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漢彌爾頓之(1 / 1)

世事無常 斯蒂芬·金 9367 字 2個月前

首先我想讓您知道:不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喜歡我的搭檔強尼·迪林傑爾,聯邦調查局的梅爾文·珀維斯——埃德加·胡文的得力乾將,他就非常討厭強尼;至於其他人,強尼有辦法讓他們喜歡他,他總有辦法逗人們樂。上帝最終會有定論的,這是他過去常說的話,人們怎會不喜歡持這種人生觀的家夥呢?人們可不想讓這樣一個人死。如果你知道有那麼多人仍說1934年7月22日聯邦政府警察在芝加哥電影院附近擊斃的人不是強尼,你一定會很吃驚。首先,因為是梅爾文·珀維斯負責追捕強尼。除了是個卑鄙狂徒,珀維斯還是令人討厭的蠢貨(他是那種不管窗口是否開著,你都想把他從窗口扔出去的蠢貨)。從我這裡你也聽不到對他有一點好的評價。那同性戀的紈絝子弟,我是多麼恨他啊,我們所有的人都那麼恨他!在威斯康星州的小波黑米亞槍戰後,我們從珀維斯及其爪牙的手中逃脫,我們所有的人都逃了出來!那年最大的懸念就是那該死的娘娘腔是如何保住了他的烏紗帽。強尼曾說:“埃德加不可能讓女人為他口交!”我們都大笑!珀維斯最終抓到了強尼,他在電影院外設下埋伏。強尼從小路跑開時被他們擊中了背部,強尼倒在垃圾和貓糞中,說了句“怎麼會這樣”,就死了。人們仍不相信這事實。他們說強尼很帥,帥得就像電影明星,而那些警察在電影院外擊中的那家夥是個圓臉,肥肥胖胖的像煮熟的香腸。強尼還不到31歲,而警察那天晚上擊斃的那家夥看起來顯然有40歲了,而且(說到這裡人們壓低嗓子,近乎耳語)每個人都知道強尼·迪林傑爾的陰莖有路易斯維爾·施郎傑的那麼大,那個中了珀維斯埋伏的家夥卻隻是普通的15厘米長。還有就是他上唇的傷疤(你從停屍間裡拍的照片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傷疤,像個溜溜球吊在我老搭檔的頭上,看起來很莊嚴,好像再一次告訴全世界犯罪不會得報應),那疤痕把強尼的胡子斷成兩半,而每個人都知道強尼沒有那樣的疤痕,看看他其他的照片就知道。誰知道還有沒有更多的傳聞。曾經還有本書說強尼沒有死,比他那些逃亡的兄弟活得還久,最後是在墨西哥死的。他住在哈奇市,用他那大家夥使那些西班牙裔的太太小姐們快樂。那本書宣稱,我的老搭檔是1963年11月20日死的,比肯尼迪早兩天,當時有60多歲了,但不是聯邦政府的子彈送他歸西,而是普通的老年人心臟病發作,他死在床上。這種說法真不錯,可惜事情不是這樣。強尼的臉在那些舊照片上看起來很胖,因為他確實很重,他是那種一緊張就吃東西的人。傑克·漢彌爾頓在伊利諾伊州的奧羅拉死後,強尼覺得下一個死的就是他。在我們埋葬完可憐的傑克的墓坑邊,他說了很多這種話。至於他的家夥,在印第安納州的潘德爾頓少年感化院時我們就見識了。我見過他脫衣服,我霍莫·凡·米特可以證明他有個大家夥,但不是那種特彆大的(如果你想知道誰的特彆大,我會告訴你是瑪瑪幫的乖孩子——道克·巴克——哈!)我還想說說強尼上唇的疤痕,就是你在那些照片上看到的——他躺在停屍床上,那疤痕斷開他的胡子。那疤痕沒有在以前的照片上出現是因為那是後來才有的,是在奧羅拉,在我們的老搭檔傑克·漢彌爾頓快死時傷的。這就是我想告訴你們的,強尼·迪林傑爾是如何得到這個疤痕的。在小波黑米亞的槍戰中,我、強尼和紅頭發的漢彌爾頓從那幢房子後麵廚房的窗戶跑了出來,一路直奔湖邊,而珀維斯和他那些白癡手下仍朝前麵的房間狂射子彈。天哪,我真希望這幢房子的德國佬房東為它買了保險。我們找到的第一輛小車是一對住在那房子附近的年老夫婦的,但車子無法起動。我們的運氣比較好,沒走多遠就找到第二輛車,是一個木匠的福特雙門汽車,強尼把木匠推到了駕駛座上,讓他把我們送回了聖保羅。之後,我們請他下車,他心甘情願地下了,我接著開。我們從聖保羅穿過密西西比河,朝下遊開了30多公裡,雖然所過之處當地的警察都出動排查他們所稱的迪林傑爾幫,但我想如果傑克·漢彌爾頓在逃跑中沒有把帽子弄丟,我們可能就會沒事。他汗流浹背——緊張時他總是這樣。他在木匠的車後座上找到一團破布,把它弄成帶狀綁在頭上,像印第安人那樣。我們經過時引起了守在斯派勒橋威斯康星州那頭的警察的注意,他們趕過來想看個明白。也許我們就要在這裡完蛋了,但強尼總是有魔鬼般的好運——直到芝加哥電影院。他讓我繞過一輛運牛的卡車,讓卡車夾在我們和警察之間,這樣警察就過不來。“霍莫,踩刹車!”強尼衝我喊,他的聲音非常有幽默感,“慢下來。”我照辦,看著那卡車在塵土中遠去,那些警察的車還在和卡車一起跑。我的媽啊,真妙!哈!等我生活穩定時,我會把這段軼事寫下來。我們似乎永遠擺脫他們了。傑克說:“慢下來,你這該死的笨蛋,不要再開那麼快了。”於是我就慢了下來,以50多公裡的時速開了15分鐘,平安無事。我們談論著小波黑米亞的槍戰和烈斯特(大家總叫他“娃娃臉”)是否逃出來了。就在這時,響起一陣來複槍和手槍的聲音,子彈的聲音在柏油路上呼嘯著。一定是橋頭那些反應遲鈍的警察!他們追上來了,離我們八九十米,這樣的距離足夠使他們擊中輪胎,他們當時可能還不敢肯定車裡的是不是迪林傑爾幫。他們很快就知道我們是迪林傑爾幫了。強尼用來複槍的槍托撞碎福特車的後窗,開始朝他們開槍。我踩下油門提速到80公裡,這樣的速度在那時是非常快的。路上車不多,我儘量超車,或左,或右或從地溝裡。有兩次我感到車一邊的輪子彈了起來,但我們沒有翻車,開福特車逃跑是最好的。有一次強尼寫信給亨利·福特本人,告訴他“當你開著福特車時,其他車都隻能望其頸背”。那天我們確實遠遠地甩下了他們。但我們也為此付出了代價。我們聽見砰砰的聲音,發現擋風玻璃上出現了一條裂縫,一顆子彈(我肯定那是點45口徑的)擊中了車的儀表盤,看起來像一隻又大又黑的榆樹甲蟲。