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身份暴露(1 / 1)

瀅方攪拌著碗裡的麵條和青蔥,有些心不在焉。她望向對麵坐著的葉子琛,他吃得極慢極緩,卻很有條理,一根一根,仿佛饕餮盛宴。似乎是被瀅方盯得有些不耐煩了,葉子琛才抬起頭,微微勾唇,“你現在知道害怕了?我怎麼覺得你一點也不害怕呢?”怎麼可能不害怕!瀅方總覺得葉子琛現在這副落井下石的模樣很欠打,但一想到葉子琛掌握著她的致命把柄,她就默默咽下了這口氣。“那個宮女怎麼樣了?”她湊近了葉子琛,低聲問道。瀅方突然間的湊近,讓她的麵容一下子在葉子琛麵前清晰了起來。她長著一張鵝蛋臉,皮膚白皙細膩,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隱隱的光澤。她的五官肖似其父,卻並不剛硬,反而平添了些許英氣,自與那些嬌嬌弱弱的閨閣女子不同。葉子琛呼吸一滯,怎麼就沒人發現她是女的。他斂下眼瞼,燈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臉上,給他的眼底投上了一層淡淡的暗影,既神秘又冷峻,輕描淡寫道:“死了。”“死了?”瀅方瞪大了雙眸,雖然心裡早就有了答案,但那樣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死掉了,她實在有些後怕。她的聲音裡有些著急,“你這樣行事,萬一東窗事發怎麼辦?”葉子琛從碗裡抬起頭來,一雙桃花眼裡早已沒有了笑意,語氣裡甚至有些嘲諷,“你不會到現在還在婦人之仁吧。你想過嗎?不殺她,現在死的就是你。”瀅方當然知道,她怎會不知道呢?但這是她第一次因為自己的原因,害死了一條人命。當然,她也不會仁慈到,對想加害自己的人,心慈手軟。“你怎麼解決的屍體?”瀅方稍稍冷靜下來,問。“千閣殿偏僻,殿旁有條暗河,是條活水,直通京城外的護城河,我把屍體扔到河裡了,大概三天之後就會被人發現。”葉子琛淡淡道,“你也無需擔心,你隻要說那個宮女幫你取了衣服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瀅方沉思了片刻,的確,宴席上是宮女將她的衣服弄濕了,並不是她自己刻意為之,那麼多的證人在,她怕些什麼!想到這裡,她稍稍緩和了語氣,“你,為什麼要幫我?”為什麼?葉子琛狹長的眸子從瀅方秀麗的臉上掃過,勾唇笑道:“我這個人,從來都是隨心所欲,沒什麼原因,我心情好便救,心情不好就不救。”瀅方雖是被葉子琛所救,但這種彆人手裡捏著自己把柄的感覺著實不好受。她點了點頭,認真地看著葉子琛道:“今日是你救了我,實在感激不儘,算我宋瀅方承你一份人情,若是以後有機會回報,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大概是因為忽略不了瀅方眼睛裡的那份真摯,葉子琛愣了愣,原本嘲諷瀅方沒腦子的話也咽到了肚子裡,經年死水一般的心泛起了波瀾。她,還真是單純。他出生在家大業大的葉家,外人看起來風光無限,但家裡的每一個人,擠破了腦袋想要爬上高位,他年幼時便看慣了兄弟鬩牆、同室操戈的戲碼,體會到了人情冷暖,即便是現在,那座宅子裡的人仍舊像蛭蟲一樣貪婪地吮吸著他的血。或許直到他的血被吸乾了,他們才能如願吧。瀅方因為心裡想著事情,滿滿的一碗麵,沒動幾筷子,倒是葉子琛,一根一根吃了個乾淨。她見葉子琛總是一副對萬事都了然於心的模樣,終於試探著問道:“依你所看,究竟是誰想加害於我呢?”剛剛在宮中發生的事情,瀅方至今膽戰心驚。藍溯光能恰逢及時地帶著一幫人馬來抓奸,肯定是早有籌謀。但同時她也好奇,藍溯光為何突然要加害她?難道是因為宋瀅方曾當眾辱罵過藍溯光?幾個月前的一次酒宴上,宋瀅方多喝了幾兩酒,醉意上頭,心中憤懣,為蕭旻打抱不平,在眾人麵前出言不遜。