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愜意之感不過曼努埃拉,不在乎日本女人的小碎步,她在意的另有他物。“羅森那女人小題大做,因為她沒有成對的燈,”她說道。“真的嗎?”我愣了一下,接著問她。“沒錯,是真的,”她回答我道,“不過什麼都是成雙成對的,因為他們害怕缺失,您知道太太最喜歡的一個故事嗎?”“不知道,”我說道,並癡迷於我們談話內容的高深觀點。“在二戰時期,她的祖父,把很多東西都儲藏在地窖裡,他為一個德國人尋找釘製服上一顆紐扣的線軸提供了方便,由此他保住了全家人的性命。如果當時沒有這個線軸的話,可能不光是他自己在死前發出一聲後悔的歎息了,他的家人一個不少都會跟著送命。不管相不相信,在她家的壁櫥和地窖裡,所有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這能給她帶來好運嗎?”“因為有兩盞相同的燈,我們難道就能在房間裡看得更清楚嗎?”“我從未想過這些。”我說道,“說實話,我們太過於注重室內裝修。”“怎麼說?”曼努埃拉問。“無數次的重複,像阿爾登家一樣。成雙成對的燈和花瓶陳列在壁爐上,沙發的兩側放上完全相同的扶手椅,床頭一邊一個相同的床頭櫃,還有廚房裡各種相似的瓶子……”“你這一說讓我想起一件事情,不僅僅是燈,” 曼努埃拉接著說道,“事實上,在小津先生家裡沒有兩個相同的東西,好家夥,我要說的是,那種感覺真是愜意。”“怎麼愜意了?”我問。她思考片刻,皺起眉頭。“愜意得就如同節日過後,我們吃太飽的感覺。我想到了所有人都離開的時光……我丈夫和我,我們來到廚房,我準備了一小份新鮮蔬菜湯,把未加工的蘑菇切了一下,然後把切後的蘑菇放到湯裡一起吃。我們有種風暴襲過後一切又恢複平靜的感覺。”“我們不再懼怕缺失,我們享受當前片刻的幸福。”“我們覺得這很自然,吃,不就是這麼回事?”“我們可以利用我們擁有的東西,沒有什麼可以與之競爭,一個感覺接著一個感覺來。”“沒錯,我們擁有的東西少,而我們卻能利用上很多。”“誰能一次吃下各種不同的東西呢?”“就算是可憐的阿爾登也做不到。”“我的兩張相同的書桌上擺放著兩盞相同的台燈,”我突然想到這事,便對她說道。“我也是。” 曼努埃拉說道。她點了點頭。“也許我們有病,因為什麼事情都做得太過。”她站起來,親吻了我一下,便到帕利埃家做她的現代奴隸勞工去了,她走之後,我獨自一人坐著。對麵是空空的茶杯,桌上剩下拚盤中果仁的殘渣,由於嘴饞,便大碩鼠一樣用前門牙嘎吱嘎吱地咀嚼著。改變嘴裡咀嚼的式樣,就像品味一道新穎的菜肴一般。我默默思考著,細細品味著這段不適時的對話,有人曾經試圖了解一個女仆和一個門房,在休息的間歇閒聊時,在談論室內裝修所提升出的文化內涵嗎?您可能會驚訝於小人物能說出這樣的話。她們喜歡講故事而不是大道理,喜歡奇聞軼事而不是概念定義,喜歡圖像而不是思想九_九_藏_書_網。但這並不能阻止她們成為哲學家,因此,我們的文化是否因空無而倍受折磨,使得我們生活在缺失的煩惱當中?每當我們確信還能享受更多時,我們是否能夠好好享有一下財富和進行一些感官享受呢?或許日本人明白,人們品嘗快樂,是因為人們明白快樂隻是曇花一現,也是唯一的,除此之外,他們能夠編織自己快樂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