傑克·漢彌爾頓坐在客座上,把衝鋒槍放在地板上,正在檢查彈匣,我想他準備靠在窗口進行還擊。這時又砰的一聲,傑克叫了起來:“噢,媽的,我中彈了!”子彈穿過被打碎的窗口,我不知道怎麼沒擊中強尼卻打中了傑克。“你沒事吧?”我大聲問,並像猴子一樣伏下身去開車。我一路按著喇叭,超過了右邊的庫理乳品公司的卡車,吼叫著讓那穿白大衣的狗娘養的農民給我讓路,“傑克,你沒事吧?”“沒事,很好!”他說,掏出另一支槍,幾乎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戶。隻有一輛運奶的卡車在後麵。我從後視鏡裡看到那司機戴著小禮帽呆滯地盯著我們。傑克趴在窗口上時,我看見他的大衣中間有個洞,又圓又整齊,好像用鉛筆畫的,沒流血,隻是一個黑洞。“彆管傑克,快開!”強尼衝我喊。我繼續開。我們超過那輛運奶車約1公裡後,發現警察全被堵在後麵,因為一邊是護欄,而另一邊是那個呆頭呆腦的司機在開車。我們再提速,不一會兒就把運奶車和警車都甩掉了。在路的右邊我們突然發現有一條砂石路通到樹林裡。“開進去。”傑克喘著氣說,坐回到座位上,我已經開進去了。這是條老路,路的一邊起伏不平。大約開了60多米,在一個看起來很久沒人住的農舍前停下,我關了發動機,我們全下了車,躲在車後麵。“如果他們追來,我們就給他們好看!”傑克說,“我可不想像哈裡·皮爾蓬特那樣去坐電椅。”可是沒人來。大約10分鐘後,我們上了車,小心翼翼地開回原來的路。我看到了不是很願意看到的事。“傑克,”我說,“你嘴裡流血了,小心,不然會滴到你的襯衣上。”傑克用右手大拇指拭去血跡,看著拇指上的血,朝我笑了笑。那笑容至今仍會出現在我夢裡:咧大了嘴,笑裡帶著對死亡的恐懼。“隻是咬破了我的內頰,沒事。”他說。“真的?”強尼問,“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滑稽。”“我有些透不過氣來,”傑克說,他又用拇指拭嘴邊的血,血少了,他似乎滿意了,“我們快離開這裡。”“霍莫,回頭往斯派勒橋開!”強尼告訴我。我喜歡聽他指揮,並不是所有關於強尼·迪林傑爾的故事都是真實的,但他總是知道怎麼回家,甚至後來他不再有家,我仍信任他。強尼看到特科薩科石油洞的加油站時告訴我向左拐,我們像教士去傳教一樣平平安安地開了50公裡。我很快就開到了鄉間的沙石路上。強尼指揮我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而在我看來那些路都一樣。車子在荒置的玉米地裡開著,路很泥濘,地裡有些地方還有殘雪,不時有些傻裡傻氣的孩子看著我們的車開過。傑克越來越安靜,我問他怎麼樣了,他說沒事。“好,好,我們安定一點時,應該看看你的傷勢,”強尼說,“我們還要把你的大衣拿去補一下,穿著那帶洞的大衣,看起來像有人擊中你似的!”他笑了起來,我也笑了,連傑克也笑了。強尼總能讓人快活起來。“我想子彈打得不深,”傑克說,“我嘴裡不再流血了。”他轉過身來讓強尼看他的手指,上麵隻有褐色的血跡,但他轉回來時,血從他的嘴和鼻子裡湧了出來,此時我從鄉間礫石路開到了43號公路上。“我想子彈打得不很深,”強尼說,“如果你還能講話,可能沒事,我們會照顧你。”“當然,”傑克說,“我很好。”他的聲音更小了。“他媽的!”我說。“噢,閉上你的烏鴉嘴。”他說,我們都笑了,他們常常取笑我,以此為樂。我上了主乾道五分鐘後,傑克昏了過去。他頹然靠在車窗上,一注血從他的嘴角淌下來,染紅了車窗。這使我想起重重拍死一隻吸飽血的蚊子後,到處都是深紅色的血。傑克頭上的破布已經鬆了。強尼把破布取下來擦去他臉上的血,傑克咕噥著抬起手好像要推開強尼,但手卻落回到大腿上。“那些警察可能已經用無線電通知前麵了。”強尼說,“如果我們到聖保羅,就會完蛋,我是這麼想的,你說呢?霍莫?”“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說,“我們去哪裡?芝加哥?”“對,”他說,“我們先要把這輛車毀掉,他們現在可能已經知道車牌號了。即使還不知道,也是運氣不好,該死的瘟神。”“傑克怎麼樣?”我問。“他會沒事的。”他說,我知道不要再說什麼了。我順著路開了不到2公裡停下,強尼對著那瘟神福特的前輪大罵,傑克則靠在車前儀表盤上,臉色蒼白,有氣無力。每次我們要打劫車輛時,總是我去攔車。強尼有一次對我說:“那些不給我們其他人停車的人總是會給你車,我想知道為什麼?”哈裡·皮爾蓬特回答了他的問題,那時隻有皮爾蓬特幫,還沒有迪林傑爾幫,他說:“因為他看起像霍莫,其他人沒有霍莫·凡·米特看起來這麼像霍莫的。”我們都對這個回答嗤之以鼻。現在我又像霍莫了,而這次的劫車事關重大,可以說是生死之大事。我假裝在修輪胎,三四輛車開了過去,接著來了一輛農用卡車,開得又慢又不穩,車後坐著幾個家夥。“要幫忙嗎?夥計。”司機問。“沒事。”我回答,“多乾點活可以多吃點飯,你們走吧。”他衝我一笑開走了,坐在車後的家夥們也朝我揮揮手。隨後而來的是一輛福特車,就這麼一輛,我向車裡的人揮手讓他們停下來。我站在漏氣的輪胎邊,他們不由自主地會看到那輪子,我咧著嘴衝他們笑。老大哈裡就說我是路邊善良的霍莫。這一揮手福特車停了,裡麵有三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年輕的女人和一個胖乎乎的嬰兒,一家子。“夥計,看來你的車胎漏氣了。”那男人說,他穿著夾克和大衣,很乾淨,但品質不是很好。“啊,下麵沒氣時,”我說,“我不知道有多糟。”我們正笑著說輪胎就像新的一樣時,強尼和傑克拿著槍從林子裡出來了。“先生彆動,我們不會傷害你們。”傑克說。那人看看傑克又看看強尼,又看看傑克,又把目光轉向強尼並張大了嘴。這情景我看了上千次,但總是會逗我發笑。“你們是迪林傑爾幫。”他驚慌地喘著氣,把手舉了起來。“很榮幸見到你,先生!”強尼說。他抓住那男人伸出窗外的一隻手,“請您下車好嗎?”