而這話,不知怎麼就給流傳出去了,藍溯光大怒,多虧蕭旻去藍溯光麵前求情,宋瀅方才逃過一劫。蕭旻以宋瀅方酒後胡言為由,罰了她一個月禁閉。若是藍溯光因為這件事情想要加害於她,未免也太小肚雞腸了吧。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難道是因為她現在漸漸露出了鋒芒,藍溯光害怕她成為蕭旻的得力助手,所以才在今天才擺了她一道?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畢竟她重生後向來規規矩矩,沒有得罪過藍溯光。“你自己得罪了什麼人你難道不知道,竟然還要問我這個事外人?”葉子琛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挑眉看向瀅方。瀅方歎了口氣,解釋道:“我隻是不知道她為何要加害於我。”葉子琛放下茶杯,從懷裡掏出一個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絲繡絹帕來,他把絹帕遞到瀅方手邊,道:“這是我走的時候取出來的。”瀅方愣了愣,她接過絹帕,隻見裡麵包裹著一小堆黑色夾雜著紅色的粉末,她驚疑地看向葉子琛,“這個是香料?”葉子琛得意地笑了笑。是了,這個是證據!可是……葉子琛怎麼知道香料有毒?他又是怎麼能夠做到在殺完人之後還能夠冷靜地把證據取出來……瀅方頓時感到不寒而栗,同時她想到了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你是這麼找到我的?”葉子琛剛生出點飄飄然的得意,瞬間被瀅方的這句話氣得消失殆儘。她竟然懷疑他?他今天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啊,為什麼要大發慈悲地救眼前這個人?他懶得去解釋,登時就站了起來,剛跨出一步,一隻手就從後麵抓住了他的衣角。“我並非故意懷疑你,隻是因為我的身份,不得不在這朝堂之上如履薄冰才行。”葉子琛的目光順著青蔥玉指以及纖長的手臂往上看去,隻見瀅方的眼睛裡蒙了一層不清不楚的東西,看起來格外委屈。他莫名地心軟了下來,道:“那宮女一看就有問題。”一則,能夠進奉天殿侍奉的都是上等宮女,經過層層考核選出來的,怎會連一個酒樽都端不好。二則,瀅方當時並無動作,隻是靜靜地坐著,究竟是有多大的可能才會把酒水撒到瀅方身上。再說了,那個宮女一直低著頭,不敢見於人,偶然間和葉子琛目光撞上,眼神飄忽不定,顯然做賊心虛。他這個人向來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好奇心的驅使,他跟了上去,後來果然驗證了他的猜想,但讓他萬萬沒料到的是,瀅方竟然還有這樣一層身世……與其說他幫了瀅方,不如說他是在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倒要看看,一介女子,究竟能在暗波洶湧的朝堂上翻出多大的浪花來。聽完葉子琛的話,瀅方這才明白過來,連忙給葉子琛道歉。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葉子琛冷哼了一聲,不欲與她計較。兩人分彆時,葉子琛突然問她:“你這樣做,可想過以後怎麼辦?”瀅方身形一頓,什麼也沒說,徑自進馬車裡去了。瀅方為這件事不安了三天,宋啟傳來消息,宮女的屍體被發現了。第四天一大早,本打算去趙氏母家拜訪的瀅方突然收到了消息,秦伯淵一大早便急急忙忙地去宮裡了,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情。沒過多久,瀅方被宮裡的公公傳喚。