓動著挑戰一百關，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大名響徹全塔的他，關注點當然在自己親手解鎖的獎勵上。

“正所謂‘洞室達天，福貫諸地’，這洞天福地乃是主人開辟出來的一處寶地，其內靈氣充裕，是修煉閉關的絕佳所在。”

陸垣介紹說，“主人在此寶地內劃有大小洞府無數，贈予各位神塔試煉者，”

“洞府！”

說彆的顧姚不明白，洞府這個詞他還是清楚的。

洞府是修真者的“領地”，兼具了修煉、會客、培植靈藥等等功能，正如凡人們的家一樣重要。

“神塔主人給每位試煉者一處洞府？”顧姚驚訝至極，靈力充沛的洞府極其難得，就連他們守一宗這樣的大宗門，也不是人人都能分到洞府。

每一位試煉者都有……

神塔主人真是個大善人啊！

他第不知多少次感歎，簡直要感動哭了。

“所有認真試煉者，都能獲得洞府。”陸垣繼續說，“但每個人的洞府不完全一樣，其優劣取決於試煉者在塔內的闖關情況。”

這是應該的，顧姚連連點頭。

“比如，這是我的主人和其好友們的洞府……”

話音落下，顧姚周身騰起一片白霧，闖關石室漸漸消隱不見。

須臾，霧氣翻騰中，他的身前浮現出一塊懸空的微縮景象。

層巒聳翠間，一座高閣依山而建，雕梁畫棟，水榭飛流，祥雲環繞，仙鶴飛舞，仿若人間仙境。

他正看得入迷，畫麵卻如水鏡般碎去，又變為另一處景象。

繁花錦簇中，紅瓦白牆的小巧高樓矗立在草地上，磚石小道，清碧池水，雖然是他不曾見過的怪異風格，卻也異常和諧，賞心悅目。

接著，畫麵再度變化……

湖畔水閣、臨崖石堡、山中古寨……

不同風格的洞府輪番展示，看得顧姚心潮澎湃。

要知道，此方修真界的修真者們生活簡單，對修煉環境方麵的要求也尤其低，他們的洞府建的大多跟普通房屋一樣，有的甚至乾脆就是個靈氣濃鬱的原始山洞。

“哥哥，這些洞府好複雜、好大啊。”羊小球又擔憂起來，“每人開辟一個，我們秘境空間的地方不夠吧？”

而且他們上新內容的初衷就是石屏占地太大，空間不夠，換成洞府，豈不是更不夠了。

“虧你是個秘境，傳承都接收到哪去了？”陸垣無奈道，“幻像懂不懂？幻像是不占空間的！”

“在一個遊戲地圖中，我們隻需要保證玩家身邊一小塊區域的可互動性，至於遠方，隻要他們不走近，是真是假，是實物是幻像，有何區彆？”

話雖這麼說，“萬一他們走過去怎麼辦？不會露餡嗎？”

“不會的，”陸垣道，“就像那句至理名言說的一樣……”

羊小球一愣，“什麼至理名言？”

“正所謂，家有房屋千萬間，睡覺隻占三尺寬，隻要地圖加載足夠快，玩家根本看不出是實時渲染。”

羊小球：“……”

“不過，你真以為我要把這些洞府給他們嗎？”陸垣忽然問。

“誒？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那也太浪費了吧，再強的算力也不是這麼用的。”陸垣解釋說，“這些圖像隻不過是誘餌。”

“誘餌？”

“對，太過容易得到的東西總是不會被珍惜，如果我直接提供這些趨於完美的洞府，玩家或許會新鮮一段時間，但也隻是新鮮。這些洞府對他們來說，就和一朵名貴的花、一塊漂亮的石頭、一個精致的擺件沒有區彆。”

羊小球：“所以哥哥你的意思是？”

“前輩！該怎麼開啟我的洞府呢？”

觀展完畢，顧姚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自己的洞府了。

“拿出你的專屬身份牌。”陸垣說道，“閉上眼睛，低聲念誦三遍，傲世劍尊的洞府。”

顧姚依言照做，他邊念誦，邊激動幻想。

他的洞府會是什麼樣呢，是湖畔水閣，是臨崖石堡，還是高山樓台……

傳送的失重感襲來，顧姚感覺身體一輕，又一沉，腳下再次踩到堅實的土地上。

會是什麼？會是什麼？

他緩緩睜開眼……

他不挑的，水閣也好，石堡也罷，樓……

顧姚激動的表情一滯，僵在原地。

他、他看到了什麼？

白霧環繞中，小小一塊平地，到處都是枯草、亂石、腐木，雜亂且擁擠。

在臟亂的平地正中，有一個又破又舊的木屋，歪歪扭扭，掛滿蛛網，像風一吹就要散架一般。

木屋那破了洞的小門上有一塊匾額，上書七個大字：“傲世劍尊之洞府”

這七個字戳破了他最後的幻想，此時此刻，顧姚的心情簡直比這片土地更荒涼。

所以，這就是他的洞天福地？

“哥哥，我們就把這種地方給他們做洞府？”羊小球很忐忑，“會不會太破。”

“破就對了！”

陸垣老神在在道，“我們上線洞天福地的主要目的，是延長修真者在秘境的停留時間，為此，我們必須讓他們產生歸屬感，真正將這裡當作自己的洞府。”

“而有什麼能比一磚一瓦親手改造的房子更有歸屬感呢？”

“哦！”羊小球表示受教了，“那哥哥，接下來是讓他們砍樹搬磚造房子嗎？”

“當然不。”陸垣說，“新內容上線，舊玩法也不能忽視，所以這改造洞府的方式嘛，必然也要在五行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