他下車時,有兩三輛小車經過,那些進城的鄉下人,直挺挺地坐著像是在坐過去那種軟轎。我們看起來就像一夥人在路邊準備換輪胎。這時傑克走到新福特的駕駛室邊,關了發動機取出鑰匙。那天的天空灰白,似乎要下雨或下雪了,但傑克的臉更白。“夫人您叫什麼?”傑克問那女人,她穿著灰色的長大衣,戴著漂亮的水手帽。“狄麗·弗朗西斯。”她說,她的眼睛像李子一樣又大又黑。“他叫羅伊,是我丈夫,你要殺我們嗎?”強尼嚴肅地看了她一眼說:“弗朗西斯夫人,我們迪林傑爾幫從不殺人。”強尼總是要說明這一點,哈裡·皮爾蓬特過去常笑他並問為什麼要費這口舌,但我想強尼這麼做是對的。這也是在那個殺他的同性戀者很快被人遺忘後,很長時間裡人們還記得他的原因。“正是這樣,我們隻搶銀行,比他們說的少得多。這個小孩叫什麼?”小孩下巴係著圍兜,胖乎乎的,氣色很好,長得像W.C.菲爾德斯。“他叫巴斯特。”狄麗·弗朗西斯說。“嗯,他塊頭有點大,幾歲了,兩歲還是三歲?”傑克微笑著說,牙齒上出現血跡。“快兩歲半了。”弗朗西斯夫人自豪地說。“真的嗎?”“真的,對他的年齡來說個頭是大了點。先生,你還好吧?你的臉色很蒼白,有血在你的——”強尼開口了:“傑克,你能把車開進樹林裡嗎?”他指著木匠的福特車。“當然能。”傑克說。“車胎沒氣也行?”“看我的,就那樣開我非常渴,夫人,弗朗西斯夫人,你有喝的嗎?”女人轉過身彎下腰——手中抱著一個孩子要這麼做還真不容易——從後麵拿出一個保溫瓶。另外一兩輛車悠閒地開過,車裡的人朝我們揮揮手,我們也向他們揮手,我仍然在傻笑,就想裝出像霍莫的樣子。我很擔心傑克,不曉得他是否能站得穩,更彆說把保溫瓶裡麵的東西倒出來痛飲一番。她告訴他裡麵是冰茶,可他似乎沒聽到。當他把保溫瓶遞還給她時,他的眼淚落到了臉頰上。他謝了她。她又問他是否沒事。“我現在去開。”傑克說,他上了那輛瘟神福特車並把它開入了林子裡,強尼咒罵的那個輪胎在上下跳動。“為什麼你們不打後輪?你們這些該死的傻瓜。”傑克憤怒地上氣不接下氣地罵著。然後他就搖搖擺擺地把車開進林子裡看不見了。回來時,他看著自己的腳,走得很慢,像一個老人在冰上行走。“好了,現在我們是朋友了,我們想搭一小段路。”強尼說。他發現弗朗西斯的鑰匙環上有一隻像征幸運的兔子腿,用它向我示意,使我知道弗朗西斯先生再也見不到他的福特車了。強尼開車,傑克坐在旁邊的客座上,我和弗朗西斯一家人擠在後座。我想逗那小孩笑。“我們到下一個小鎮時,”強尼說,“放你們下車,給你們足夠的車費去你們想去的地方,我們把車開走。我們不會把車搞壞,隻要沒有人朝車開槍,你就能要回和原來一樣新的車。我們中的一個人會打電話告訴你車在哪裡。”“我們還沒裝電話。”狄麗說。真正的牢騷——她這話聽起來像每隔一星期都要乾才會爽的那種女人說的。“我們還在等,但那些裝電話的人非常慢。”“那麼,好吧,”強尼很有幽默感,根本不會為他們沒電話而感到難辦,“我們打電話給警察,他們會和你們聯係。可是,如果你們還抗議,就彆想車子完好無損。”弗朗西斯先生點點頭,似乎每一個字都相信。也許他確實相信,因為我們是迪林傑爾幫。強尼把車開到特科薩科石油公司的加油站加滿油,還買來蘇打汽水分給大家,傑克像沙漠裡快渴死的人似的喝了一瓶葡萄味的汽水,但那女人不讓她的小孩喝,一口都不讓喝。小孩就伸出手哭喊著去要。“在吃午飯前他不能喝汽水。”她對強尼說,“你乾嗎呀?”傑克正閉著眼把頭靠在車前,我想他又昏過去了。但他卻說話了:“讓那小鬼閉嘴,夫人,否則我會——”“我想你忘了在誰的車上。”她很高傲地說。“給他汽水,你這婊子。”強尼說,仍在微笑著,但現在是另一種笑了。她看著他,臉色變白了,於是小孩得到了他的汽水,吃或不吃午飯都要喝汽水。開了30多公裡,我們在一個小鎮上讓他們下了車,我們繼續朝芝加哥方向開。“娶那麼個女人真夠他受的。”強尼評價那對夫婦。“她會報警。”傑克說,仍沒睜開眼。“永遠不會,她不會為了省那一點車錢而去報警。”強尼和往常一樣的自信。他的判斷是對的。到芝加哥之前,我們隻見到兩輛藍色的甲殼蟲車,兩輛都是和我們相反的方向開的。這兩輛車都很快,車裡的人根本看不清我們。這是強尼的運氣好。至於傑克,看看就知道氣數已儘。在到魯普之前他一直在和他母親談話,精神已錯亂了。“霍莫!”強尼瞪大眼說,過去他總這樣逗我發笑,像個女孩在調情。“什麼?”我在背後高興地看著他。“我們沒地方可去,這裡比聖保羅還差。”“去莫菲那裡,”傑克閉著眼說,“我要杯冰啤酒,很渴。”“莫菲那裡,不錯的主意!”強尼說。那是1個愛爾蘭人開的酒吧,在芝加哥南區。酒吧裡有蒸汽保溫桌,用來加熱的木屑,2個酒保,3個保鏢,還有友善的女孩,樓上有1個房間,你可以把女孩帶上去。酒吧後麵有更多房間,有時人們在那裡聚會,或休息一兩天。在聖保羅我們知道有4個地方,而在芝加哥隻知道2個地方。我把弗朗西斯先生的福特車停到小路上。強尼和我們神誌不清的同夥坐在後座——我們還沒想稱他是我們垂死的同夥——他讓傑克把頭靠在他肩膀上。“進去叫布萊恩·姆尼出來。”強尼說。“他不在怎麼辦?”“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說。“哈裡!”傑克喊了一聲,以為自己在跟哈裡·皮爾蓬特說話,“你給我叫的那妓女把該死的淋病傳給了我!”“去吧。”強尼對我說,像母親般的用手撫摸傑克的頭發。還好,布萊恩·姆尼在裡麵,強尼的好運又來了。我們要了一間房過夜,儘管要價200美元,可考慮到能看見那條小路、廁所又在大廳的遠端,那房間還是不錯的。“你們幾個小鬼很拽啊,”布萊恩說,“報紙廣播都在說小波黑米亞的事,米奇·麥卡魯爾會把你們趕出去的。”傑克坐在屋角的簡便床鋪上,抽著一支煙,喝著生啤酒,啤酒讓他恢複了精神,幾乎又回到了老樣子。“烈斯特走了嗎?”他問姆尼,在他講話時我看著他,看到了可怕的事:他吸了一口“幸運”牌卷煙,一小縷煙像狼煙似的從大衣背後的那個洞冒了出來。“你是說娃娃臉?”姆尼問他。