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聽了,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直盯著羅倫斯的臉看。「你不是先掌握黃鐵礦的來源才簽約的啊?」「很遺憾,我沒那麼多時間。你可以幫我嗎?」這點就是羅倫斯無法穩下心來的原因。儘管有再理想的計畫,如果沒有備齊一切條件,就什麼事也做不得。馬克聽了。瞥了羅偷斯一眼。馬克畢竟是商人,想必他當然不願意做白工。然後,馬克簡短地說:「不行。」「是嗎,那麼……咦?」「不行。」這次馬克是看著羅倫斯的眼睛說道。「什——」「我沒辦法幫你這個忙。」馬克正言厲色地說道,羅倫斯探出身子強調著說:「我會答謝你的。我不會小氣地隻付給你手續費,你絕對不會吃虧。這條件很好吧?」「不會吃虧?」把胡須修剪得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方臉的馬克一皺起眉頭,就變得像塊岩石一樣。「不是嗎?我是要你幫我搜購黃鐵礦,並沒有要你投資啊。而且是用現金支付,這樣你怎麼可能吃虧?」「羅倫斯。」而且,羅倫斯缺少的這個條件相當難尋。羅倫斯當然可以等到天亮後,在市場采買黃鐵礦。但是,如果他在市場買了價值好幾百枚銀幣的黃鐵礦,黃鐵礦的價格勢必會一個勁兒地上漲。羅倫斯必須在暗地裡,在不會影響行情之下搜購黃鐵礦。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最好的方法就是透過城鎮商人的門路小額小額地搜購大量黃鐵礦。「付款條件是使用現金,價格多少高過行情價也無所謂。如果數量不少,可以直接用盧米歐尼金幣付款。」如果說崔尼銀幣是利劍,盧米歐尼金幣就是把長槍緊密排列在一起的槍林。在采買高額商品時,盧米歐尼金幣可說是世上最強的武器。然而,羅倫斯雖然持有現金,卻沒有門路。而除了馬克之外,他也沒有其他友人可以幫忙。如果被馬克拒絕,羅倫斯就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去收集黃鐵礦。在這個每年隻前來行商沒多少天的城鎮,羅倫斯想要循規蹈矩地搜購大量的黃鐵礦的困難程度可想而知。然而,馬克卻是不知看向何方地動也不動。「我會答謝你的。而且,金額不會太少。」羅倫斯的意思是他不會隻支付手續費。馬克的話比任何靜止信號都更有力地中斷了羅倫斯的言行。然而,羅倫斯不明白馬克的想法。遇上能夠獲得合理的酬勞,並且確定不會有風險的交易時,不可能有商人會拒絕。為什麼馬克會說不行呢?難道馬克隻知道看羅倫斯的缺點嗎?羅倫斯這麼一想,一陣近似憤怒的猜疑情緒也隨之在內心翻騰。這時,馬克接續說:「你能付給我的金額頂多隻有十盧米歐尼吧?」「如果隻是代理采購,這樣的酬勞很足夠了吧?又不是要你獨自扛著整個商隊采買量的商品,在一天之內爬過陡峭山嶽回來。」「你是要我跑遍市場,幫你搜購黃鐵礦的意思吧?這是一樣的狀況。」「究竟哪裡……!」羅倫斯坐著的圓木椅子「叩」的一聲翻倒在地,他以嚇人的氣勢探出身子,在差一步就要揪住馬克時恢複了冷靜。然而,馬克卻是一點也不動搖。馬克徹底保持著商人的表情不變。「唔……究竟哪裡一樣了?我沒有要你整個晚上都在市場裡穿梭,也沒有要你搬動沉重的貨物,更沒有要你前往極有可能遇難或出意外的陡峭山路。我不過是說希望你能夠透過你的門路幫我采買黃鐵礦罷了。」「我的意思是這狀況是一樣的,羅倫斯。」馬克緩緩說道。「你是在荒野出沒的旅行商人,而我是以這個市場為戰場的商人。你腦子裡想的危險都是旅行商人會遇上的危險。」「啊……羅倫斯把聲音吞進了肚子裡,而馬克也像喝了苦水般緊鎖雙眉。「對城鎮商人而言,一發現有賺錢機會,就毫不遲疑地撲向前的行為絕對稱不上是美德。比起靠副業大撈一筆,靠著本業樸實地賺錢才算是優秀的城鎮商人。雖然這間攤販的老板是我,但是這間攤販所牽扯到的名譽並不隻在於我的名字而已。這間攤販關係著我和我老婆,遺有所有血緣關係者、以及與這間攤販配合的所有往來對象的名譽。如果隻是賺點小外快,即使是來路不明的錢,也應該手腳快一些下手,這絕不是什麼壞事。」馬克說到這裡,先再倒入啤酒到杯裡,然後喝了一口。雖然馬克依然緊鎖著雙眉,但想必不是因為啤酒太苦澀。