到太子書房門口的時候,廊簷下站了許許多多的宮人,幾個是太子身邊的熟麵孔,還有幾個她幾天前曾在藍溯光的身邊看到過。她的心中一凜,隨著王有仁推開這扇金漆檀木門,她慢慢走了進去。藍溯光穿著一襲蜜合色大朵簇錦團花芍藥紋錦長裙端坐在主位上,她的麵容豔麗,依稀能想象出年輕時風華絕代的樣子。她的一張瓜子臉已經完全冷了下來,狹長的鳳眸盯著瀅方,讓瀅方禁不住寒毛立起。蕭旻坐在側邊的位置上,他已經斂去平日溫和的模樣,神色淡淡,正襟危坐,一雙黑眸深不見底。此時此刻,秦伯淵跪在地上,嘴角勾起,得意洋洋地朝她看過來。她可不能讓秦伯淵看了笑話。瀅方壓下心頭的膽怯,從容不迫地跪在地上,道:“太子殿下千歲,皇後娘娘千千歲,不知今日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叫微臣前來所為何事?”“哼,”藍溯光冷哼了一聲,厲聲道:“宋大人做了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難道自己不知道嗎?”瀅方迷惑地抬起頭,雙眸裡溢滿了疑問,仿佛真是不知。“好你個宋瀅方,時至今日,你還在這裝模作樣!”藍溯光一口將瀅方的罪名坐實,指著她的鼻子道:“當日,本宮聽宮人說,千閣殿有人私會,去的時候發現隻有你一人,好呀,原來是你怕事情敗露,把這宮女給殺了啊。”“啊,皇後娘娘所言之事微臣實在不知,求皇後娘娘告知瀅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瀅方裝作一副惶恐的模樣,連忙磕了幾個響頭,道:“微臣向來與人為善,手上何曾染過獻血啊,就是那路邊的螞蟻,微臣也不舍得踩死一隻,微臣怎敢殺人?”秦伯淵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插嘴道:“你要是與人為善,這世界上怕是沒有良善之輩了。”瀅方不甘落後地瞪了回去,“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都沒說我呢,怎輪得到秦大人說話,秦大人莫不是仗著恩寵就肆無忌憚了!”“你……”秦伯淵沒想到到了如今這個時候,瀅方竟然還敢如此猖狂,正準備反駁回去,蕭旻一聲怒喝,“秦大人!這件事究竟是你來審還是本太子和母後來審?”秦伯淵看了藍溯光一眼,她似乎並沒有為自己說話的意思,訕訕道:“自然是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審理,微臣隻是一時衝動,出言不慎,求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寬恕。”藍溯光這時候才悠悠開口:“你既知錯了就起來退與一邊站著吧。”秦伯淵站起來,斜著眼睛瞪了瀅方一眼,站在了側邊的位置上。瀅方見秦伯淵一副憤憤地恨不得將她粉身碎骨的表情,心裡頓時暢快了許多。其實事實上,這件事與秦伯淵並沒有什麼直接聯係,即使發現了宮女的屍體,也應是京縣衙門負責審理,如何輪得到他呢?這樣急著落井下石的行為讓人反感。藍溯光再次把目光投到瀅方的身上,細細長長的眼睛微眯著,“本宮記得,那天本宮得到宮人消息,說是看到一個大臣和一個宮女匆匆去千閣殿了,以為是私會,結果去了千閣殿,那裡隻有你一個人,難道在那個時候,你已經把這宮女給殺了?又或者本宮離開後,宮女才回來,你這才將宮女殺害的?”瀅方大呼冤枉,食指朝右側一指,似哭非哭道:“莫不是這個小人告的狀,說微臣奪人性命?皇後娘娘,秦大人向來與我不和,您千萬不要聽信他的讒言啊,求皇後娘娘能夠還微臣一個公道。”秦伯淵剛舒緩的怒氣,登時上了心頭,“宋瀅方,你說誰是小人……”“秦大人!”藍溯光瞪了秦伯淵一眼,又看了看蕭旻,發現他一副淡淡的模樣,對秦伯淵道:“本宮在跟宋大人說話,你莫要插嘴!”