“你不打電話給他怎麼知道你在哪裡。”強尼嗬嗬地笑著。現在傑克恢複正常他更高興了,但他沒有看見那柱煙從他背後冒出來,我也希望沒看見。“他和一群聯邦調查局的人交火後跑了。”姆尼說,“至少有1個,可能是2個被殺,這使事情更糟糕。你們今晚可以留在這裡,但明天下午前必須離開。”他出去後強尼等了幾秒,像個小孩似的伸了伸舌頭。我笑了,強尼總能逗我笑。傑克也想笑,但很快停下來,笑的時候他感到傷口很痛。“夥計,該是脫衣服看看傷勢的時候了。”強尼說。我們花了5分鐘才把大衣脫下,他隻剩內衣了,我們三個都汗流浹背。我多次用手捂住傑克的嘴,不讓他喘,弄得我袖口都是血。大衣襯裡的血跡還不如一朵玫瑰大,而白色的襯衣一半都是紅的,內衣全紅透了,粘在肩胛骨以下的左半身上,內衣中間有個腫塊,像座小火山。“彆,彆再脫了。”傑克痛得直叫。“沒事了。”強尼說,用手掌撫摸他的頭發。“我們看完了,去睡吧,你需要休息。”“我睡不著,太痛了,噢,上帝,如果你知道傷得多重。我要再來一杯啤酒,渴死了,這次彆放鹽。哈裡在哪,查利在哪?”哈裡·皮爾蓬特和查利·馬克雷的關係,我猜查利是在他們成年後把哈裡和傑克趕出少感院的老壞蛋。“他又有問題了。”強尼說,“他需要醫生。霍莫,就是你了,去找個醫生來。”“老天,強尼,這不是我的地盤!”“沒關係。”強尼說,“如果我出去,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給你幾個名字和地址。”最後他隻寫了一個名字和一個地址。我到了那地方,卻一無所獲,那個醫生(其實是做藥丸的,做墮胎藥和消除指印的酸液)已在兩個月前吸食過多的鴉片把自己給爽死了。我們在莫菲酒吧後麵低劣的房間裡呆了5天,米奇·麥卡魯爾曾進來要趕我們走,但強尼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和他交涉。當強尼展示自己的魅力時,幾乎沒人會拒絕他,另外我們也付了房租。到第五天,我們的房租已漲到400美元,他還禁止我們在酒吧裡出現,怕有人看見。沒有人看見,據我所知,在四月下旬的這五天裡,警察沒發現我們的藏身之處。我想知道米奇·麥卡魯爾在這個交易中賺了多少,一定很多。我們打劫了銀行,但所得不多。找了幾個美發師和刮臉師之後我就不再找了。沒人願意來看傑克,他們說這事太棘手。這是最糟糕的時候,直到現在我還不願提起。可以這麼說,我和強尼體會到了在客西瑪尼園裡耶穌被彼得拒絕三次的感受。過了一陣子,傑克變得時好時壞,不久後他幾乎完全處於神誌不清的狀態。他講到他母親,講到哈裡,又講了從密歇根城來的一個出名的同性戀者——布比·克拉克,我們都認識。“布比想親我。”傑克不斷地說了整整一晚上,我聽得要發瘋,而強尼一直不介意。他坐在傑克旁邊,撫摸著他的頭發。他在傑克內衣的彈孔四周剪出一塊正方形,不斷地用紅藥水塗傷口,但傷口周圍的皮膚已變成灰綠色並散發著氣味,那種讓人很難受的臭味。“傷口腐爛了,他是快死的人了。”米奇·麥卡魯爾在收租的時候說。“他不是。”強尼說。米奇兩隻胖手支在臃腫的膝蓋上,他聞著傑克的氣息,就像警察在聞醉酒的人,然後直起身子說:“你們最好快去找醫生,傷口發臭,呼吸”米奇搖搖頭走了出去。“操他媽的!”強尼對傑克說,仍摸著他的頭發。“他知道什麼?”傑克什麼也沒說,他睡了。幾小時後,我和強尼各自入睡了,傑克卻坐在床沿大罵密歇根市的典獄長亨利·克勞迪——我們過去稱他為上帝我·克勞迪,因為他總是說上帝我要乾這個,上帝我要乾那個。傑克嚷著如果克勞迪不讓我們出去我就殺他。叫嚷聲使隔壁的人狠捶牆壁叫我們讓他閉嘴。強尼坐在傑克身邊,和他講話並安撫他。過了一會兒,傑克叫我:“霍莫。”“什麼,傑克?”我應道。“你為什麼不套這些蒼蠅?”他問。我很奇怪他還記得這個,“是,我很喜歡套,可這裡沒有蒼蠅啊,在這個地方,還不是有蒼蠅的季節。”傑克用低沉嘶啞的聲音喝道:“你們或許有人身上有蒼蠅,可是我身上不會有。是嗎,查曼?”我不知道查曼是誰,但我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他身上又熱又黏。“對,傑克。”他眼睛下麵很大一塊地方都變成了紫色,嘴唇上黏著乾痰,他體重不斷變輕。我也能聞到他的臭味。尿臭還不算太糟,可膿臭很糟,儘管強尼從沒表示他有聞到什麼不對頭的氣味。“像過去那樣,給我表演倒立,強尼。”傑克說。“等一下。”強尼說,他給傑克倒了杯水,“先喝口水,潤潤嗓子,看看我是否能倒立著走過這個房間。記得過去在襯衣廠乾活時倒立著跑嗎?我一直跑到大門口他們才抓到我。”“我記得。”傑克說。那晚強尼沒有倒立行走。他把那杯水遞到傑克唇邊時,那可憐的家夥頭枕著強尼的肩膀又睡了。“他會死掉。”我說。“不會。”強尼回答。第二天早上,我問強尼我們要去乾什麼,我們能乾什麼。“我從麥卡魯爾那裡問到了個人,麥卡魯爾說他是布雷莫綁架案的調停者。如果他能治好傑克,可以給他1000美元。”“我有600美元。”我說,其實我並不是為傑克·漢彌爾頓。傑克不需要醫生,現在他要的是牧師。我出錢是為了強尼·迪林傑爾。“謝謝你,霍莫,我一小時後回來,你照顧他一下。”強尼對我說,看上去垂頭喪氣的,他知道如果莫朗不幫我們,我們隻好離開這個城市。這意味著要把傑克帶回聖保羅,在那兒找人治,我們深知開一輛失竊的福特車回去意味著什麼——1934年的春天,我們三個,我、傑克,特彆是強尼,都在埃德加·胡文的“公眾敵人”名單上。“好,祝你好運,帶好消息回來!”我說。他出去了,我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現在我很討厭呆在房裡,就像回到了密歇根市,比那還糟。因為當你不知所措時,他們會把事情搞得更糟。像這樣躲在莫菲酒吧後麵,事情也隻會越來越壞。傑克喃喃地說了一陣兒又昏過去了。床腳邊有張帶墊子的椅子,我拿起墊子坐到傑克身邊。應該要不了多長時間,我沒細想。強尼回來時我就說可憐的老傑克咽下最後一口氣死了。