「可是,要我搜購你要的價值五百枚銀幣的黃鐵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想周遭的人會怎麼看我呢?想必大家會認為我是個不顧本業,隻想著發橫財的沒用家夥吧。你有辦法付給我和這個風險相稱的酬勞嗎?因為我也曾經是個旅行商人,所以才敢這麼說,城鎮商人經手的金額是隻賺一點小錢的旅行商人根本無法匹敵的。」羅倫斯無法做出任何反駁,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馬克丟出最後一句話:「我這家店雖然看起來小小的,但是我這招牌可是擁有驚人的價值。招牌萬一受損了,那修理費用可不是十枚或二十枚金幣就夠用。」決定性的一句話。羅倫斯說不出半句話來,他把視線落在桌麵。「就是這麼回事。」馬克不是隻看見羅倫斯的缺點,更不是想惹得羅倫斯不開心。馬克說的話一點兒也沒錯。隻是,這讓羅倫斯清楚明白了自己與馬克雖然同樣是商人,但卻是住在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抱歉啊。」即使聽到馬克這麼說,羅倫斯也回不出話來。羅倫斯剩下可以拜托的對象用五根手指數都嫌太多。「不、不會,抱歉讓你這麼為難。」如果說還有可以拜讬的對象,羅倫斯隻想得到巴托斯一人而已。既然確定無法得到馬克的協助,羅倫斯也隻能夠把一切希望放在巴托斯的身上。然而,羅倫斯記起了巴托斯告訴他有關阿瑪堤的籌錢線索時,曾提過阿瑪堤用了不太正派的手段。對扛著沉重石塊越過陡峭山嶽的巴托斯來說,想必右手接來黃鐵礦,左手隨即賣出並獲取大筆利潤的手段算是齷齪的行為吧。羅倫斯這麼一想,不禁覺得巴托斯協助他的可能性相當低,但也隻能夠硬著頭皮去找巴托斯看看了。羅倫斯定下決心,胸膛一用力便抬起頭來。就在羅倫斯抬起頭的那一瞬間,馬克開了口:「總是一派輕鬆的你也會變成這樣子啊?」馬克既沒有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也沒有嘲笑的意味,他隻是露出有些吃驚的表情說道。「啊,抱歉,彆生氣啊,我隻是覺得意外而已。」看著馬克急忙解釋,羅倫斯當然沒有生氣,就連羅倫斯本身都感到吃驚。「不過,碰到你那樣的夥伴,也難怪會這樣子了。就算你不這麼拚命想要阻止阿瑪堤那家夥,你那夥伴也不會輕易就屈服於阿瑪堤吧?連我這個第一次看見她站在你身邊的人都這麼認為了,你就有自信一點嘛。」馬克這時才露出了笑容,而羅倫斯則是麵無表情地回答:「她把簽了名的結婚證書交給了我,對象當然是阿瑪堤。」馬克睜大了眼睛,跟著一副不小心踩了地雷的模樣撫摸下巴讓胡子唰唰作響。羅倫斯看見馬克這副模樣,不禁稍微放鬆了肩膀的力量。「如果什麼都沒發生,我當然會有自信。可是,就真的發生了什麼……」「是你來了這裡之後,再回去時發生的啊?人生差一步就是地獄啊……儘管如此,你仍然覺得有希望,所以努力想著辦法,是嗎?」看見羅倫斯點頭回應,馬克頂出下巴,跟著歎了口氣說:「雖然我知道你那夥伴不是個簡單人物,但是我沒想到她會做出這麼大膽的事……你找得到其他人幫忙嗎?」「總之,我會先問問看巴托斯先生。」「巴托斯先生啊。原來如此,你打算叫他幫你問那個女人啊?」聽到馬克低音說道,羅倫斯反問說:「……那個女人?」「啊?你沒打算叫他幫你問那個女人啊?那個編年史作家啊。你不是見過了嗎?」「如果你指的是狄安娜小姐,我是見過了。可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怕將來有可能惹上麻煩,我覺得你可以找那個女人談談看。」「你到底在說什麼?」羅倫斯問道,馬克環視了四周後,稍微壓低聲音說:「那個女人是掌控北方地區的人,甚至可說是煉金術師們的聯絡窗口。依我們的見解來看,都是有那女人在,所以因為各種原因而容易遭到攻擊的煉金術師們才有辦法聚集在一個地區。不過王於真相如何,當然隻有城裡的貴族和公會的長老們知道。然後啊……」馬克喝了一口啤酒接續說:「隻要是這裡的居民,最先都會想到「煉金術師們應該都有黃鐵礦吧」。不過,如果想在這裡不惹風波、安穩地做生意,就不能和這些人扯上關係。巴托斯先生也是因為和煉金術師交易,所以很少和其他人做生意。說是很少做生意,其實應該是說做不成生意。如果你不怕將來惹上麻煩,透過巴托斯先生幫你問問那個女人也是個辦法。」對於突來的話題,羅倫斯一時無法判斷其真假,但是他心想,馬克就是說謊也沒什麼好處。