藍溯光長眉微凝:“宋大人,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委屈,可是所有的證據都表明了,你是見她的最後一個人,難道這個不能說明問題嗎?”瀅方想到葉子琛說的話,心裡不知怎的越發地平靜了下來。她儘力理清自己的思緒,道:“回皇後娘娘,微臣覺得這件事是有人故意陷害。一則,是宮女將酒水撒到微臣身上,所以微臣才會跟著宮女一起去千閣殿換衣服,這才有了和她的單獨相處,當時在座的人都是證人,可以證明這件事不是微臣刻意謀劃的。”她頓了頓,繼續道:“二則,皇後娘娘可派人去查查,微臣與那宮女之前素不相識,無仇無怨,怎會突然生了殺心,做此等不仁不義之事呢?”“誰又知道你不是看中宮女的樣貌起了色心,宮女抵死不從,你怕事情敗露,所以起了殺心呢?”秦伯淵的聲音雖小,但大殿裡的人都聽到了。瀅方立即反駁道:“我宋瀅方此等身份,要什麼女人沒有,怎會貪圖一宮女,而且還是一個樣貌平平的宮女?”這倒是真的,自瀅方入了朝堂之後,和宋梟說親的門第就有十好幾家。“秦大人,這裡沒有你什麼事了,你快退下吧。”藍溯光皺著眉頭,這秦伯淵今日說話怎的如此愚笨衝動,她見過那個宮女的畫像,樣貌平平都算是抬舉了,如何能夠吸引宋瀅方這樣的人,這樣離譜的理由,也虧他能編造出來。秦伯淵的臉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紅得像水煮鴨一樣,他退出了書房,如今書房裡,除了兩三個得力宮人外,就隻有蕭旻和藍溯光了。被人將了這麼久,瀅方終於打算主動出擊,將葉子琛那日談及宮女的異常重複了一遍,才慷慨悲昂地說:“太子殿下,皇後娘娘,微臣真的覺得此事另有蹊蹺,需要從宮女她自身查起,而不是從微臣這個嫌犯查起,從今日起,微臣願意配合調查,隻希望能夠還微臣一個清白,還逝者一個公道。”蕭旻終於對藍溯光道:“母後,兒臣覺得宋大人所講甚是有理,此案的問題應從宮女處著手,而不是認定宋大人就是凶手,要是我們平白冤枉了無辜,豈不是寒了賢臣的心?兒臣現下就可以派魏清野去查明這件事情,母後覺得呢?”藍溯光微微點頭,似是認同了蕭旻的話,但她又道:“不過這宋瀅方仍舊是最大的嫌疑人,萬萬不可放虎歸山,要是她跑了呢?依我看,先將她好生看管著,若她真的無辜,到時候再將她放出來也不遲。”“若是讓宋大人委屈一陣子,宋大人也不會對我等有所怨言吧?”藍溯光突然看向瀅方,問道。瀅方自然忙不迭地點頭。蕭旻的眸子看向瀅方,目光裡充滿了愛憐和疼惜,帶著熾熱的溫度,瀅方的目光一觸到,就燙得急忙低下了頭去。她這算不算是,盛了蕭旻的一個人情?瀅方下獄了。這個消息傳到魏清野耳朵裡時,他的病還未完全好,剛叫了隔壁的老官下棋,緊接著就收到了太子的任命,這件事交由他來負責審理。其實對於審理案件,他並不擅長,隻是每到這種時候,太子和皇後總會推他出來。原因很簡單,他不是太子的人,更不是皇後的人,由他來做一些事情,能夠做到最大程度的公正。太子和皇後表麵風平浪靜其樂融融,但私底下不知多少驚濤駭浪。隻是如今二皇子蕭玨羽翼未豐,皇後不想打破這種表麵的平靜,會暫時的屈就太子。太子也一樣,他知道狗逼急了也會跳牆,對皇後以及二皇子一黨也算寬容。他們幾乎是心照不宣地選擇了他,就是不想撕破臉。他向來隻看對錯,即使這次的人是打過幾次交道的宋瀅方,他有幾分不忍,但要真的有了罪,他也絕不姑息。傍晚時,瀅方被囚禁於宮中的消息傳到了宋府,宋梟以一句“子不教父子過”草草了事,趙氏為了瀅方向宋梟求情,宋梟乾脆閉門不見,早早便熄燈了。而此時,靜心院裡,一個人偷偷地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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