墊子可以放回原位。這確實幫了強尼一個大忙,也幫了傑克。“我看見你了,查曼!”傑克突然說。我嚇了一大跳。“傑克!你怎麼樣?”我把肘頂在墊子上。他的眼慢慢閉上。“套蒼蠅”他說著又睡過去了。但他醒得正是時候,如果他沒醒,強尼可能發現人已死在床上。強尼終於回來了。他重重地捶門,我掏出槍,他見了笑著說:“夥計,把那玩意收起來,把煩惱收到工具袋裡去!”“怎麼樣?”“離開這裡,就這樣。”他看起來好像年輕了5歲,“現在正是時候,你說呢?”“對!”我說。“我出去時他還好嗎?”“還好。”我說,把繡著“在芝加哥相見”的墊子放回椅子上。“有沒有什麼變化?”“沒有。我們去哪?”我問。“奧羅拉,”強尼說,“北部一個小鎮,我們到那裡和沃爾內·戴維斯還有他的女朋友會合。”他看了看傑克。傑克的紅頭發開始變疏脫落了。他的頭枕在枕頭上,頭皮像雪一樣白,“你聽見了嗎?傑克,”強尼衝他喊,“我們現在是熱門話題,但我們要躲一陣讓它冷下來,懂嗎?”“像強尼過去一樣倒立行走。”傑克閉著眼說。強尼隻是保持微笑,朝我眨眼。“他懂了。”他說,“你知道嗎,他還在睡。”“知道。”我說。在去奧羅拉的路上,傑克還是坐在車窗邊,車在坑坑窪窪的路上行駛,他的頭不斷地彈起撞到玻璃上。他一直在和我們看不見的人竊竊私語。我們一出城就把車窗搖了下來,否則那味道太難聞了。傑克從裡頭爛出來,但他不會死。人們說生命是短暫而脆弱的,我不信。可最好是如此。“那個莫朗醫生是個愛抱怨的人。”強尼說。此時我們行駛在樹林裡,城市已在我們後麵。他接著說:“我決定不要像他那樣愛抱怨的人來治我的同伴,但我會留下點東西再離開。”強尼外出時總是彆一把點38口徑的手槍在腰間,他拔出來給我看,他一定也是這樣拔出來給莫朗醫生看,“我說醫生,如果我拿不走其他東西,就拿你的性命。他明白我要乾什麼,於是他打電話叫人到奧羅拉,那人就是沃爾內·戴維斯。”我點點頭,好像那名字對我有幫助。後來我發現沃爾內是瑪瑪·巴克幫的另外一個成員,他是個相當好的人,道克·巴克也是。沃爾內的女友被人稱為“兔子”,叫她“兔子”是因為好幾次她挖地道越獄出來,她是支上上簽,一極棒,她至少想幫可憐的老傑克的忙。其他人沒有一個願意,製藥丸的人不願,刮臉師不願,美發師不願,當然莫朗醫生也不願。巴克幫在乾了一樁不成功的綁架案後還在跑路。道克的同夥瑪瑪已經一路狂奔到佛羅裡達去了。在奧羅拉的藏身之處不夠大,四個房間,沒有電器,廁所在後麵的房間外邊,但比莫菲的酒吧好。正如我說的,沃爾內的女友至少還能做點事——在我們到那兒的第二個晚上。她在床四周點起煤油燈,在一鍋熱水中,把一副刀消毒,“如果你們感到惡心,隻好忍著,直到我乾完。”“我們沒事,沒事,是嗎,霍莫。”強尼說。我點點頭,可在她動手之前我就反胃了。傑克俯臥著,頭側在一邊,咕噥著。他好像從沒停止過咕噥。無論哪個房間都站滿了隻有他能看見的人。“希望如此。”她說,“因為一旦開始就無法撤回了。”她抬頭看道克站在門口,沃爾內也站在那,“繼續看就勇敢點,要不就帶他——你那破酋長出去。”她對道克說。和我比,沃爾內·戴維斯不再是印第安人了。但他們過去常取笑他,因為他生在小查拉幾部族。因偷了一雙鞋就被某個法官判了三年,這就是他如何步入犯罪生涯的。沃爾內和道克走了。等他們消失後,“兔子”轉向傑克,用刀在傷口處切了個X型,用一種我幾乎無法看下去的方式切下去。我按著傑克的腳,強尼坐在他頭旁邊,想儘量安撫他,但根本不管用。傑克開始慘叫時,強尼把洗碗布蓋在他頭上,點頭示意“兔子”繼續。他一直在撫摸傑克的頭,告訴他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的。他們說“兔子”脆弱,但她一點都不。她的手連抖都不抖。她切下去時,紅色的血、黑色的血和血凝塊從腫大的地方湧出。她再往深處切膿就流出來了。有些膿是白色的,有些卻是綠色的大膿塊,像乾鼻涕。情況不妙。但當她切到肺時,那氣味更是難聞千倍,可能比在法國的生化戰中的毒氣更難聞。傑克在呼嘯般地喘氣,可以聽出他在喉嚨裡喘,他背上的洞也跟著喘。“最好快點,他的氣管裂了一條縫。”強尼說。“還用說,”她說,“子彈在他的肺裡,你按著就好了,帥哥。”實際上傑克並不怎麼掙紮,因為太虛弱了,他的氣息越來越弱。床周圍點的燈非常熱,燈的臭氣和腐臭味一樣濃。我想我們動手前應先打開窗戶,可現在太遲了。“兔子”準備了一把鉗子,但她無法把鉗子伸到洞裡。“破東西!”她罵道,把它扔到一邊,然後用手插入血淋淋的洞裡。她的指頭在洞裡摸索,直到找到了那個彈頭,撥了出來,把它扔在地板上。強尼彎腰去看,她說:“帥哥,等下你把它留作紀念。”接著她用紗布纏裹她搗鼓的傷口。強尼掀起洗碗布,瞥了一眼,“得快!紅頭發的老傑克臉已經有點變青了。”屋外有一輛車開進了門院內,我們全都想到了可能是警察,卻無法做出反應。“包紮好。”她指著那洞口和紗布告訴我,“我可不是什麼裁縫師,但我猜可能得用掉半打。”我才不想把手放在洞口旁的任何地方,但我不會告訴她的,隻好去包紮了,我紮好時,還有很多的膿水冒出來。我的身體緊張起來,開始發出呃呃的聲音,我忍不住了。“得了吧!”她帶著點笑說,“如果你是有膽量扣扳機的男人,你就敢包這個洞。”接著她用重複穿縫的方法把傷口縫了起來,真的用針縫合。紮了一兩針我就看不下去了。縫完後,強尼說:“謝謝,我要告訴你,就為了這個我將嗬護你。”“彆有什麼念頭。”她說,“我不會給20歲的年輕人機會。”“他會熬過去的。”強尼說。此時道克和沃爾內衝了進來,他們後麵是幫派的另一個成員——巴斯特·達格斯,或叫達拉格斯,我記不清了。他到很遠處的服務站打了電話,聽說警察正忙著在芝加哥抓人,抓捕任何他們認為和布雷莫綁架案有關的人,這個綁架案是巴克幫最後的一個大動作。他們抓到的其中一個是約翰·麥克勞林,在聯邦調查局芝加哥分局是臭名昭著的;另外一個就是約瑟夫·莫朗醫生,以愛抱怨而出名。“他媽的毫無疑問,莫朗會供出這個地方。”沃內爾說。