「視狀況所需,或許值得一試。你不是已經火燒屁股了嗎?」雖然羅倫斯自覺沒出息,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出乎意料地被馬克拒絕,使得他的處境變得相當危險。「你在這裡會來找我幫忙,我真的很高興。但是,我能做的也隻有這樣建議你而已。」「不,你幫了我很大的忙。我差點就錯過這麼大的機會了。」而且,羅倫斯自身也認為馬克拒絕他的理由一點兒也沒錯。馬克是城鎮商人,而羅倫斯是旅行商人。當立場不同時,能夠做的事和不能夠做的事當然會有很大的差異。「拒絕幫你的人還這樣說或許很奇怪……不過,我會祈禱你成功的。」這回換成是羅倫斯露出了笑容。「你讓我上了一課。光是這樣,我就算賺到了。」羅倫斯不帶諷刺意味、彆無他意地這麼說。在未來,當羅倫斯與城鎮商人交涉時,他就會懂得也考量到像這次這樣的事情。羅倫斯說他上了一課,並非謊言。不過,馬克一聽到羅倫斯說的話,便來回撫摸起下巴讓胡子唰唰作響。然後,馬克緊緊皺起眉頭一邊看向他處,一邊說:「我雖然不能大大方方地行動,但如果要我小聲說出彆人的荷包裡頭有多少錢,倒是沒什麼不行的」看見羅倫斯露出驚訝的表情,馬克閉上眼睛開口說:「你晚點再過來。我可以告訴你采買得到東西的對象,這點忙我還幫得上。」「……謝謝。」看見羅倫斯打從心底真心地說道,馬克像是放棄了什麼似地噗嗤笑了出來。「看你這個表情啊,我說也難怪那小姑娘會做出這麼大膽的事了。」「……什麼意思?」「沒事,商人隻要專心思考怎麼做生意就好了。」雖然羅倫斯很想向笑著說話的馬克問個清楚,但是他的思緒早已飄向了巴托斯和狄安娜。「總之,好好加油。」「啊,喔。」雖然羅倫斯仍然覺得心有疙瘩,但是他心想事不宜遲,還是早點前去交涉的好。羅倫斯向馬克簡短道謝後,便離開了攤販。不過,羅倫斯走在路上時一邊想著:或許俗話說旅行商人交不到朋友是錯誤的。羅倫斯首先直接前往了洋行。他有兩個目的。一個是為了詢問巴托斯是否持有黃鐵礦的庫存,以及巴托斯是否有其他門路可介紹。另一個是為了拜讬巴托斯再次帶他去見狄安娜。然而,羅倫斯記得巴托斯曾說過,阿瑪堤著手買賣黃鐵礦的手段是不太正派的方法。巴托斯是從礦山地帶搬運寶石或金屬走過險路的旅行商人,或許在他的眼中,黃鐵礦的投機交易是齷齪的行為。即便如此,即便知道很勉強,羅倫斯還是得去找巴托斯。羅倫斯無視於持續到深夜、氣氛近似暴動的祭典,一邊穿越小巷子,一邊朝洋行走去。當羅倫斯總算來到洋行櫛比鱗次的大街上時,他看見各洋行點亮著燈籠,還有大批人群圍成圓圈跳著舞。時而會看見洋行的人手持長劍以不熟練的姿勢互相練武,這或許是祭典延伸出來的宴會活動。羅倫斯一邊穿越擠滿了人潮的道路,一邊朝羅恩商業公會的建築物走近。他沒有向聚集在敞開著的大門附近、正在喝酒的會員們打招呼,便直接溜進了建築物裡頭。想要悠哉在建築物裡頭喝酒的家夥們,以及想要在建築物外頭胡鬨的家夥們似乎明確區隔了各自的棲息地。在散發出獨特氣味的魚油掛燈照明下,整個大廳彌漫著柔和的談笑聲。雖然大廳裡有幾人發現了羅倫斯而投來好奇的目光,但是大部分的人似乎都沉醉在酒宴的愉快的氣氛當中。羅倫斯在這人當中找到目標人物後,隨即走近那名男子。男子坐在年齡偏高的商人們聚集的桌子上,在昏暗的燈光籠罩下,他看起來就像個隱者。那是居伊·巴托斯。「很抱歉打擾您喝酒。」羅倫斯比周遭的談笑聲更輕聲地說道,老江湖的商人們似乎當場就看出羅倫斯為了什麼事情而來。每個人安靜地一邊喝酒,一邊瞥了巴托斯一眼。被看的巴托斯則是一邊露出溫柔笑容,一邊開口說:「喲,羅倫斯先生,怎麼了嗎?」「很抱歉冒昧前來找您,有件事想與您商量。」「是有關生意的事嗎?」羅倫斯猶豫了一下後,點了點頭。「那麼,我們到那邊說話好了。難得的發財機會怎麼可以讓其他人聽見呢?」同桌的其他商人們笑笑後,仿佛在說「我們自己會喝得開心」似地輕輕舉高酒杯。羅倫斯輕輕點了一下頭後,便追上往洋行裡麵走去的巴托斯。有彆於彌漫著酒香與談笑聲的大廳,沿著洋行的走廊稍微往裡麵走,四周的氣氛就變得像在小巷子裡一樣。兩人轉眼間來到不見光線的地方,而喧嘩聲就像在隔岸觀火似的變得遙遠。巴托斯在這時停下腳步,轉過身子說:「是什麼事情呢?」羅倫斯心想拐彎抹角地說話不會有幫助,於是他單刀直入地說:「是的。老實說,我想采買黃鐵礦,現在正在尋找誰有大量庫存。