“也許根本沒這麼回事,可能是謊言。”強尼說,傑克現在昏迷了,他的紅頭發像細線一樣散落在枕頭上。“你最好彆信,我是從蒂姆·歐希那得到的消息。”“誰是蒂姆·歐希?教皇的馬屁精?”強尼說。“他是莫朗的侄子。”道克說。這一點證實了消息的可靠性。“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帥哥。”“兔子”對強尼說,“趁早彆想了!你要是把這家夥背上車,順原路回聖保羅,不到明天早上他就會死掉。”“你可以留下他,”沃爾內說,“警察來了之後不能不照顧他。”強尼坐在那,臉上汗流如柱,他看起來很疲憊,但仍帶著微笑,他總是能保持微笑。“他們照顧他?好吧,但他們不會帶他去任何一家醫院,反而很可能把枕頭蒙在他臉上坐下去。”這話讓我吃了一驚,個中原因大家應該知道。“好,你最好定下來,因為天亮前他們就會把這裡包圍住。我得離開這鬼地方。”巴斯特說。“你走吧,你也走,霍莫。我陪傑克留下。”強尼說。“好,媽的,我也留下。”道克說。“當然要留下來。”沃內爾說。巴斯特·達格斯看著他們,好像他們都瘋了。但你知道嗎,我一點都不奇怪,這就是強尼對其他人的影響力。“我也留下。”我說。“好,我走。”巴斯特說。“可以,帶‘兔子’走。”道克說。“你說什麼!”“兔子”的聲音大了起來,“我留下做飯。”“你瘋了嗎?現在是淩晨1點,你滿手都是血。”道克說。“我不在乎幾點,血可以洗掉,我要做你們從沒吃過的豐盛早餐,蛋、火腿、煎餅、肉湯、肉丁。”“我愛你,嫁給我吧。”強尼說,大家都笑了。“哦,該死,如果有早餐,我就留下吧。”巴斯特說。這就是我們最後如何會在奧羅拉農舍住了下來,準備為一個已經要死的人去送死——不管強尼喜不喜歡,傑克已經在歸西的途中了。我們用沙發和椅子堵住前門,後門用瓦斯爐堵,可這起不了什麼作用,隻有用火爐來堵才有用。我和強尼從福特車上取出衝鋒槍,道克也從閣樓上拿下幾支槍,還有一箱催淚彈、榴炮和一箱榴炮彈。我敢肯定美國軍隊都沒有我們這麼多武器彈藥,哈哈!“好了,我不在乎我們拿了多少武器,隻要那狗娘養的梅爾文·珀維斯能被打死就可以了。”道克說。這時,“兔子”已經把飯菜都擺上了桌子,差不多也是農夫們吃飯的時候了,我們輪流站崗,觀察門前的車道。巴斯特發出一次警報,我們全都衝了出去,但隻是主乾道上的運奶車。警察一直沒有來,可以說他們帶來的是假消息,可我說這是強尼的運氣好。這時候,在歸西途中並不快樂的傑克的情況變得更糟糕。到第二天下午兩三點時,連強尼也看出他撐不了多久了,儘管他不表現出來,也沒說什麼。倒是“兔子”這個女人讓我感到不爽。“兔子”看到新的膿水從她縫的又大又黑的針縫裡滲出來時,她就開始哭,不斷地哭,好像傑克·漢彌爾頓是她生命中的惟一。“彆擔心,抬起頭來,美人,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還有,他能恢複過來的。”強尼說。“是因為我用手指把子彈拿出來,我知道不應該那麼做。”她說。“不,”我回答,“不是那樣,已經腐爛了,那兒已經腐爛了。”“放屁!”強尼嚴厲地看著我說,“可能是感染,而不是腐爛,現在還沒有腐爛。”腐爛的氣味可以從膿汁裡聞出來,這沒有什麼好辯解的。強尼仍看著我,他說:“我們在潘德爾頓時,哈裡叫你什麼?”我點點頭。哈裡·皮爾蓬特和強尼一直是最好的朋友,但哈裡一直不喜歡我。如果不是看在強尼的麵子上,他不會收我進幫的。我記得是在皮爾蓬特幫剛成立時,哈裡認為我是傻瓜,這又是強尼從不承認的,甚至從不提起的。強尼要和每個人成為朋友。“我要你出去套幾隻大蒼蠅,就像你過去在潘德爾頓的席子上一樣,套一些大蒼蠅。”當他要我去套蒼蠅時,我知道他終於知道傑克不行了。“蒼蠅小子”是過去哈裡在潘德爾頓少年感化院對我的稱呼。當我們還都是小孩時,我常用枕頭蒙住頭哭睡過去,這樣同夥就聽不見我哭了。那時哈裡一直在俄亥俄州販運廉價威士忌,而我也許不是惟一的傻瓜。“兔子”在廚房切菜做晚飯,有東西在爐子上燉著。我問她有沒有線,她說我很清楚她有,在縫我朋友傷口時我不就在旁邊嗎?我說是啊,但我不要黑色的,我要白色的,6條,大概這麼長,我伸出食指,也許有20厘米長。她想知道我拿去乾什麼,我告訴她如果她那麼好奇,可以通過水槽上的窗口看個明白。“那裡除了廁所沒有其他東西,凡·米特先生,我才不想看你的私人事務呢。”她說。她有個袋子掛在食品間的門上。她在袋子裡翻了一陣,拿出一卷白線,剪成6段給我,我謝過她又向她要邦迪創可貼。她從水槽邊的屋裡拿出幾個給我,她說因為她總是切到手指,所以她常備有這些。我拿了一個出了門。因為在紐約中線火車上搶劫皮包,我進了潘德爾頓少年感化院,而查利·馬克雷也是因為在那裡搶劫而進來的——世界很小,不是嗎?哈,無論如何,位於印第安納州的潘德爾頓少年感化院漸漸有了很多讓我們這些壞孩子忙碌的法子。那裡有洗衣房、木工房、襯衫廠,新來的人就在廠裡給獄警做襯衫。有人稱之為襯衫店,有人卻稱之為蹭屎店,這就是我所說的少感院。在那裡我遇到強尼和哈裡,他們倆從沒因完不成任務而受罰,我卻因一天內才做10條襯衫或五條褲子而一直被罰站草席。其他人認為我總是在胡鬨,所以完不成工作,哈裡也這麼認為。但真正的原因是我動作慢,手腳笨,強尼似乎了解這一點,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四處胡鬨。如果無法完成當日的工作,第二天你就會被關在禁閉室裡。那裡有一張燈心絨草席,大約0暢2平方米,你還要脫光衣服,隻剩襪子,站一整天。如果你踏出草席一次,屁股就要被竹板打;踏出兩次,就會被幾個獄警痛打;踏出三次,你就要被隔離一周。隻有水你可以隨便喝,但這是個陷阱,因為一整天隻許上一次廁所。如果你被發現忍不住尿褲子,就會被暴打一頓後送到地牢裡。真是煩人,潘德爾頓煩人,密歇根市煩人,關壞男孩的“上帝我”的監獄也煩人。有些家夥講故事給自己聽,有些家夥唱歌,有些家夥在列他們出去時要乾的女人的名單。而我,教自己套蒼蠅。廁所是套蒼蠅的絕好之處。我在門外找到一個落腳處,然後用“兔子”給我的幾段線做了個圈,套蒼蠅沒有什麼特彆之處,隻是不要動得太厲害。這是我在草席上學的技巧,不會忘的。人們以為不可能用線套住蒼蠅,對此我要講的是,如果你要玩得更有難度,就去套蚊子。這不要花很長時間,5月初就有蚊子了,但飛得不快。我套了三次,才套住第一隻,這沒什麼。在禁閉室的草席上,我花了整整半天才套住一隻。就在我套住第一隻蒼蠅時,“兔子”驚叫起來:“天啊,你在乾什麼,變魔術?”從遠處看,真像是在變魔術。你可以想像她看到什麼樣的情形:在18米開外,一個男人站在廁所邊,拋出一根線上麵什麼都沒有——但線沒有掉到地上,而是懸在空中粘住了一隻大蒼蠅。強尼見過,但“兔子”不是強尼。我拉著線頭,用邦迪把它粘在廁所的門把上。我套了一隻又套一隻,“兔子”跑出來看個究竟,我告訴她如果能保持安靜,就站著看。她想安靜下來,卻無法做到,最後我告訴她這樣會嚇走蒼蠅的,請她回去。我站在廁所邊套了一個半小時,已經無法忍受那臭味。這時天氣開始變冷,我套的蒼蠅動作變得遲緩了,我已經套了五隻。按在潘德爾頓的標準,這算很多,可對站在廁所邊套的人來講,這不算多。在天氣變冷蒼蠅不能再飛前我要把它們拿回屋裡。我慢慢地走進去,經過廚房時,道克、沃爾內和“兔子”一起笑著鼓掌,傑克的臥室在房子的另一端,裡麵一片昏暗。這就是我為什麼要白線而不要黑線,我看起來像拿著幾隻看不見的氣球。除了可以聽到嗡嗡聲,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神奇和令人迷惑,不知道線頭套住了什麼。“妙極了。”道克·巴克說,“我說,霍莫,太妙了,你從哪裡學來的?”“潘德爾頓少年感化院。”我說。“誰教你的?”“沒人。”我說,“我隻練了一天。”“它們的線怎麼不會纏在一起?”沃爾內問,他的眼睛睜得像葡萄一樣大,讓我感到好笑,我給他解釋。“不會。”我說,“它們總是在各自的空間裡飛,幾乎不可能交叉,這可神著呢。”“霍莫!”強尼在另外一個房間裡喊我,“你套到了,現在就拿進來。”我穿過廚房,拖著蒼蠅,像個蒼蠅牛仔。“兔子”提醒我:“小心點,你的同夥不行了,另一個急得發瘋,在之後他會平靜下來,但現在很狂躁。”我比她更了解情況。當強尼把心思放在一件事情上時,就一心撲在上麵,也不是這一次才這樣。傑克的頭支在角落的枕頭上,雖然臉色蒼白,但神誌恢複正常了,像其他臨死的人那樣出現回光返照。“霍莫!”他的聲音就如往常那樣,接著看到了那細線就笑了起來,笑聲尖銳而狂野,有點不正常。他馬上就開始咳嗽了,又笑又咳,笑聲和咳嗽聲混在一起。痰從他嘴裡噴出來,濺了一些到我的線上。“就像在密歇根市。”他說,還重重地拍著大腿。血流得更多了,從下巴流下滴到內衣上。“就像過去那樣!”他又咳嗽開了。強尼的臉色很難看。我明白他要我出去,不然傑克會咳死。同時,他也知道這已沒什麼關係,如果傑克能看著這些套住的蒼蠅快樂地死去,那就讓他去吧。“傑克,安靜下來。”我說。“現在我沒事了。”他說,咧著嘴在笑,還喘著氣。“拿過來給我,拿到我能看見的地方!”他還想說話,但又咳起來,咳得頭都貼到了膝蓋上。床單上濺出大量的血,像個水槽似的。我看著強尼,他點點頭。他已經超脫了某些心事,做了個手勢叫我過去,我慢慢走過去,手裡拉著線,白線在昏暗的光線裡豎在空中,傑克笑得很厲害,不知道自己會咳死。“放它們走。”他用含糊而高亢的聲音說,我幾乎聽不懂,“我記得——”我照他說的鬆開了手。有一兩秒套蒼蠅的線下方還粘在一起,因為我的手掌都是汗,後來蒼蠅垂直飛上去,散開了。我突然想起在打劫馬森市的銀行後,傑克站在大街上用衝鋒槍掃射,掩護我、強尼和烈斯特帶著人質撤到車上。子彈在他四周飛濺,雖然受了傷,但他還是一副看起來永遠不會死的樣子。而現在他卻蜷著雙膝躺在床上,床單濺滿了鮮血。當白線升起,自由地散開時,他對我們說:“老天,看看它們。”“還有更精彩的,看這裡。”強尼說,他朝廚房門口走了一步轉身一彎腰。他慘笑著,是我這輩子看到的他最悲慘的一次笑。我們儘力做得最好來取悅他,我們能很好地給他最後一笑嗎?“記得我過去在襯衫店時用手倒立嗎?”“記得,彆忘了那開場白。”傑克說。“女士們,先生們,現在我們在中央賽場為您表演,希望您高興開心,在下強尼·赫伯特·迪林傑爾!”用他的前輩說的方式和他出名前說的方式說開場白,他把“先”字說得特彆重。然後他一擊掌俯身倒立了起來。雜技演員巴士特·克雷比都不如他做得好。他的褲管滑到膝蓋,露出了長統襪和小腿。硬幣從他口袋裡掉出來,丁丁當當地滾過地板。他開始走過來,像從前那樣輕快,大聲唱歌“塔啦啦來了啊”。福特車的鑰匙也掉了出來。傑克正喘著氣嘶啞地笑著,像得了流感一樣。道克、沃爾內、“兔子”全擠到門邊站著,也都笑了。強尼張開腿作了個倒劈叉。“兔子”拍著手歡呼:“好!再來一個。”我頭上那些白線仍在空中飄著,隻分開一點。我繼續笑著,直到看到有事要發生。“強尼!”我衝他喊道,“強尼,當心你的槍!當心你的槍!”他的皮帶鬆了,插在他褲頭上的該死的點38手槍要掉下來了。“嗯?”他感到不解,此時槍砸到掉在地板的鑰匙上,走了火。點38不是世界上最響的手槍,但在這臥室裡是夠響的,火花很亮。道克喊了出來,“兔子”尖叫起來。強尼沒出聲,翻完一個跟鬥後臉朝下趴著,雙腳重重地砸了下來,幾乎打到傑克的床腳。他就那樣躺著,我撥開白線衝了過去。一開始我想他被打死了,因為我把他翻過來看見他嘴和頰上都是血。而他卻坐了起來,抹了抹臉,看看血,又看看我。“媽的,霍莫,我打到自己了嗎?”他問。“我想打到了。”“傷得重嗎?”我還沒回答,“兔子”推開我用她的圍裙拭去他臉上的血。她認真地察看了一會兒說:“你沒事,隻是擦破一塊皮。”她用碘酒塗了傷口,隨後我們看到他實際上是擦破兩塊皮。子彈擦過左邊上唇的皮膚,可能在空中飛了5厘米距離再擦過他右眼下的顴骨。在子彈射入天花板之前,還打中了我的一隻蒼蠅。我知道這難以令人置信,但我發誓真的如此。