我想巴托斯先生一定有門路才是。」「是。」巴托斯一雙近乎黑色的深藍色眼珠,在泛著黃光的紅色燈光下,看起來就像是灰色眼珠。而這樣的一雙眼珠正注視著羅倫斯。「您有門路嗎?」聽到羅倫斯再次詢問,巴托斯歎了口氣後,揉著眼角說:「羅倫斯先生。」「您不記得我告訴您阿瑪堤先生的籌錢線索時,說了什麼嗎?」「我不僅記得您說的話,我還記得狄安娜小姐好像不喜歡彆人跟她談生意。」巴托斯的手稍微從眼角拉遠並且停在半空中,他這時才露出了像個商人的眼神。那是一個投身於嚴酷行商工作的旅行商人,不在乎如何賺更多的錢,隻在乎如何平安無事地搬運貨物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羅倫斯多心,這樣的眼神感覺像狼一樣。「您腦筋動到煉金術師們的庫存上了啊?」「與您真是好溝通。可是,我聽說如果沒有取得狄安娜小姐的許可,他們就不能做生意。所以,我想請您幫個忙。」羅倫斯記起自己初成為旅行商人時,為了增加新客戶,在沒有任何門路下,突然造訪對方並強勢進行交涉的那段日子。巴托斯有些吃驚地睜大眼睛,然後勉強擠出聲音說:「您知道這麼多,還想要與他們交易,這是因為黃鐵礦真的那麼賺錢嗎?」「不,不是這樣。」「那麼……您是為了謠言所傳的那樣,想要得知命運、或是用來治百病?」巴托斯一副像在討孫子歡心的模樣笑著說道,想必這是巴托斯一流的諷刺方式吧。即便如此,羅倫斯當然沒有生氣,也沒有感到焦躁。商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就是必須一整晚目不轉睛地盯著緩緩擺動的天秤看,也難不倒他們。「我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動,我沒打算否定這個事實。」巴托斯的身體動也不動,他隻是瞪大了眼睛看。如果羅倫斯在這裡吃了巴托斯的閉門羹,極有可能人手黃鐵礦庫存的希望就會消失。現在的羅倫斯沒有從容到能夠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我不是想從價格像泡沫膨脹般不斷上漲的黃鐵礦交易中賺取利益。我是為了更……更基本的理由。」巴托斯沒有插嘴說話,羅倫斯當這是巴托斯催促他說下去的信號,於是繼續說:「巴托斯先生,您畢竟也是個旅行商人,您應該有過不少肩上扛著的貨物差點就掉落穀底的經驗吧?」巴托斯沉默不語。「當馬車陷入泥濘裡動彈不得時,我們會把舍棄馬車和拚了命也要從泥濘中拉起馬車這兩件事放在天秤兩端衡量。貨物的商品價值、利益、手頭上的資金、行程、以及請人幫忙時必須支付的酬勞。還有再慌張失措下去,有可能遇上惡徒的危險。我們會考量諸如此類的事情,來判斷是否舍棄貨物。」「您是說您正處在這樣的狀況?」「是的。」巴托斯的目光彷佛在視線不佳的道路上,也能夠看出前方有什麼東西似的。他在同樣的路途往返數十年,為了得知自己在這樣的路途上沒能目睹的事物,所以找狄安娜聆聽古老傳說。想必在他這樣的目光下,商人的謊言一下子就會被識破吧。然而,羅倫斯沒有退縮。因為他沒有說謊。「我不想舍棄貨物。隻要能夠再次把貨物放上貨台,就是有些勉強我也不顧。」想必巴托斯不可能沒察覺到羅倫斯指的貨物是什麼,而他又處在什麼樣的狀況吧。即便如此,巴托斯還是緩緩閉上眼睛沉默不語。應該再說些什麼嗎?遺是應該趁勢追擊?後方傳來大廳裡的談笑聲聽起來像是嘲笑聲。有限的時間一點一滴流失。羅倫斯準備開口說話。然後,他在開口說話的前一刻改變了主意。羅倫斯想起了師父告訴過他,懇求彆人時,等待是不二法門。「我就是在等這個反應。」在想起師父說的話那瞬間,巴托斯輕輕笑著說道。「因為儘管時間再怎麼有限,要是沒有其他路可走,就得乖乖地耐心等待,這才是優秀商人的表現。」羅倫斯發現自己受到考驗時,感覺到背部頓時湧出了大量冷汗。「不過,話說回來,我當初和您一樣的時候,態度比您更強硬呢。」「呃……」「喔,我手上沒有黃鐵礦的庫存。不過,我想煉金術師們應該有吧。」「那麼……」巴托斯輕輕點點頭說:「您隻要說「我來買裝白羽毛的箱子」就可以了。後續發展得靠您自己努力,請您想辦法好好說服大姊。我想,應該還沒有任何人去采買黃鐵礦。」「謝謝您。我一定會答謝——」「隻要您能夠分享個古老傳說給我聽就好了。如何?我這樣說有沒有像大姊那樣的威嚴?」「大姊這個人根本不知道她到底什麼時候會睡覺,所以您現在去找她應該沒問題吧。