蒼蠅落在地板上的一圈白線上,隻剩了兩條腿。“強尼,”道克說,“夥計,我想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他沒接著說。傑克仍坐在那,但他的頭垂得很低,垂下的頭發觸到了雙腿間的床單上。我們在查看強尼的傷勢時,傑克死了。道克告訴我們把屍體埋在順路下去3公裡的墳坑裡,在奧羅拉鎮外麵。水槽下有瓶強堿水,“兔子”拿給我們。“你知道用來乾什麼的吧?”她問。“知道。”強尼淡淡地說,也沒看她的眼睛。他讓她用邦迪粘在上唇上,後來那部位再也不長胡子了。“讓他做,霍莫。”她說,然後朝臥室指了指,傑克被血跡斑斑的床單包著躺在那裡。“如果沒有處理乾淨,他們發現那屍體後鑒彆出身份來,事情就更糟了。我們可能也會被連累。”“其他人不收容我們時,你們收留了我們,你們一輩子不會後悔的!”她朝他笑了笑。女人總是會喜歡上強尼的。我原以為這個女人是例外,因為她那麼嚴肅,現在我想她也不例外。她隻是嚴肅地做事,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漂亮;也知道像我們這樣一群帶槍的男人擠在這裡,作為一個有頭腦的女人,不會在我們之間惹麻煩。“你們回來後我們就離開,瑪瑪一直在說讓我們去佛羅裡達,他看中了威爾湖的一個地方。”“閉嘴,沃爾內!”道克喝住他,戳了一下他的胳膊。“不管怎樣,我們都要離開這裡,你更應該離開,帶上你的包,在回去的路上不要太招搖,情況很快會變的。”沃爾內揉著痛處說。“好。”強尼說。“至少他是快樂地笑著死的。”沃爾內說。我沒說什麼。我的老夥計,紅頭發漢彌爾頓真的死了,我非常傷心,開始想回去了,又想到子彈怎麼擦過強尼的臉(還打下一隻蒼蠅),想到我們還為之慶幸。但現在卻不這麼想,隻覺得更糟。道克握了握我的手,然後再握強尼的手。他臉色蒼白神情鬱悶,“我不知道怎麼收攤,這就是現實。”他說,“我還是小孩時,惟一的理想是當鐵路工程師。”“好,我來告訴你!”強尼說,“我們不用想,上帝最終會有定論。”我們送傑克走最後一程,把屍體用血跡斑斑的床單包起來放在福特車的後坐。強尼把車開到墳坑的儘頭,一路上坑坑窪窪的(在難走的路開車時,我想有一天我要用特帕蘭車來開,而不是福特)。他關閉發動機並摸了摸粘在他上唇的邦迪,說:“今天我的運氣用完了,霍莫。他們馬上會抓住我。”“彆這麼說。”我說。“為什麼不,是真的。”天空一片灰白,快要下雨了。我想從奧羅拉到芝加哥的路上可能很泥濘(強尼決定回去,因為聯邦調查局的人以為我們在聖保羅)。烏鴉在遠處鳴叫,還有就是冷卻下來的發動機的滴水聲。我一直通過觀後鏡看放在後座上包著床單的屍體。我能看見肘和膝突起的位置,臨死前他彎腰笑著,咳出的血染紅的位置。“看看這個,霍莫。”強尼指著彆在皮帶上的點38手槍,他用指尖轉著弗朗西斯的鑰匙,鑰匙上的印記已磨損了。係圈上有四五把鑰匙,一把是車鑰匙,是代表幸運的兔子腿,他點點頭說:“槍落下時,槍托砸到這上麵,打散了我的運氣,現在我沒有好運了。幫我把他抬下來。”我們把傑克拖到沙石坡上,強尼取出那瓶強堿水,這是一個貼著危險物品標誌的棕色瓶子。強尼彎腰跪在地上把床單扯開來。“取下他的戒指。”他說,我把它們取下交給他,他放到口袋裡。後來我們在卡盧梅市把戒指賣了,雖然強尼一直發誓最小一枚戒指嵌有鑽石,但才賣了45美元。“攤開他的手。”我和強尼倒了一小瓶蓋的強堿水到他的每個手指上,這樣他們就不能取指印了。然後他彎下去吻傑克的前額,“我不想這麼乾,紅頭,但如果我死了你也會這麼做。”他把強堿水倒在傑克的臉頰上,嘴上,額頭上,強堿水所到之處發出噝噝聲冒著水汽,顏色變白。強堿水開始腐蝕他閉著的眼皮時,我轉過身去。當然,一切都做得很好。後來屍體被挖石子的農夫發現。一群狗扒開了我們蓋在他身體上的大部分石頭,吃掉了手和臉部位的屍肉,至於其他部位還有很多傷痕,足夠使警察鑒彆出他是傑克·漢彌爾頓。強尼的氣數已儘。那以後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順利。那晚珀維斯和他的手下在電影院擊斃他是最背的一件事。可是他能舉手投降嗎?我一定會說不!珀維斯不想讓他這麼輕易死去,這就是聯邦調查局的人為什麼沒告訴芝加哥警察局強尼在芝加哥。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拿著細線套著蒼蠅進房時傑克笑的樣子,他是好人,他們基本都是誤入歧途的好人。強尼是他們中最好的,沒有人有過比他更真誠的朋友。我們一起打劫了幾家銀行。在印第安納州南本德的國立商業銀行的那次打劫中,烈斯特·尼爾森加入了我們幫。在逃出城的途中好像每個呆頭呆腦的警察都朝我們開槍,但我們仍奪路狂奔。為了什麼?我們希望有好幾萬美元,足夠跑到墨西哥過帝王般的生活,可打劫來的大部分是鎳市和肮臟的小額鈔票。上帝最終會有定論,這是強尼在分手前告訴道克·巴克的。我入了基督教——我承認自己厭倦了這條路。我相信:我們不得不接受我們所處的環境,而且這是正常的。在上帝眼中,我們每一個人都和細線上的蒼蠅差不多,關鍵是在你的生活道路上,你能撒下多少陽光。在芝加哥,我最後一次遇到強尼,他嘲笑我所說的。但那對我來講已經足夠了。孩提時,我十分沉迷於大蕭條時代匪徒的傳奇故事,最喜歡的可能就是阿瑟·潘的傑作《波尼和克萊德》。2000年春天,我重讀了那個時代約翰·圖蘭德的曆史——《迪林傑爾時代》,特彆被迪林傑爾的搭檔霍莫·凡·米特的故事吸引,在潘德爾頓少感院他教自己如何套蒼蠅。紅頭發傑克·漢密爾頓拖了很久才死是已被證實的,而我構思出發生在道克·巴克的藏身處的故事,當然完全是想像的……或者說是神話,如果你更喜歡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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