既然要去,就應該早點去;因為時間就是金錢嘛。」巴托斯一邊說話,一邊指向洋行深處。「隻要走後門,就可以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地離開。」羅倫斯道完謝後,便往走廊深處前進,途中他回頭一看,看見了麵帶笑容的巴托斯。背對著大廳燈光的巴托斯身影似乎有那麼一點像師父。走出洋行後,一路朝北邊跑去,過了沒多久後便碰上了石牆。因為沒有幸運地正好碰上石牆入口,所以羅倫斯沿著牆麵跑步,最後終於找到入口,用力撬開開關不良的大門溜了進去。四周當然沒有光線。但跑著跑著,眼睛也就習慣了黑暗。而且,對一個經常野營的旅行商人來說,一點黑暗根本算不了什麼。隻是,在黑夜之中,忽然從傾斜的木門縫兒漏出的燈光,或者是不知從何方傳來的貓叫聲和鳥兒振翅聲都讓人毛骨悚然,那程度遠遠超出白天的感覺。隻要是去過一次的地方,無論從什麼方位出發都能夠找到位置:如果不是擁有這項旅行商人的獨特能力,說不定羅倫斯會因為迷路而害怕地逃跑。總算來到狄安娜的家門口時,老實說真的鬆了口氣。那感覺就像在氣氛詭譎的森林裡,來到熟識的樵夫住家前時,會有的安心感。然而,在眼前這扇門的另一頭,並非住著願意無條件歡迎自己來訪的熟識友人。雖然從巴托斯那兒要到了暗號,但一想起與狄安娜有過的互動,就覺得她好像真的很討厭談到生意。有辦法順利采買到黃鐵礦嗎?不安的感覺一點一滴湧上心頭。羅倫斯趕緊做了一次深呼吸,把所有不安感全都往肚子裡麵壓下。一定要采買成功。因為他未來遺想與赫蘿一起旅行。「有人在家嗎?」羅倫斯輕輕敲門後,刻意壓低聲音說道。人們保持沉默時的安靜感,以及沒有任何人時的安靜感是不同性質的感覺。在空氣中彌漫著前者的安靜感時,總是會令人避諱發出聲音。然而,大門另一頭卻是毫無反應。因為看得到光線從大門縫隙漏出,所以狄安娜應該在家才是,她有可能是睡著了。雖然按照城裡的規定,就寢後沒有熄火的居民會受到嚴格處罰,但應該沒有人會那麼大膽地跑到這裡來巡邏吧。羅倫斯舉高手正打算再敲一次門時,發現屋內似乎有了動靜。「哪位?」傳來了帶點睡意、顯得慵懶的聲音。「很抱歉這麼晚還前來打擾,我是昨天與巴托斯先生一同前來拜訪的羅倫斯。」羅倫斯道出姓名後,隔了一下子才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跟著大門緩緩打開。大門一打開,光線便隨之流泄而出,狄安娜家中的空氣也跟著滲透出來。狄安娜的眼神看起來像是不悅,也像是帶著睡意。她和昨天羅倫斯前來拜訪時一樣是長袍的裝扮。因為狄安娜曾經是修道女,相信她全年不分早晚應該都是這身裝扮,所以羅倫斯根本無法判斷她方才是否在睡覺。先不說狄安娜方才是否在睡覺,夜裡前來拜訪獨居女性住家本來就是極度不禮貌的行為。雖然羅倫斯也明白自己的失禮,但是他不畏縮地開口說:「我知道這非常失禮,但是我不得不來找您。」羅倫斯繼續說:「我來買裝白羽毛的箱子。」羅倫斯一說出巴托斯告訴他的暗號,狄安娜便瞬間眯起眼睛,然後她沉默地讓開身子,以手勢催促羅倫斯進入屋內。沒有硫磺味的狄安娜家中顯得比昨天更加臟亂。書櫃上保有些微條理的書本也幾乎全數取下,其中有一半的書本呈現翻開狀態,就這麼散亂地朝著天花板。而且,還有數量更多的巨大白羽毛筆散落一地。幾乎全新的美麗白羽毛筆散落一地的景象所散發出的氣氛,甚至讓人覺得恐怖。「竟然在一天當中有好幾個客人來訪,這太稀奇了。祭典果然會招來人氣。」在如此雜亂的環境之中,同樣沒有請羅倫斯入座,而是隻有自己坐上椅子的狄安娜自言自語地說道。羅倫斯正準備坐上沒有堆放物口叩的椅子時,突然察覺有異。連續有好幾個客人來訪?這也就表示在羅倫斯來訪之前,已經有人來過了。「那麼,來買裝白羽毛的箱子這句話應該是巴托斯先生告訴您的吧?」原本不安地想著先前的訪客是為了何事而來的羅倫斯聽了,回過神來點點頭說:「是、是的,是我硬求他讓我與狄安娜小姐見麵……」「喲,是嗎?他不是那種被強硬要求,就會答應的人吧。」看到狄安娜開心地笑著這麼說,羅倫斯便無法再多說什麼。雖然本質不同,但是與狄安娜說話讓羅倫斯感覺就像在應付赫蘿一樣。「是什麼生意讓您不惜費心說服那個老頑固,也要做呢?」有各式各樣立場的人因各式各樣的理由,渴望得到煉金術師們提煉的藥物或擁有的技術。狄安娜的存在肯定就像是用來防止這般欲望泛濫的防波堤。雖然羅倫斯不知道狄安娜這麼做的理由,但是在他眼中,一坐上椅子便直直注視著羅倫斯的狄安娜,就像一隻以鐵羽毛保護著鳥蛋的巨鳥。「我希望您能夠讓我采買黃鐵礦。」雖然就快被狄安娜的氣勢給壓倒,但羅倫斯依然做出回答。狄安娜用她白皙的手摸著臉頰說:「聽說價格高漲呢。」「可是——」「我當然明白巴托斯先生不會為了單純的賺錢生意鼎力相助,應該是有什麼原因吧?」一切都被狄安娜搶先一步的感覺。狄安娜的反應總是快了羅倫斯一步,而狄安娜也企圖炫耀她的優勢。即便如此,羅倫斯告訴自己不能生氣。狄安娜一定是在考驗他。羅倫斯點點頭回答說:「不是為了生意,而是為了一決勝負,所以需要黃鐵礦。」狄安娜輕輕笑笑後,眯起眼睛詢問:「與誰一決勝負?」「是……」羅倫斯猶豫著該不該說出阿瑪堤,但並非因為他覺得說出阿瑪堤的名字有什麼不妥。羅倫斯是在思考與自己一決勝負的對象真的是阿瑪堤嗎?阿瑪堤隻不過是設在城外的護城河,城裡還有必須攻下的對象。羅倫斯說了句「不」,再次把視線栘向狄安娜說:「是裝載貨物。」「裝載貨物?」「無論在什麼時候,旅行商人的敵人永遠都是裝載貨物。估計裝載貨物的價值,深思熟慮如何運送,再仔細酌量應該運送給什麼對象。要是當中一個環節判斷錯誤,旅行商人就輸了。現在的我正在努力地想把快從貨台上掉落的裝載貨物放回去。因為我再次酌量廠裝載貨物的價值、運送方法以及運送對象後,得到的結論是絕對不能讓這裝載貨物從貨台上掉落。」狄安娜的瀏海被吹動了,這讓羅倫斯以為有一陣風吹過。然而那不是風,而是狄安娜呼出的氣。狄安娜輕輕笑笑後,從腳邊撿起一支羽毛筆。「購買裝白羽毛的箱子」隻是言過其實的暗號,其實真正的意思是隻要能夠讓我感受到一點樂趣就行了。鳥兒高興地拍動翅膀時,不是都會掉落羽毛嗎?而且,我事先授予暗號的人也會幫我篩選訪客,所以我隻是觀察訪客一些細微的地方而已。我想應該沒問題吧,就破例讓您采買黃鐵礦。」羅倫斯聽了,不由得從椅子上站起身子說:「謝謝——」「可是——」狄安娜從旁插嘴說道,一股不好的預感再次湧上羅倫斯的心頭。一天來了好幾人的訪客、沒有堆放物品的椅子——羅倫斯的腦海裡浮現了「該不會是?」的黑色文字。狄安娜的臉化為一副非常過意不去的表情說:「已經有人來采買過了。」羅倫斯的不安成了事實。他說出身為商人理所當然會說的話語。「買多少數量?多少錢賣出?」「請您冷靜。那位客人是用賒購的,並沒有帶走現貨。說穿了,就跟訂購沒兩樣。就我個人來說,我是覺得把東西讓給羅倫斯先生也無妨。所以,先讓我和那位客人交涉看看吧。另外,我記得以今天的行情來計算,采買數量約價值一萬六乾伊雷多。」換成崔尼銀幣是四百枚。隻要能夠取得這數量,羅倫斯的計畫可說往前邁進了一大步。「我明白了。那個,那位客人的名字是?」萬一狄安娜說出阿瑪堤的名字,羅倫斯的挽救對策將會被打了個粉碎。然而,狄安娜輕輕搖搖頭,以沉穩的語調說:「由我來負責與對方交涉。為了安全起見,我們不會讓與煉金術師們交易的人知道彼此的對手是誰。」「可、可是……」「有什麼不滿嗎?」不帶笑意的笑容。「您說是勝負,就表示事情並不尋常,所以我會儘全力幫忙,並儘早告訴您交涉結果。明天在哪裡一定找得到您呢?」「啊,呃……市場裡,礦石商人的攤販前麵。在市場開放時間的前後,我應該會一直在那裡。或者是麻煩您聯絡小麥商人馬克,他的攤販位置是……」「我知道位置。我明白了,我會儘早派人通知您。」「拜讬您了。」羅倫斯不能多說什麼,隻好這麼說。然而,視交涉結果不同,羅倫斯有可能采買不到黃鐵礦。如果當真采買不到,將會帶來無法挽救的致命結果。即便如此,羅倫斯能說的話還是有限。「我不會吝嗇花大錢。請您告訴對方,隻要不是提出兩倍行情價那樣無理的要求,我願意出相當高價買下。」狄安娜麵帶笑容點點頭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羅倫斯明白是自己該告辭的時候。他心想,在這個時間突然不請自來,卻沒有吃閉門羹已算是奇跡了吧。「很抱歉這麼晚還不請自來。」「不會,我的生活不分晝夜。」羅倫斯不覺得狄安娜是在開玩笑,這反而讓他輕鬆笑了出來。「而且,隻要您能夠帶來有趣的故事,就是待上一整晚當然也無所謂。」雖然狄安娜的話聽起來像是帶著誘惑的感覺,但想必這是她的真心話吧。隻是,羅倫斯早已說了他所知道的有趣故事。取而代之地,羅倫斯腦中忽然閃過一件想詢問看看的事情。「怎麼了嗎?」腦中突然閃過的這個念頭使得羅倫斯驚訝地停下腳步。他急忙回答狄安娜一句「沒什麼」後,便朝大門走去。從腦中閃過的問題荒腔走板得讓人驚訝。「離開女性住家的時候,做出如此故弄玄虛的舉動,小心遭到天譴喔。」狄安娜再次投來的話語就像個愛惡作劇的少女一樣。看到開心笑著的狄安娜,羅倫斯不禁覺得不管提出什麼問題,她應該都會認真回答。而且,這個問題應該也隻有狄安娜能夠回答吧。羅倫斯一邊把手伸向大門,一邊轉向身後說:「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您。」「請儘管問。」聽到狄安娜爽快的回答,羅倫斯咳了一聲後,說出了他的問題:「異教眾神和人類……呃,有成為一對的傳說嗎?」如果被狄安娜詢問為何要提出這個問題,羅倫斯一定會當場回答不出話來。即便如此,羅倫斯仍然不顧危險地想要詢問。赫蘿哭著說她變成孤單一人時,曾說過隻要生了孩子,就會是兩個人。如果說這是有可能發生的事,羅倫斯想要傳達給赫蘿知道,好讓她懷抱個希望。狄安娜聽了這個太過沒頭沒腦的問題後,顯得有些意外的樣子。不過,她立刻恢複了正經的表情。然後緩緩回答:「有很多呢。」「真的嗎?」羅倫斯不禁揚聲問道。「好比說——啊,您趕時間吧?」「啊、是、是的。可是,下次……可以請您詳細說給我聽嗎?」「當然。」幸好狄安娜沒有詢問為何要提出這個問題。羅倫斯多次鄭重地道謝後,便準備離開狄安娜住家。就在大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狄安娜似乎簡短地輕聲說:「加油。」羅倫斯準備反問時,大門已經關上了。狄安娜是否知道羅倫斯與阿瑪堤的攻防戰呢?雖然羅倫斯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他沒有時間再多想了。他接下來必須回到馬克的攤販,然後再前往拜訪其他可能持有大量黃鐵礦的人。羅倫斯不僅沒有時間,更慘的是他手上可說幾乎沒有黃鐵礦。再這樣下去,根本不成勝負,就隻能乞求上天幫忙而已。羅倫斯心想:就算勉強馬克,也要叫他說出可能持有黃鐵礦的人:然後就算多給一些好處,也要采買到黃鐵礦。隻是,在夜街上拚命地奔走,是否就能夠接近赫蘿一些呢?羅倫斯如此自問時,腦中卻隻浮現令人不安的答案。羅倫斯回到馬克的攤販後,發現馬克坐在和方才同一張桌子上喝酒,而他身邊的小夥子正咬著麵包。就在羅倫斯想著「垣時間用餐的情況還真少見」時,馬克發現羅倫斯到來,便投了視線和話語過來:「結果怎樣?」「你看我這樣也知道吧。」羅倫斯輕輕揮動雙手後,直直看著馬克的眼睛說:「我向狄安娜小姐提了。但是,有人搶先了一步,我不知道結果會怎樣。」「有人搶先?」「所以,我隻能把希望放在你告訴我的事情上麵。」因為狄安娜表示願意協助,所以羅倫斯推測能夠到手的可能性有七成。不過,他覺得在馬克麵前表現得像是無後路可退的模樣,應該會更具效果。在與馬克先前的談話當中,羅倫斯已得知對城鎮商人而言,他的請求是個無理的要求。既然這樣,就隻能訴諸於情。然而,馬克聽了羅倫斯的話後,卻遲遲沒有做出反應。「喔……關於那件事啊。」然後,馬克口中說出這樣的話,這讓羅倫斯清楚聽見了體內的血液迅速退去的聲音。不過,馬克立刻敲了一下口中咬著麵包的小夥子的頭,然後頂起下巴說:「快報告結果!」被敲了一下頭的小夥子急忙吞下麵包,然後從砍樹後剩下的殘乾做成的椅子上站起來說:「如果是以崔尼銀幣付現,價值三百七十枚的……呃……黃——」「你是要讓所有人都聽見啊!就是這麼回事。」馬克一邊用他厚實的手掌搗住小夥子的嘴巴,一邊迅速環視四周一遍,如果這話題不小心被四周的人聽見,想必馬克會很傷腦筋吧。隻是,羅倫斯不禁一臉茫然。以崔尼銀幣付款?價值三百七十枚?「哈哈。看到你這個表情,連我都不免高興了起來。是這樣子的,你走了之後呢,我試著想了一下。」馬克從小夥子的嘴邊挪開手,並直接伸向倒了酒的酒杯,然後開心地說道:「連我都會為了保護名譽而不能幫你忙了,我想其他家夥也一樣。可是,我自己也基於賺點小外快的想法而買了那商品,其他家夥當然也會跟我一樣。可是呢,我之所以能夠控製在隻是小家子氣地賺點外快,那是因為我手頭沒有現金。照理說,因為采買回程貨物的家夥們都沒來買麥子,所以麥子行情是下跌的。行情明明下跌,但是前來兜售麥子的家夥卻會毫不猶豫地來兜售,所以我手頭的現金才都付光了。既然這樣……」馬克咕嘟咕嘟地喝下酒,看似舒服地打了嗝,同時繼續說:「既然這樣,手頭有現金的家夥會怎麼做呢?我怎麼也不認為他們有辦法忍住不出手。想必他們一定在暗地裡,偷偷地大量搜購吧。不過,這就要提到我告訴你不能幫你忙的理由了。這些人都不是獨來獨往的旅行商人。他們是各有立場、背負商店名譽的商人。他們買到商品固然開心,但因為價格漲得太高,這會兒頭痛著想脫手卻脫不了手。就算隻是賣出些許數量,也會帶來驚人的利益。如果是特彆神經質的人,想必會更加在意吧。接下來是什麼樣的狀況,我想聰明的你應該猜得到吧?」馬克在最後丟出這樣的問句。羅倫斯隔了一會兒後,才點了點頭。馬克一定是讓小夥子到處跑腿,然後要他散布消息。有個想賺錢想瘋了的旅行商人說願意用現金采買黃鐵礦,您覺得如何?不如趁現在把價格漲得太高、想脫手卻脫不了手的黃鐵礦處理掉吧?聽到這番建議的人一定會認為這正是一場及時雨。當然了,馬克肯定與這些人簽訂了暗地裡用現金換取黃鐵礦時,酌收手續費的合約。以施戶恩惠給對方的形式換取黃鐵礦,叮說足絕佳妙計。不過,利用這個妙計竟能買到價值三百七十枚銀幣的數量,這表示市場上存在著相當大的賣出壓力。「就是這麼回事。隻要你願意,我馬上叫小夥子去跑腿。」羅倫斯沒有理由拒絕。他立刻解開背在肩上的麻袋。「可是……」羅倫斯忽然停下手中的動作。馬克以訝異的眼光看向羅倫斯。羅倫斯回過神來,連忙從麻袋裡取出裝有銀幣的袋子擱在桌上。然後,他喃喃說:「抱歉。」馬克聽了,一副受不了羅倫斯似的表情歎了口氣說:「這時候應該要道謝吧。」「咦?啊,對喔。抱……不對。」羅倫斯覺得自己像是在和赫蘿說話一樣,他再次開口說:「謝謝。」「咯哈哈哈哈,沒想到你這家夥原來這麼有趣。思?不對。」馬克從羅倫斯手中收下裝有銀幣的袋子,他先親眼確認後,才解開繩子交給小夥子。小夥子動作敏捷地堆高銀幣,開始數起銀幣枚數。「應該是你變了。」「……是嗎?」「嗯。要說你以前是個優秀的商人嘛,倒不如說你是個徹頭徹尾、沒有裡外的商人。你老實說,你從來沒把我當成朋友過吧?」因為被道中心聲,羅倫斯頓時啞口無言。然而,馬克卻開心地笑著說:「現在怎樣呢?在你心中,我仍然隻是個交易對象、一個好說話的商人嗎?」聽到馬克如此直接的詢問,羅倫斯根本不能點頭。即便如此,羅倫斯卻感覺彷佛身陷不可思議的幻術之中,他抱著這樣的心情搖了搖頭。「長期過慣了旅行商人生活的人當上城鎮商人後,總無法得心應手的原因就在這裡。不過呢,還有一件事比這更加有趣。」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另有原因,馬克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開心。儘管繼續說話的馬克把胡須修剪得四四方方的,他的瞼看起來卻像顆栗子一樣圓。「我問你一件事。當你麵臨與我訣彆的時候,你會這麼拚命地在卡爾梅森四處奔走嗎?」每天在主人馬克的威勢下過生活的小夥子抬起頭,輪流看向兩人。羅倫斯覺得不可思議極了。雖然他已把馬克當成朋友看待,但如果要他老實回答這個問題,他實在無法點頭回應。「哈哈哈哈。沒關係,我期待將來。不過……」馬克說到一半突然停頓下來,然後沉穩地說:「你為了夥伴卻如此拚命。」羅倫斯聽到的瞬間,感覺到一股灼熱感通過喉嚨,滑進了胃裡。馬克把視線栘向小夥子後,語帶嘲諷意味地說:「這就是被女人迷得神魂顛倒的男人模樣。不過,樹枝如果不夠柔軟,就無法抵擋強風。」一人度過一年的歲月還不及兩人度過半年的歲月來得長。那麼,馬克究竟比羅倫斯年長多少呢?「你跟我一樣。一定是中了旅行商人的詛咒。」「詛、咒?」「因為這個詛咒快被解開了,所以你才會變成這麼有趣的家夥吧。你不明白嗎?你應該單純是因為幸運,才會跟你的夥伴一起旅行吧?」「還沒決定。」「既然這樣……」「不,我決定了。今天可以讓我睡在這裡嗎?」馬克一臉愕然反問說:「睡這裡?」「嗯。這裡有裝麥子的麻袋吧?借我。」「你要多少我當然都可以借你,可是::來我家吧,我不會跟你收錢的。」「這樣或許可以帶來好運。」很多旅行商人都會這麼做。馬克聽了,似乎也放棄了繼續邀約。「那,明天淩晨在這裡見囉。」羅倫斯點頭回應後,馬克舉起酒杯說:「要不要乾杯祈禱願望實現?」羅倫斯當然沒理由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